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池子这项工作说简单也复杂,说复杂也简单。简单是因为他说起来简单,就是把海参苗从一个池子倒到另一个池子。复杂的是,倒池子的过程复杂,工作比较繁重。
倒池子的工作有以下几项:挑片子、冲苗、下地沟、拔包、药浴、筛苗、布苗。一个车间若想进行正常的倒池子工作,最少需要5个人。每个人各司其职的话,倒池子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如果每项工作不能合理分配,倒池子对于每个人来说就是一种煎熬。
挑片子是倒池子的第一道工序,工作人员用竹竿做的钩子,勾取池子中的片子(海参的附着基)。将原池挑出来的片子,放到即将倒入的空池内。待水放干后,进行冲苗、下地沟的工作。苗上来之后,要进行药浴、筛苗。药浴是为了防治疾病的发生和蔓延,筛苗是要分出苗的品质大小,筛除竞争生物。最后将原池上来的苗,布到空池子里,加满新海水。
寝室里,闹钟惊扰了大家的美梦,也告诉大家昨天没有被累死。
一看眼表,六点整。叠好了被子收拾完个人卫生,大家纷纷往食堂奔去。今天的早饭和昨天是一样的,米粥、馒头、咸菜。弘鸣深知今天的工作很重,所以强迫自己噎了一个馒头。想想上学的时侯,早饭不合口味都会去找食堂领导反映,可是现在唯一的满足条件就是能吃饱就好。弘鸣一边噎着馒头,一边感慨着。若当初去别的学校,现在可能还在学校里上课。而现在自己没有人身自由不说,还要出卖自己的劳动力为学校赚钱。
来到车间,班长给大家分配了任务。弘鸣的任务是刷池子,枫林冲苗,严军下地沟,大姨负责拔包、过称、泼苗,白洋老裴挑片子筛苗,大姐则挑片子摆氧气。大家按部就班的工作,弘鸣想:“今天干活应该认真点,让班长高看我一眼。”弘鸣刷的很仔细,池子的每一个角落都刷到了。汗水浸湿了他的衣服,脸上留下的汗水将他的脸洗了好几遍。班长看着正在刷池子的弘鸣,冲着池子里的弘鸣训斥道:“你小子干什么呢?玩呢?快点刷。”弘鸣回头看了陈银河一眼,很不服气地说:“怎么快点,不得刷干净呀?”陈银河吼道:“干净什么干净,我让你快点刷,你把盐酸泼在墙上,用水冲冲就行了。”
弘鸣并不是一个干活奸猾的人,他想马马虎虎的干。可是总感觉干的不好,不是这不到位就是那不理想,最后还是认真地完了成工作。
一上午的时间,20库倒了九个池子。这个成绩对于K水产公司来说,可算是破了建厂以来的记录了。厂子的最好成绩是一上午倒了33个池子,最坏成绩也就是这个了。可又有谁愿意当这个始作俑者,也只有陈银河了。
陈银河没好气地说:“中午吃完饭,全体过来加班,一个也不能少。”
弘鸣用力推开了215的门,他的脸好像快拉到了地上。韩冬关心地问道:“老弟,怎么了?脸这么长?”
弘鸣没心情多说一个字:“靠,中午加班。”
寒冬不解:“你们上午倒了多少个,中午还要加班?”
“单数,九个。”
韩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又问了一遍:“是九个吗?”
弘鸣点点头,取下了床上的大桶可乐,咕咚咕咚地喝了好几大口。他用衣袖擦干了嘴角的可乐,转身摔门走了。
看着弘鸣远去的身影,帅飞问:“冬哥,弘鸣为什么加班呀?”韩冬用调侃的口吻说:“一上午倒九个池子还不加班,陈银河班长不想干了吧?”
韩冬看出了帅飞的不解,便解释道:“咱们厂子一直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倒池子两天倒完。像他们这么干,上午十个,下午在十个。别人两天倒两个库,他们两天倒一个库。”帅飞点点头,韩冬则安慰地说:“也不怪他们,陈银河原先就是个开出租的,啥也不会。”
中午,除了20-21库的四个实习生,无一例外的都在寝室休息。
下午班长重新分配了任务,弘鸣下地沟、严军冲苗、刘枫林刷池子,其他人不变。弘鸣刚要顺梯而下,老裴在一旁开起了玩笑:“鸣儿哥,你小心点,别下去上不来。”
弘鸣回头冲她笑了一下:“没事,我练过。”
说完话,弘鸣踩着梯子来到了地沟里。一进地沟,一股腐败的臭味迎面扑来。弘鸣下意识的用手去捂住口鼻,却发现自己带着胶皮手套。他走到15、26号池子中间,发现散落在地上的网包已经停止了流水,证明水池里的水已经放干。在下地沟前班长就对他说,先出26号池子再出15号。弘鸣把26号池子的网包放到圆盆里,站在一旁等着工作的开始。等待永远是无聊而漫长的,为了打发无聊的时间,他开始唱歌。也许这是下地沟人员的特权或者是职业病,每个下地沟的都会在地沟唱上两曲。
弘鸣一边唱歌一边抓起包的一角,用全力摇晃网包。开始时体力尚可,没费多大事。可随着工作量的增加,体力的下降,弘鸣感觉力不从心。这时他想起了严军教给他的方法,看网包鼓起来了晃悠几下,不用总晃悠。果然,依此办法轻松了不少。可是人的耐力体力毕竟有限,每天拖着170斤的体重,走路都会大汗淋漓更别说干活了。特别是像弘鸣这样没吃过苦的孩子,又何谈体力和耐力。大概干了八个池子,弘鸣有些体力不支,连走路都会左摇右晃。他想跟班长说休息一下,可是看到陈银河那猴急的样子,这个想法很快就打消了。说不说结果是一样的,在工厂里没有以人为本,只有以活为本。
弘鸣无力再将包提起,只能将包托在地上曳行。班长看着弘鸣在地沟里拖着包,就对弘鸣喊:“你小子别拖着包走,跑了苗,你几个月的工资都赔不起。”弘鸣虽然不甘心,可是还是将包提了起来。他并不是拎着包走,而是向前悠,30厘米、30厘米的前行。只有在每个池子的最后一包,才能把包放在盆里拖着走。到下午3点时,20库倒了14个池子。弘鸣从地沟爬了上来,换下雨衣跟严军拉料去了。
抬料对于弘鸣来说是最大的难题,没有磨练出来的肩膀,加之全身疲惫无力。除了把担子担在肩上,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每抬一桶料,弘鸣都要握紧拳、要紧牙、绷紧神经、忍着难以忍受的疼痛。在倒计时5、4、3、2、1中,将料抬完。
晚上弘鸣躺在床上,玩着手机。偶然间他看见了自己以前写过的一首诗——《行夜路》
天空渐渐落下帷幕,
遮掩住最后一道光柱。
黑夜来临光明还会在远处?
这个信念在我心头慢慢涌出。
望前方的道路,
黑夜吞噬了我的能见度。
我顿时茫然无助,
是停留还是行路?
信念缓缓为我引路,
我迈出了脚步。
空山疾风为我喝彩;
枯枝残叶为我欢呼;
山中野狼为我嚎笑;
林间群蛇为我起舞;
我向前阔步,
什么也不在乎!
因为我相信
路的前方会有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