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小三道:“不急,不急,等我将书背完了就去。”
毛兴发道:“队长,其实要说起来,你干的这件事太过取巧,算不得什么真刀真枪的功劳,现在帮主正在高兴,你上去凑个兴还能学一点真本事,等你去晚了,帮主却早忘了这一回事,那时候随便指一个人教你,可就因小失大了。”
谢小三道:“那怎么办,我识不多字,背得实在太慢,岂不是要坐失良机了。”
毛兴发道:“队长你听我说,这一门‘闭气游龙掌’中,闭气的功夫与掌法发力的法门本来就不是一时半会能练成的,不用去背它,只拣最基础的东西背一背,练一练,这两日就去还书,向帮主讨教。”
旁边众水兵听了这话,心中都想:“是了,这谢小三初来乍到,还肯与我们分享,往后去人心易变,就不见得了。”当时也都怂恿谢小三道:“队长,打铁要趁热,做事要趁早。”
谢小三道:“你们说的便有道理,但是我现在每天要带队巡逻,哪里有机会上山去见帮主。”
众水兵道:“队长你放心,这件事交给我们。”
谢小三道:“怎么说?”
毛兴发道:“队长你不知道,我们白班巡逻的,虽然不如夜班的发财,但胜在没什么事干,巡逻巡到一半,上岸喝个小酒回来的事情,兄弟们都没少干过。”
谢小三道:“不行不行,白头领现在对我十分不满,看样子正想找个由头撤我的职,我还是不开小差的好,等我下了岗再上山去吧。”
毛兴发道:“你酉末的时候交牌,进港爬山,等到了山顶,申时都过完了,再等回来的时候,天也黑了,开小差也不过打几下军棍,还未必抓得住你,夜不归营可就真是重罪了。”
谢小三闻言低头想了半响,众水兵在旁边你一言,我一语,故意说的都是平常偷溜上岸的事情,一个兵道:“这岸上有一个私窑子,就在西边三里的寡妇村,里面最漂亮的一个窑姐叫胡春桃,上月那天我巡逻的时候溜走,就是攒了几个钱去找她,当时去了,先大干一场,憋得久了,又忍不住梅开二度,菊花三弄,一点钱全被这个骚娘们儿骗走了,晚上回到船上的时候,精神不好,白头目还拍我肩膀说辛苦了。”说得众人笑了起来,也跟着七嘴八舌,纷纷乱讲。
谢小三渐渐听得心思活泛起来,道:“这么说来,你们都没被抓过吗?”
众水兵道:“有兄弟们替你遮掩,哪里就那么容易被抓,只除了白头领去找春桃,你也去找春桃,那就被抓了。”
谢小三却回心转意道:“那就依你们说的办。”众水兵闻言都喜,一起商议不题。
当天回去纳牌,谢小三将牌子上交了,白头目道:“明天辰时出巡,依旧过来领牌子。”
谢小三道:“是是是。”当时吃了晚饭,与自己手下的一队兵一起睡在船里,毛兴发教他们读书认字,教到三更天才睡下。
第二日一早,西南风起,天色阴沉,谢小三起来领了牌子,与众水兵去巡逻,将船划到河中心,在船舷上放了几支钓鱼竿,点了一支蜡烛,又围在一起埋头读书。
正读之间,忽见警哨响起,众人连忙抬头看时,只见河面上一只黑色的大篷船顺着风下来,横行无忌,径直撞在拦河木筏上。
毛兴发连忙掐灭了蜡烛道:“队长,有人冲关,咱们快上去。”当时众水兵操桨往那处划时,只见一支战船开在了前头,众水兵道:“队长你看,那是霍头领的船。”
谢小三往前看时,只见那战船行驶飞速,顷刻间赶上了那只冲关的船,一排人在船沿子上挥舞着钢刀,道:“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来这里来撒野。”使索钩钩住那冲关的船,一个个跳到甲板上,喊道:“里面的人再不出来,老爷们将你大卸八块,抛在河里去喂鱼。”
岂知过了片刻,里面一毫动静也没有,那霍头目跳到船上来,道:“进去搜,敢反抗的,格杀勿论。”
手下水兵道:“是。”一齐冲了进去,众人甫一进舱,只觉一股腐败难闻的气味迎面而来,都道:“什么东西,怎么这般恶臭。”纷纷到各个房间中去搜。
中间一个兵丁进去了里面一间,见是一个寻常的卧室,搜了一遍,并没有什么异样,却觉得脚底下木头上长了一层黏糊糊的东西,踩上去十分不舒服,忽然走到一副帘子跟前,只觉臭味浓郁,伸手掀开帘子一看,原来里面还有一间房。
那兵丁手执着钢刀走进去,见里面空无一物,角落上躺着一具尸骸,一个大蛋长在尸体的胸腔之上,不住跳动,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里面。
那兵丁虽是刀头舐血的贼人,乍见之下也吓了一大跳,惊嘬嘬的,忍不住上去一刀劈向那个蛋,忽然‘刺啦’的一声,那蛋裂开,一个黑影迎面窜了上来,扒在那兵的脸上。
那兵丁猝不及防,一下被撞得倒在地上,钢刀落在一边,眼前漆黑一片,只觉一个东西伸进了喉咙里面,声音被堵着喊不出来,两只手胡乱撕扯,却怎么都撕不下来。
正好后面人又来了几个兵,见那兵满地翻滚,被一个生着八只触手的东西箍在脸上,吃了一惊,连忙上来帮忙,却也撕扯不开,呼呼喝喝的,将人抬到外面甲板上,惊动了一船的兵,都围了上来看。
那霍头目见了,道:“退开,我用刀跟他剥下来。”拿了刀过来,正要动手时,忽然那个章鱼自动滑脱下来,滚落在一旁,那个兵得了新鲜空气,长吸了几口,翻身在那里不止乱呕,众人上去问道:“你怎么样,你怎么样?”
那兵喘气道:“我胃里,我胃里。”
众人道:“你胃里怎么了?”
那兵捶着自己的肚子道:“有东西,有东西在里面。”
霍头目见了皱眉道:“被个章鱼蜇了一下,大呼小叫的成什么模样,给我拉到船上去。”又道:“这既然是个死人船,清洗一遍,拖到港里去。”
此时谢小三的船方才划了过来,上来帮着搬运物件,清洗船只,谢小三看着那甲板上僵死成一团的东西道:“奇怪,闸河里怎么有章鱼。”一脚踢在了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