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界,光徵三年,微雨。
晚春时节,和煦清风徐徐扫过,姻尘园的万千红梅却开得正好,独立一方。
身着一袭玄衣的男子负手立于梅林中央的小亭,后方的石桌前坐着一白衫男子正在倒茶,动作如行云流水般自然而然。
只听得玄衣男子一声轻叹,随即转身落座道:“朝廷近来事情繁多,惟有来你这清净清净。”饮尽一口茶水,抬首大片红梅入眼:“论朕光徵地界,怕是数你的梅园最为难得。”
白衫青年浅笑,为其斟茶。姻尘园的梅花得以常年开放,全归功于这片福地有灵力滋养。四周为姻尘湖,这姻尘园乃湖中小岛,来往需乘小舟。幸而被他发掘,成了这姻尘园的主人。
“前朝留下的叛党兴事作乱,矛头皆指向本王,帝要怎么解决?”声音浅浅,眉目更是淡然。
颜慊沂合拢右手食指中指,轻轻叩了叩桌面,思忖了很久道:“左右会保你周全。”话音刚落,一飞鸽落在光徵帝肩头,取信看道:“朕该走了,这朝廷真无一天消停日。”
目送小舟渐行渐远,直至化为一枚孤影。颜阡辰饮下杯中余茶,原本淅沥的小雨呈转大的迹象。正准备起身回房,不料凭空飞来一支箭矢,直冲心脏。
掌中灵力极速汇聚涌出,将箭矢化为粉末。随即淡定地站起身来,幻化出一柄长剑,通身泛着蓝光。数十名黑衣人持武器从暗处现身,开始一阵乱战。
刀剑相碰,掀起飞沙走石。每半刻钟便又重新拥上一群刺客,无休止。剑走偏锋,男子一疏忽,背后的黑衣人便伤了他左肩,血溅身旁的一株红梅,因受染,愈发开得妖冶。
颜阡辰不自觉地皱起眉头,衣袖一挥甩出一张符纸,余下刺客化为灰烬消失于姻尘湖之中。如这般,姻尘湖不知葬了多少亡魂。
褪下脏乱的衣袍,运输灵力使得伤口迅速愈合,但还是留下一道浅浅的疤痕。简单用布帛擦掉血渍,方才换上干净的衣物。
想来姻尘地界惟有他与颜慊沂知晓,这次应是被人跟踪。出户捏了个诀,在障眼法之下加设了封印,自此姻尘地界隐匿,当然这是后话。
清风徐徐拂面,随手携起小桌上的酒壶,踏步入了梅林。择了一处干净的空地,男子靠着身后的梅树半卧。
右手捏了诀,幻化出一支酒杯。待缓缓倒入酒壶里的酒,醇厚的梅香已溢散。小呷一口,直觉不过瘾,几口下去,壶里已滴酒不剩。
将酒壶扔至一边,脸已微红。再醒来时,束束月光洒落一地,映着满地的梅花花瓣,实则美哉。
恍惚远处似有一女子身影,疑心为叛党派来的刺客,遂起身迈步走去,以求探个究竟。
凉风驱赶大半醉意,颜阡辰冷声道了一句:“姑娘?”本是试探,那人已转过身来。
青丝未绾,肆意翩然如起舞,红裙裹身,难掩极好身姿。只见其抬起右手皓腕,露出所系红绸带,衬得肌肤白嫩。两双眸子对合,一暗紫幽深不见底,另如一砚墨水带笑意。
花影缱绻,月光阑珊。
女子径直走向前方,轻巧地坐在石桌上。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颜阡辰,而那人负手站立,如此四目相视,僵持良久。
待到第十八片花瓣擦着女子肩膀滑落,颜阡辰终是轻声说:“同我走罢。”
一阵风携走了万千沙砾,三片花瓣缓缓掉落。
神界,潋华殿。
神君邝戾居大殿正位,其女芾衾立于殿中央。大殿结构异于别处,乃四面墙壁围成,无门。惟有邝戾知晓如何进出自由。
“巫女已下界近二十载,是该将其捉拿归来。”邝戾不知何时变化得一面具,施法递向芾衾。
“父神不必挂忧,吾可想计策带回巫女。不知这面具是何意?”裙摆一侧镶嵌银龙鳞,熠熠泛光。几缕银发翩然,漆黑的瞳孔黯淡无神。
邝戾忽地落在芾衾面前,幻化出一枚汉白玉佩交于她手。玉面斜附一条镂空,同剑痕宽度大小相宜。
柔和的银光照亮着整个大殿。芾衾生来异体,她走到哪里,哪里就有光,意味着希望。
直到最后一句话音落地,两个影子齐齐消失,潋华殿也没了光影。
魔界,魔王殿。
黑披风遮住焚肜面貌,余下一片阴影。魔族祭司卜印轻念符咒,手掌上方形成命盘。
低沉的声音开启:“王,巫女即将重现。”命盘消失,卜印垂手正视焚肜。
“很好。”焚肜转身向内室迈步,走路寻不得任何声音。卜印摘除脸上的银质面具,是一张冰冷毫无血色的脸,深蓝色瞳孔单纯干净。
内室不闻声响。一束蓝光携了他离开。
其余三界,昼夜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