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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月夜流星

大峡谷中奇冷无比,两壁上的冰凌足有两寸来厚,地上也是没膝深的积雪。路遥机警地观察着四周,他的目光就像天空中的星星般闪亮。

走出大约二里多远,前面豁然开朗,方圆足有数百米,“天外飞狼”霍天行正盘膝坐在地上,他沉声道:“路遥,你很守信用,你果然来了。”

路遥道:“当然。我说过,我只是去找一把好剑,绝不会找人来的。”

霍天行道:“很好。可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路遥微微一怔:“不知道。”

霍天行笑道:“十七年前的今天,便是刀剑山庄的毁庄之日。”

路遥心头一动,绝没料到事情有时竟是如此之巧。十七年前的现在,大家都在做什么?也许父亲正怀抱着自己急匆匆地往四洼村赶路;也许霍天行正在暗室中紧张而焦急地等着各方面的消息;也许张德阳与曹永胜、李奎昌正心惊胆战地向林海秋的寝室摸去;也许洪似血的牛耳尖刀已经割在了母亲的脖颈之上。想到这些,路遥的心情真如波浪般难以平静下来。

霍天行笑道:“刀剑圣祖林海秋大概做梦也不会想到,十七年后的今天,会有两个人面对面地站着,他们将要进行一场生死对决,而决战双方用的,恰恰是他的流星剑法和圆月刀法。”

路遥幽幽地道:“过去的事已不再重要,有幸的是大家还活,所以十七年的恩怨也将最终有个了结。”

“说得好!”霍天行一跃而起,大声道:“更为重要的是,流星剑法和圆月刀法也将在此一决高下。”他“铮”的一声拔刀在手。此时,正是月满中天,大峡谷在月光下亮如白昼,犀锐的刀光泛着碧幽幽的奇辉。

路遥静立半晌,才缓缓地扬起剑来。刀光耀目,剑影流波,天地间充满了瘆人的杀气。

霍天行一声暴喝,身形腾空而起,寒光闪处,长刀已向路遥当头斩下。这正是圆月刀法第一层刀法“圆月初升”。刀光如水,恰与空中的满月遥相呼应。

路遥身形未动,以一招“游蛇吐信”与之抗衡。刀剑相合,金星四溅,路遥被震得手掌发麻。霍天行的圆月刀法果然是名不虚传,而他的功力之深,更是让路遥望尘莫及。

路遥不甘被动,他明白在圆月刀法面前,一旦失去主动就再难以反击了,当即剑锋一抖,向霍天行前胸连刺十余剑。他用的游蛇剑法虽无法与圆月刀法相提并论,但也不是毫无攻击力。

霍天行朗笑一声道:“路遥,你还想多玩一会吗?不用流星剑法,你根本没有取胜可能。”刀光一凝,直向长剑卷去。

路遥眼明手快,并不与他直接对抗,剑势往回一收,忽地一招“游蛇探海”反刺霍天行小腹。这一剑快得令人无法置信,霍天行刚刚闪开,路遥又一招“水蛇摆尾”削到他足踝。霍天行不敢大意,一抬脚让了过去。这三剑攻得十分精彩,一剑快过一剑,直如一条水中的游蛇缠住了霍天行。路遥不等霍天行立稳身形,抖手又是四剑攻出,他只觉得满身都是杀气,多年的愤恨俱在此时有如火山喷发般喷涌出来,就连他自己都无法控制。

路遥以攻代守的战术倒也十分得宜,这大大出乎霍天行的意料。虽然他的圆月刀法威力无穷,但现在还没有达到高潮,难以形成巨大的威慑力,此时的他也只能先稳住阵脚再做计议了。

路遥笑道:“霍天行,你要我用出流星剑法,可我的游蛇剑法你却都无法应付。我若用流星剑法岂不是太欺负你了?”

霍天行并不慌乱,稳扎稳打。战到三十招时,终于以一招“碧月照九洲”夺回了主动权。刚才他被路遥压着攻了三十多招,有些恼怒,一下便把刀法提升到第四层。这圆月刀法共分为九层,它是根据月亮的升降变化而来的,刀法的威力也从刚开始的低潮逐步到达高潮,再达到极至,也就是第九层“圆月正空”,然后再回落到低潮状态,就和月亮的升降一样。可刚才这轮大峡谷中的“月亮”还没升上天,便差点被路遥的“小蛇”一尾巴扫回地平线,怎能不让霍天行心急?这第四层刀法威力顿显,闪闪的刀光有如怒浪向路遥直贯而下。阵阵刀气,直吹得地上飞雪飘荡。

