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纤与万颀对坐在餐厅里,万颀一边喝着汤,林纤一边与他说着话。
“今天我舅妈来找我了。”林纤说。
“你舅妈?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我是从小跟着舅舅舅妈长大的,后来舅舅过世就再没有人管我了。”林纤低声说着,“这些年我孤身在外,与他们也少有联系。今天他们来找我说槐乡的一棵大树,你们计划要砍掉修路。他们村民不肯,与你们起了些争执,所以舅妈就和几个村民来求我,让我给说说情,看看能不能留下那棵树。他们还带了好些东西过来,我说不收,他们死活要留下。”
这时,万颀也瞥见餐厅角落一堆地摊上买来的点心盒子,他不禁皱了皱眉,说:“不就是一棵树吗?至于这么闹吗?”
“万颀,你听我说。”林纤轻声细语道,“那棵树不同寻常。它是棵五百岁的老槐树,枝叶参天,庇护了槐乡几代人,我也是在那棵老树下长大的。小的时候我体弱多病,处处请医问药,就是不见好。后来几个化缘的老僧人来我舅舅家,见到门口的大树就对我舅舅说,你家有这神物,还求那些俗药做什么?后来舅舅就上供,认大树为我的‘树母’。说来也怪,自从认下‘树母’后,我身子就一天天好了起来。不光是我,村里好多孩子也是一样,有些小灾小病,只要求求‘树母’,一定会好。我们当地人都称之为‘树神’,逢年过节,他们都会摆祭品供奉她,有她在,才有我们槐乡的安宁。所以,这棵树断断砍不得的。”
听着林纤一本正经的讲述,万颀心里觉得好笑,他说:“傻姑娘,你都多大人了,这封建迷信思想你也信呀?要是得病就求求你家大树就能好,还要医院做什么?”
“不是的……你要相信……”林纤还欲解释。
万颀却抬手制止了她,他说:“你知道一个项目的动工涉及多少方面吗?一但改变方案将会有多少人、多少部门受到牵连,这最终落到账面上将会造成多大的损失,你知道吗?不过我也不怪你,你有颗最最单纯的心,相信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美好。我会向上面反映你说的这个事情,不过你的这一套说法,显然没有一点说服力。好啦,不要这么天真了!”万颀冲林纤甜甜一笑,而林纤却眉头紧锁,笑不出来。
“好啦,别不开心了,劝劝你舅妈,让他们配合拆迁,你舅妈家,我们会额外多补偿一些的,你放心。”万颀说。
林纤只好无声的点点头。
“这些个泼妇刁民,一个个愚昧无比,为了一个破树竟示威游行?”唐菲儿听着员工的报道,诧异的说。
“是的,他们集体坐在树前,说谁要砍树,就先砍了他们。”员工说。
“看看我们国人的素质!”唐菲儿脸色铁青,“简直无可救药!文明开化说了一百多年,可现在呢,封建迷信思想还是如此严重!派武警过去,谁要滋扰生事,全部带走。拆迁费用都谈好了,还来这么一杠子?”
听着唐菲儿的话,万颀心里一阵反感,他想起以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唐菲儿一向这种做派,强势的压的得抬不起头来。他吃什么穿什么做什么全都要她说了算,他不能跟任何一个其他女性接触,不然就一阵狂风骤雨。他周围的人都知道他怕唐菲儿怕的要命,总是拿这件事取笑他,一个男人的自尊心被她活生生的踩在脚下,踩的稀烂……
“那树是棵五百年老树,吸收天地精华,已成村民们心中的‘树神’。你这样做不仅伤天害理,我们万隆的声誉也会被丢尽。唐总量力而行,别用力过猛了!”万颀在一边冷冷的说。
唐菲儿一愣,见万颀如此说,她立时目光森森。她咬着牙说:“好一个‘树神’!”旋即哈哈大笑道,“万总啊,万总!真是没想到,你在欧洲留学这么多年竟学了一脑袋封建余毒,你是跟村里人在一起呆久了,不自觉的也变成了个村里人了吧?”
会场霎时静寂一片,唐菲儿这口风使得人人正襟危坐。
万颀冷笑道:“唐总在华尔街做久了,只认得钱了么?我大中华道法自然的人文情怀在你心里就是一个封建余毒?这事,你做做试试!妄自尊大、无法无天,会得报应的!”
会场之内仿佛只剩了他们两人,其他人只能眼巴巴看着,大气也不敢喘。那唐菲儿正气的脸色发灰,却听见有人小声说:“万董事长来了。”
万起隆“呼哧呼哧”的走进来,拿眼睛瞟瞟他们两人说:“刚一走过来,就听到二位领导一言不合就上纲上线的……”他看看万颀说,“呵呵,你小子行啊,什么叫‘道法自然’,我倒想听听,我可没记得让你学过这些个东西。得报应?”他“噗”的笑了出来,“善恶到头终有报,不用你小子操心。你们各自有什么意见整理份报告给我,别在这擦枪走火的!好了,没事各干各的工作去吧!”
那万颀与唐菲儿恶狠狠的对视一眼,各自走开。
万颀彻夜未眠写了份关于槐乡“树神”的报告,他详细的跟林纤了解了关于老槐树的情况,并翻阅了老庄文献来讲述自然与人之间的微妙关系,力证树神的神圣不可侵犯。
第二天,万颀与唐菲儿同时交了报告上去。
最后,万起隆没有听万颀的,而是依照唐菲儿的决策,砍掉了大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