老掌门的家并不像想像中的豪华,只是几间木屋,一座院落,院内红香绿玉一派生机,亦老五日日静卧于客房之中,那间房子很小,但收拾的极其清洁干净,他静静看着它四四方方的屋顶仿佛井底之蛙。他唯一看到的外面的世界便是窗子里的石榴树,夕阳西照时,会将石榴树的影子投到屋子的墙壁上。整个世界安宁无比,只有冷不丁的几声鸟鸣,以及远远传来的僧侣们诵经的声音。
几个仆从与侍女悉心的照料他,每日喂汤药给他喝,还把粳米粥熬的糯糯的端来与他吃。这些食物与汤药给了他巨大的生命力量,他精神竟一天一天的好了起来。被最好的医院最好的医生判了死刑的人,竟一点点的从死神的泥滩中拔出脚来,连他自己都不可思议。他始终都不明白,他是怎么痊愈的,是神奇的汤药?是清香的米粥?还是他日日听进耳朵里的暮鼓晨钟?抑或是他自己向死而生的平静心态?作为一个名牌大学的高材生,他想不明白,但是他唯一知道的是,他要皈依,皈依暮葵,皈依大自然,皈依人类最原始的文明。
一个月以后,他拄着一根拐杖独自步出了这间客房,他每走两步都要停下来喘息两口,实在走不动了就坐在走廊下休息。他正静坐着,突然听见“嗖嗖”的舞剑之声,他寻声望去,却是一红衣女子,她身姿矫健,一只剑舞的呼呼生风,时而如蛟龙出水,时而如蝶舞翩翩。亦老五病弱之躯看到如此鲜活的景象不觉内心狂热,待她回剑收势,他情不自禁的叫了一声“好!”
那女子吓了一跳,抬头一看,柳荫之下的长廊内端坐着一个清瘦的年轻人。她不禁把脸一红说:“你是何人,为何在此偷看?”
亦老五说:“我只是个病弱之人,看到姑娘剑舞的如此好,情不自禁的赞叹了一句,真是冒犯了。”
那女子盯着他看了半晌,才想起来,父亲一个月前从凡世带回来一个病重的年轻人,想必就是他了。于是她十分关切的问道:“原来是亦先生,你身体好些了吗?”
“好多了。姑娘是?”
“叫我瑾儿就行。”那女子说,她背着剑走至他身边说,“我来为先生把把脉吧!”
亦老五看着眼前明艳如朝霞的女子,把手微微一缩说:“不敢劳烦姑娘。”
瑾儿却主动把他的手拽过来,在他脉博上切了半晌,她猛的抬头看着他说:“我还没见过如此虚弱的脉象。先生阳气甚衰,阴阳失调,症候很大。先生能够撑到今天,一定受了不少苦吧?”
亦老五看着她波光粼粼的大眼睛,心头一热,一个素昧平生的女孩竟能说出如此关切的话来,害得他差一点堕下泪来,他赶忙摇摇头说:“人在世间就是受苦的,男子汉大丈夫受些苦不算什么。”
瑾儿笑着点点头转身跑走了。
那天晚上就有人来送过来一大包药品和补品,有当归、黄芪、大枣、枸杞等等,亦老五得知瑾儿是掌门的女儿时,连连说:“多谢公主。”
之后瑾儿就隔三差五的跑过来,亲自为亦老五配制药方,这个该添些这个该去些,这样才能更快的助先生恢复体力。那瑾儿就像一股涓涓细流,滋润了他的生活。他人生的前二十年中,所不曾拥有过的安宁与美好,在他本以为生命要结束时,一股脑来到他的身边。他的内心每天都充满了感激之情,让他醒来能见到阳光,能呼吸到新鲜的空气,能看到她甜甜的笑……是瑾儿的出现将他彻底的推离了死亡的沼泽地,是瑾儿度他走过了一片死亡之海,他重生了!
他们一起谈诗论文,她被他的才学所折服。她教他舞剑,他笨的被剑绊倒在地。他们相视而望,开心的笑了起来。
当时正值暮葵少主选举,瑾儿被推举为下一任暮葵掌门继承人,此事引起了公孙戊安一派的极度不满,政局开始动荡。瑾儿自请卸去少主之位,而嫁人做一个平凡女子。
“女儿心意已决请父王成全。”瑾儿斩钉截铁的说。
老掌门看着瑾儿说:“孩子,你不要怕,天塌下来还有为父呢。他区区一个公孙戊安算得了什么?如果你不继承还要再等七年,暮葵少主一位空缺,我心难安呀!”
瑾儿说道:“女儿不是惧怕他,而是确实无心于掌门之位,女儿只想过平凡人的生活。请父亲成全。”
老掌门扶起她来说:“瑾儿,你是我的好孩子,时时刻刻都记着要以大局为重。我知道你此刻任少主之位定会惹得满城风雨、人心动荡,公孙戊安手握重兵,一旦他起了反心,后果不堪设想。但公孙戊安此人戾气甚重,断断不可为王。我暮葵一族自清灭亡一直在走下坡路,我们只能维持现状,如若公孙戊安掌握政权,那么暮葵消亡只在转瞬间了。”
瑾儿点点头说:“女儿记住了,如果有一天新少主受到任何威胁,女儿一定誓死保护。”
老掌门点点头说:“你真是我的好女儿,为父很欣慰。身为一族之王,我们时时刻刻都要做好牺牲的准备。”
瑾儿笑笑说:“父王,我现在就想嫁人,您恩准我吧!”
老掌门说:“我的孩子真的长大了,你说吧,看上哪家公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