路遥见刀势磅礡,也只能拼全力抵抗了。大峡谷中,刀剑丽影往来穿梭,直叫人目眩神迷。

霍天行见无法战胜路遥,又将刀法提升到第五层。这层刀法威力更强,刀身上散发出的阵阵冷气,直吹得路遥衣衫飘摆。

路遥此时已明显感到有些吃力,可他清楚,圆月刀法的层数越高,威力也就越大,所以不惜一切代价地与霍天行周旋,以减缓这轮明月上升的速度。

霍天行此时已完全进入状态,他哈哈大笑道:“没用的,在圆月刀法面前,任何的防御都是徒劳的。”他为了逼路遥用出流星剑法,猛地又把刀法提升到第六层。这第六层刀法表面是很和缓的,可在平和之中却暗藏着无穷的杀机,有着让人意想不到的攻击力。此时霍天行刀上的罡气已经十分巨大,不断地在路遥身边奔涌回旋。使他身形都无法站稳,路遥终于感受到了圆月刀法巨大的威力。但他仍是咬牙沉着应战,毫无慌乱之象。

霍天行身形腾空而起,大声道:“路遥,你不是说你会流星剑法吗,怎么还不用出来,你再不用,就没机会了。”

路遥喊道:“霍天行,想与流星剑法对敌,你还不够资格。”

霍天行暴怒,狂刀挥处,又把刀法提升到第七层。只见刀浪滔天,罡风满峡,飞雪漫天乱舞,峡谷两壁的冰凌都被罡风摧得四处飞溅。霍天行已完全投入到刀法之中。

路遥此时已毫无反击余地,只能凭高超的轻功在罡气中左右躲避,为了避开霍天行的刀,他尽量与霍天行保持一丈左右距离。霍天行发疯般叫道:“路遥,原来你是骗我的,其实你根本就不会什么流星剑法。”

路遥充耳不闻,巨大的罡流已使他有如惊滔骇浪中的一叶孤舟,随时都有被吞噬的危险。

霍天行已逐渐达到忘我境界,他的人与他的刀已完全融为一体,他自己也无法自制,猛地又把刀法提升到了第八层,这距离圆月刀法的最终极“圆月正空”仅一步之遥了。峡谷已完全淹没在一片青色的罡流中,飞雪翻腾,冰凌飞溅,沙扬石走,树裂枝崩,整个峡谷就好像陷入到一场巨大的风暴,大地也地痛苦地呻吟着。峡谷中对面不见人影,路遥根本就不知道霍天行在什么地方。不要说霍天行的刀,就是卷在空中的罡流就已接连把他掀翻了几个跟头。路遥知道霍天行马上就要把刀法提升到第九层,到那时,这巨大的罡流便如刀锋一样锐利。人在其中,就好似进入到一台巨大的绞肉机,又怎能活命?

正在这时,霍天行突然出现在路遥对面,他此时两眼发直,似乎已忘了周围一切事物,只顾拼命挥刀。

路遥不敢与霍天行正面冲突,只好借助一股罡流向后闪去,可没想到后面竟是崖壁了,他的身子已完全贴在崖壁上,根本无路可退。霍天行已经杀到,形势可谓万分危急。

路遥急中生智,身形向下一划,这时,刚好有一股罡流涌来,路遥借罡流闪到一边。霍天行这一刀正砍到崖壁上,那崖壁顿时出现一个巨大的深洞。

霍天行已是走火入魔,他转过身来,手中刀一挥,正要将圆月刀法提升到第九层,也就是“圆月正空”,忽然,一道华丽的剑光破空而出,瞬间便摧毁了整个刀阵,那华丽的剑光,恰如夜空中的一盏流星。

猛然间,峡谷中的刀光没有了,罡气也渐渐退去,一切都归于沉寂,似乎一切都已经消失了。当罡气渐渐散尽时,才可以看到路遥和霍天行面对面站在地上。霍天行手中紧握着刀,两只眼晴瞪得大大的,竟说不出一句话来。再看路遥手中的剑,已不知何时穿在了霍天行的咽喉上,空中的雪花和冰凌仍在不断飞落,发出“簌簌”的细响。

霍天行扔刀在地,用手紧握住剑锋,惊道:“这……这是……”他自出世以来,还从没见过如此华丽而又令人恐惧的死亡之光。

路遥平静地道:“霍天行,你终于看到了吧!这就是流星剑法。”

“流星剑法!”霍天行睁大了眼睛:“这就是流星剑法?”

