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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悠悠之口

和州刺史府。

“什么?临川王他要去打猎?”刚被请到刺史府,正坐在桌前悠然饮茶的王宏被这个消息惊得正含在嘴里慢慢品唑的茶水差点儿没有喷出来,然后便厉声问道:“我王宏乃徐相安排给临川王的亲兵队长,全权负责临川王的衣食住行,临川王要出猎,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我不知道?”

看着王宏反应这么大,和州刺史李仲也唯有报以苦笑,摆摆手示意王宏平静下来后,才缓缓说道:“王宏啊,反应不要这么大嘛,本官并没有想要越权的意思,否则我也完全没有必要喊着和州官员商议此事的时候带着你。若我不是牧守和州一方百姓的朝廷命官,这么烫手的山药你丢给我我都不要哩!”

王宏即便是不太通文墨的武官,但也是可以清楚的从刺史李仲嘴里品出几分嘲讽,这不由的让本来气就不太顺的王宏胸中的怒火再次烧起来。

李仲虽然瞧不起王宏,但是毕竟也清楚现在喊他来是解决问题的,于是连忙强迫自己换出了副好脸色对王宏说道:“王都尉,莫要急,且坐,且坐,容本官与你细细说来。”

“月初我照例去王府向临川王请安,临川王便感叹和州风景秀丽,表示想外出游猎一番。但王都尉你也知道,那时候徐相在宣州前线新败,兵力不足正四处抽调兵马,和州被抽调的人马也不少,本官整日正为所要筹措的粮草焦头烂额呢,哪里会还会有这般闲情逸致,便婉拒了临川王,没想到临川王倒也识大体,不仅不气恼,此后几次拜会也都没有再提此事。直到眼下大军已走,昨日本官再去拜会时,临川王才有旧事重提,本官哪里还有拒绝的理由?但是又深知此事责任重大,不敢孟浪行事,这才今日把这大伙儿都叫道这里,好好说说此事,也倒是借此议出个章程。”李仲坐在高位不紧不慢的说道。

刺史说道这里,王宏才开始环顾四周,发现这李仲倒还真没有说假话,不仅刺史在,防御使、指挥使、虞侯、司马、参军、通判等周里大大小小有头有脸的官员竟然都集中到这并算不上大的刺史府里,由此也可以看出李仲对此事的重视程度倒也不是随便说说的。

王宏奉徐温之命看守监视杨濛,最好的办法自然就是令他驻足在小小的临川王府中,更何况最近前方展现吃紧,再加上杨濛一贯良好的表现,原本徐温配给王宏的200名精兵已经被抽调了干净,重新配给王宏的兵马不过是刚从州衙里改编而来的衙役,根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哪里有什么战斗力可言?凭着手下的这群新丁,王宏现在就是想把临川王府看牢,用人就已经是捉襟见肘了,哪里还愿意让杨濛去野外撒欢儿?

王宏想都不想当即便拒绝道:“我奉命在此看守临川王,自当小心翼翼万无一失,哪里有放他出去的道理?李大人不必赘言,此事我王宏断然不会同意的。”

王宏的身份仅仅是临川王的亲兵队长,官阶不过是都尉,眼下在座的都是在和州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若不是李仲执意,他们哪可能做出跟王宏这种粗人同桌这种掉价的事情?本就心中有气,结果又见他王宏出头冒尖,当即和州防御使王左便接腔讥讽:“不同意?姓王的你不同意又有什么用?可别忘了你手下的那点人马还是某几个看你可怜于你凑的呢。”

王防御使话音刚落,便引得在场的众武官的一阵哄堂大笑,即便是文官大多也各个看上去忍耐的很辛苦。

王宏即便是有着不错的城府又哪里受得了这般羞辱,当即怒道:“防御使,此言何意王宏还望你说个明白!”

“何意?哈哈哈。不过是徐相的一条看门狗,再厉害叫的声音再大也是条狗呢!”防御使依旧言语犀利。

防御使此言一出,王宏拍案便起,眼看情形无法控制,刺史李仲出言安抚道:“罢啦,罢啦,今日我李仲托大喊着大家聚在一起,是商讨解决麻烦的,而不是制造新麻烦的!诸位都消消气,说说这事情究竟该怎么办,切不可尽逞口舌之快!张司马,我看你好久没有言语了,想必心中已有腹案,那就说说吧。”

和州司马叫张卫,虽然看上去早已是昏聩不看,但却是和州内大户张家的掌舵人,从吴王杨行密在位时开始便跟随吴王南征北讨,是位不折不扣见过风浪的大人物。话说,先前张卫到了该致仕还乡的年纪,便向吴王杨行密辞行,结果杨行密并没有同意他告老还乡,反而与他一同追忆了当年激情澎湃的戎马生涯非常感慨,最后说道:“行密虽不才,但又岂能有愧于功臣?”

据说,后来杨行密虽然准许了张卫告老还乡的请求,但是却没有让他变成一介布衣,而是委任他做了和州司马。司马是一州之中数一数二的高官,虽然此时已值唐末,司马早已经是形同虚设,原本属于州中司马的权力早已经被横行霸道的军人占据,任何州郡的司马都早已不过是一个空位。

位置虽空,俸禄还有司马的品级却是实实在在的,张卫凭着和州司马的位置已经背后吴王杨行密这超然的存在在短短十余年时间便让张家成了和州城中数一数二的大户,即便是眼下吴王杨行密已死,无论是新任的吴王还是徐温,都不得不因忌惮他这先王老臣的身份,而给他还有他身后的张家格外的照拂。

李仲让他张卫站出来说话,这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其原因不仅是因为张卫在和州城甚至整个吴国内都地位超然,最重要的是,他张卫是前些日子徐温派到和州城中那位使者张泵的哥哥,当时张泵来到和州城中把王宏怎么训的如同三孙子般的模样众人是瞧在眼里的,眼下李仲搬张卫出来便是有着想拿他张卫的身份来堵王宏嘴的意思。

张卫安然无恙的在宦海中沉浮了这么多年,在已经精到骨头里了,再加上他在和州所待之日已久,和李仲搭伴过日子在已经形成了不错的默契,眼下听到李仲这般说辞他哪里会不明白李仲是想让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意思?

这一次张卫打算听李仲的,张卫知道李仲能主动这么说,那是要欠自己人情的。李仲毕竟是和州刺史,此前对张卫也颇为照拂,张卫实在没有理由不给李仲这个面子,说出李仲想让他说出的话。

此前徐温在各州县抽兵,并没有因为他王宏是看守杨濛的就对他网开一面,竟然尽数把原本隶属于他的200精兵抽掉了个干净。关键不是这200人马,而是从这件事上张卫看到了他王宏也不过是徐温眼中可有可无的一个人,同时也能察觉到徐温对杨濛的防范态度好像也并没有外界一直盛传的那么严重。此事让张卫心中大定,对王宏的看法也就越发的轻慢,甚至决定李仲连决定这样的事情喊他王宏过来就是小心过头了,照例只用事情决定了后再派人只会与王宏即可。

最重要的是张卫打心眼儿里觉得防御使王左说的也对,他王宏不过是一条看门狗而已,属于小的不能再小的人物了。乱世里人不如猪狗,做事情总是要有牺牲的,小人物不牺牲谁牺牲?他王宏那又该牺牲谁?

想到这里张卫便笑了笑,站起身来拱拱手冲着李仲说道:“回禀大人,如今草长莺飞,又非农忙时节,临川王打猎再正常不过,即便徐相都没有禁止,吾等若越俎代庖不允,又置徐相于何地?又何以堵国人悠悠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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