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礼亲王府的路上,马车里静悄悄的,无人出言打破这宁静,偶尔遇到颠簸引得车帘随风晃动。
颜阡辰自打进了马车便一直闭着眼睛,也不吭声。女子抬手摆弄了一会帘子,见他依旧像个石雕动也不动,冷声道:“喂,你在我面前能不能像个人一样!没劲。”
“哦?你说本王不是人?”出乎意料,颜阡辰睁开眼睛看向他,眼底是一片幽深。
女子转过头笑:“你觉得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吧。反正我可没这么想啊。”
“以后称本王为‘王爷’。”颜阡辰似有不满,至今只有这丫头敢对他这般。“本王好心,给你起个名字,要与否?”
听到“好心”二字,女子笑得厉害:“随便吧。”表面漫不经心,实则正思考他是否会趁机报复。
颜阡辰见她笑,皱起眉,思忖了一会忽然也勾起唇角:“不如就叫‘悱音’罢,与你那笑声衬得很。”
原本死气沉沉的气氛愈加欢快,女子不知他是取笑,长呼一口气应下而后道谢。
马车停在王府门外,悱音轻巧地率先下了马车,径直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颜阡辰眼神示意,将方才押解的“刺客”拘进地牢,派暗卫时刻盯着。
那女刺客依旧盛气凌人的样子,眼中尽是不屑,身上的配饰叮当作响,难免使暗处的护卫更为警醒。
管家刘同从府里迎了出来,指挥众人安顿好马车,然后跟在颜阡辰身后询问宴会上是否妥帖,脸上始终挂着微笑。
颜阡辰瞥了一眼,脑海中浮现出悱音那丫头方才的大笑,仍旧面容淡淡:“刘管家也喜欢笑?”后者则立刻收起笑容,心中思忖着究竟哪里惹得他家王爷不快。
回到轻水阁,悱音略有惊讶地瞧着向她行礼的众多侍从奴婢,俨然轻水阁已被他们整理妥帖。
按照管家刘同的吩咐,悱音可自选两个贴身奴婢。围着他们走了一圈,悱音发现有对女子神情颇像,细细打量一番,道:“就你们俩可好?”
“奴婢楼屏。”右侧先言,语气听起来较为沉稳。
“奴婢楼月。”站于左侧,看样子相较楼屏活泼些。
“愿终生为主子效劳。”二人齐声显忠心,悱音笑着点头,遣散了其余人等。
统领的高个子侍卫站在悱音旁边,见状说:“姑娘,有事吩咐封木即可。”虽是嘴上说着可随意吩咐,却给人很傲的感觉。
悱音见他手里拿着一柄剑,料想他是多年习武,也可护其周全,遂点头表示清楚。
封木无事扬长而去,实则隐在暗处观察着轻水阁的动态。
杯中茶水续了再续,悱音缓缓听着楼屏似讲故事一般说着过去。
“奴婢是楼月的姐姐,六年前为王爷所赎,离了烟花问柳之地,免去受罪。入府当日立誓要为王爷效忠一生,奴婢亦视姑娘为主子,尽全力保主子周全。”说到这儿,悱音见她眼底似有泪光,挥手制止了叙述。
“不必接着说下去了,往后我定好好对待你们姊妹。”
楼氏姊妹尚及十六岁,已出落似成人稳重,着实不易。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楼月笑着开了口:“谢主子,您同其他贵族小姐当真不一样呢。”
“嗯……怎么个不一样?”悱音闻言来了精神,挺了挺腰背悉听续言。
楼月见悱音有兴趣,笑着说:“姑娘和蔼温柔,不似其他小姐对待下人苛刻狠戾。”
一旁楼屏轻拉楼月衣角,月妹嘟嘟嘴巴,依旧笑着看向悱音。“你们姐妹性子真是出人意料,不过月妹很是可爱,活泼的性子我很喜欢。”悱音亦是勾起唇角微笑,示意楼屏不要阻拦楼月的本性。
“主子,你可是未来的礼亲王妃?”楼月很是好奇,之前王爷可从未带回女子。
“吱呀--”门突然推开,月白色的袍角轻扫过门槛,透过星星点点的月光。
“本王的事还轮不到你们费心!”声音冷冷的,来人负手站在门口。
楼屏拉着楼月倏地跪下,低头请罪,欲掌嘴。悱音手快拦下,屏退了她们二人。
“不过是无意之言,别乱发脾气。”悱音从椅子上站起来,浅蓝色的衣裙迎着月光,“这么晚了你来有事?”
颜阡辰冷淡地重申:“称本王为‘王爷’,要本王说几遍你才能记住?”
他的面无表情在悱音眼里满是嫌恶,本想还嘴但还是败下阵来,装弱道:“是,请问这么晚了王爷来有事?”
觉得有些满意,颜阡辰轻应了一声:“跟本王去地牢。”然后转身走出轻水阁,嘴角似乎微微上挑,而他全然不知。
悱音快步跟在他身后,路上遇到正准休息的管家刘同。只见他一脸惊愕的样子看着颜阡辰,如同见了怪物。
“刘伯怎么了?”悱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颜阡辰勾起的唇角,破功大笑。
“你家王爷以前不会笑的吗?哈哈……”
吓得刘管家赶紧小跑着离开,惊扰了王爷是小事,若是丢了月钱才是大事。
颜阡辰蓦地停了脚步,悱音在他后面撞了个正着,“哎呦”一声对上那人幽深的眸子,时间定格。
许多年后回顾这时,悱音觉得就好像是一潭死水忽然有了光亮,万千红梅顷刻在他眼中绽放,开得绚烂,而后悄然地熄灭。
“走吧。”颜阡辰拂袖依旧走在前头,背影清冷,给人落寞之意。
悱音噤声跟着,踩在他被灯烛勾勒的影子上,莫名觉得有些难受,应该是歉疚吧,她这样想着。
就这样一直行至地牢门口,悱音接过了侍卫手中的灯笼,随颜阡辰踏入地牢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