路遥抬起头来,望着天空中的明月道:“不错,这就是流星剑法。但你想错了,流星剑法并不是你想象中的一整套剑法。真正的流星剑法其实只有一招,那就是‘流星撼月’。”

“流星撼月?”霍天行充满了疑惑,似乎不理解。

路遥缓缓地道:“明月的可贵之处就在于它光芒长久,而流星却不同,它的可贵之处在于它那稍纵即逝的光辉,他把流星与明月相提并论,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错误。霍天行,你练成了圆月刀法,本来可以天下无敌了,你也有很多机会可以杀死我,但你都一一错过,这也正是你罪恶滔天的下场。”说完,路遥猛一收剑,鲜血顿时如雾一般从霍天行的咽喉中狂喷而出。

霍天行倒在地上,仍是二目圆睁,似乎并不相信这都是真的。然而,这一切却都是真的。当年刀剑圣祖林海秋用了几十年心血才终于研究成功了圆月刀法,他觉得此刀法的威力已到了不可战胜的地步,他骄傲之余,也不由得有些顾虑,这样的武功留传后世,究竟是一个巨大的贡献,还是一个巨大的灾难呢?万一它落入到恶人之手,可以说是遗祸无穷。林海秋反复思索,为此经常夜不能寐。最后,他终于下决心研究出一种可以战胜圆月刀法的武功。经过几年时间,他才又研究出了流星剑法。便是要以流星瞬间的光辉摧毁碧空中的明月。流星剑法虽可以战胜圆月刀法,却只是一记暗招,一旦使用圆月刀法的人知道了它的秘密,它的威力便随之消失了。但无论如何,世上终于有了可以战胜圆月刀法的武功了。林海秋怕刀法剑法同时落入一人之手,才将流星剑谱交给路百川保管。他用圆月刀法照样可以无敌于天下,路百川若背叛了他,他又知道流星剑法的秘密,可以不给路百川一点机会地战胜他。而这些内幕,霍天行又哪里知道?其实,当年林海秋苦练圆月刀法,最后也只练到第八层,而霍天行却已完全练到了第九层。他的武功,已远远超过了当年公认的武林至尊林海秋。路遥本来有多次机会出招,可他都没把握住,直到最后关头才利用霍天行转身之机,抢到有利位置发出这一剑的。流星剑法只有一招,路百川和路遥早就把它熟记于心,已把剑谱毁掉了,任何人都休想再拥有它。

霍天行仰天倒在地上,血仍不断地从咽喉里流出。可他脸上这时已丝毫没有痛苦和悔恨的神情,而是充满了兴奋和满足。对一个对武学近乎痴狂的武林大豪来说,还有什么比死在这样一记璀璨华丽的剑下来得更壮丽,更刺激呢?

经过这一场大战,路遥已是精疲力尽了。他一下坐在了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忽然,张雪从远方跑了进来。当她停住脚步,吃惊地看到死去的霍天行和满目疮痍的大峡谷时,才知道一场惊心动魄的大决战刚刚结束。张雪一下扑倒在路遥身上,颤抖地道:“路大哥,你怎能丢下我,你怎么舍得丢下我来与霍天行决斗呢?”

路遥捧起张雪的脸,展眉一笑道:“我现在不是还活着吗?”

张雪抱紧了路遥,生怕他再离开自己。

良久,路遥推开张雪来到霍天行身边,他从霍天行身上找出一本书来,书的封面上赫然写“圆月刀法”四个字。路遥知道,这便是真正的《圆月刀法》了。他翻看了几眼,忽然把刀谱往空中一抛,接着手中剑一抖,刀谱瞬间便化作满天飞屑了。

张雪一惊,站起身来道:“路大哥,你毁了它!?”

路遥送剑归鞘,叹口气道:“正因为有了它,才有了这场武林浩劫。它如果还在这世上,不知又会有多少人会争得死去活来。无论是拥有它的,还是想拥有它的,最终都不会有好的下场。林海秋、张德阳、霍天行和程万里就是最好的证明,我不想再走他们走过的路了。”

张雪见路遥无心称霸武林,也暗暗高兴。

星月争辉,夜凉如水。路遥和张雪相互搀扶着走出大峡谷,多日的争斗终于有了还算圆满的结局,两人的心情都是无比欢畅。

忽然,路遥一指远方道:“张雪,你瞧,那是流星。”

张雪抬头一瞧,果然是一颗闪亮的流星划天而过,瞬间便消失在夜空中。张雪奔出数步,望着流星消逝的地方,心中充满了无穷的遐想。

路遥走上来,把手放在张雪的肩膀上,轻声道:“我听人说,在流星出现的时候,若能及时许个愿,你的这个心愿一定可以实现。”

张雪把头靠在的路遥的脸上,问道:“真的?”

路遥道:“真的。”

张雪惊喜无比,因为就在刚才流星出现的时候,她早已许下了这样的心愿:愿我们永不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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