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林正英一时语塞，扭扭头，像喉咙里有气出不来似的，待呼吸均匀后才说，“可这不是吃顿饭的问题。”
“不是吃顿饭的问题又是什么问题，你想多了吧！”看他急成那样，卓嫣然心中又有些不忍，说到底他还是她的丈夫，他还是孩子她爸，即使要离婚，也要让他有个心理准备，和平分手，于是，她解释道：“这个饭局还有柳依依和陈菲参加，你知道的，他与陈菲处对象，没我的事，他是为公司的员工参保的事找我帮忙……”
林正英把手一挥说：“别解释了，此地无银三百两，我是编剧，我都能想象得到，难道你真忍心放弃我和林染，去奔那个男人？”
卓嫣然低低地说：“你想多了。”
林正英站起来说：“好，我明白了，你当年对王子奇失望，就毅然选择了我，如今你对我失望，就毅然奔赴王子奇，你就是这样一个女人，一个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的女人，可我告诉你，人生不是这样一个简单的二元选择。”
看着父母吵架，林染吓得用手捂住耳朵，卓嫣然走过去，对她连说几个“别怕”，夹起一块海参往她嘴里塞，可她吓得不会张嘴了，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爸爸。
林正英苦涩一笑，摸摸女儿的头，柔声道：“爸爸吓着你了，吃吧，吃吧，爸爸明天带你吃大餐。”他指着卓嫣然继续说：“你现在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还有人要，再过十年，你老了，王子奇的生意也衰败了，你再选择谁呢，所以，夫妻还是原配的好，一起走过了风风雨雨，不管你是美是丑，都不会嫌弃你。”
“我只是不想荒废了女儿。”卓嫣然边给孩子喂饭，边丢出这句话。
这句话又使林正英火冒三丈，厉声道：“我怎么荒废她了，我拼命工作，拼命写作，不都是为了给她好生活，好前程。”
“你是为了你自己吧，为了你功成名就。”
“这有什么矛盾吗，我功成名就，你与孩子不就可以过上上流社会的生活，享受到上流社会的尊敬。”
“可你早干什么去了，直到中年才进行革命，我怎么办，孩子怎么办，我们不能跟你一起餐风露宿闹革命啊！”卓嫣然说着说着不禁抹起了眼泪。
林正英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像个困兽一样焦头烂额，过了好久才说：“我怎么让你们餐风宿露了，这不有好好的房子住着吗，有好好的饭菜吃着吗，是你的心态不正常了吧，人的眼光要放长远，失去了主编夫人的位子，还有作家夫人的位子，剧作家夫人的位子，我不是从主编的岗位上退下来，就没有精力去做别的工作，不能开发出自己另外的潜能，这个道理我已经给你讲过好多遍了。”
卓嫣然哭着说：“可眼前的事实是林染马上要上小学了，是读普通学校还是重点学校，重点学校是每年要交一万二，一次性交清六年的择校费，共七万二，我们家里还有三万元的存款。”她看他一眼，“再就是你的那辆破车，你想过孩子上学的问题没有，你总不能再去抓条巨蟒换五万元钱吧！”
林正英挥着手，想解释。卓嫣然继续说：“这是其一。其二，你辞职了，以后再没有工资拿，就算你写剧本能赚钱，那也是一年后的事情，可这一年来我们怎么过，就凭我那每月四千元的工资，能养活一个家吗？我是女人，考虑问题都是从实际出发，没有你那么雄心壮志，你真是不该辞职啊！”
林正英把手再在空中挥舞了一下，终于接过了话茬，“就算我们有困难，可你也不能找王子奇啊？”
“我不找他怎么办，我朋友中只有他是大款。”这话说得又快又顺溜，令林正英一惊，怒视着她，几乎要给她一拳。她接着说，“小区对面的那个小学我去看过，尿迹斑斑，多半是农民工的子弟，我说什么也不能送林染去那儿上学，我要让她上贵族小学，过贵族的生活。”
“我不是贵族，她要过什么贵族生活。”林正英吼道。
“可王子奇能给她。”卓嫣然说完泪水涟涟。
“你，你，你真无耻。”他抓住她的衣领，逼视着她。
林染吓得“哇哇”大哭起来，钻到两个大人身体留出的空隙之间，一手推爸爸，一手推妈妈，哭着说：“我不要贵族生活，呜呜呜，我要爸爸妈妈……”
正在这时，林正英的手机响了，他放开抓着卓嫣然的手，接听手机。手机里传来一个女声，娇滴滴地说：“林主编，晚上有时间吗，我想与你聊聊天。”
因为是个女声，卓嫣然一下子警觉起来，静静地聆听。林染虽小，但电视看得多，知道有女人给爸爸打电话要警惕，所以也不哭了，客厅里一下子静得只有那个女人的声音。林正英沉吟片刻，抬头看一眼妻子，突然有了主意，对着手机温声道：“好的，我有时间，在哪里见？”
对方说：“在尖叫酒吧！”
林正英谄媚道：“好，不见不散。”
挂机后，他什么话都不对卓嫣然说，哼着小曲到洗手间去刮胡子，然后换上前不久卓嫣然以为他能当上中法合资期刊主编时给他买的一套新衣裳，还喷了一些男士香水，这才出门，留下一屋子的香水味。
随着门“哐当”一声关上的时候，卓嫣然眼里又一次涌出泪水，对着门说：“小人，小人……”
4
寒光闪闪，确是一把好刀
此刻，齐人福正磨刀霍霍。
一向自负甚高的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在阴沟里翻了船，他一定要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到底是谁在背后搞他的鬼。通过这几天的明查暗访，以及调动一切可以调动的关系，他终于查清，搞自己鬼的不是别人，是展丽江的老公陈捷，虽然明知道陈捷是派出所副所长，手上有合法加害权，但他还是决定要报这一箭之仇，不惜铤而走险。
他到报恩寺旁买了把藏刀，可是藏刀没开口，连头发丝都切不断，更别说行凶了，他就派大老婆李佳去买磨刀石，可如今的城中，哪有这种东西卖啊，她转了一圈，空手而归，还劝他算了，得饶人处且饶人。李佳在他心中早没地位了，只是为了儿子，为了享齐人之福，才与她还有所来往的。他张嘴就骂，把她骂得讪讪的才罢休。
他又派易金瓶去买，易金瓶可没李佳那么老实，门都不出，边嗑瓜子边说：
“买什么买，你想坐牢啊，老娘还年轻呢，你要是进去了，老娘立马与你离。”
齐人福赔着笑脸说：“此仇不报非君子，你就帮我去买块石头吧，我要砍死她，我要砸死她。”
“呸，呸，呸。”易金瓶吐出口中的瓜子壳说：“一个烂瓜子。你还君子呢，你就是这颗烂瓜子。”
“是是是，我是老鼠屎，可你是老鼠屎的老婆，你不帮我谁帮我？”齐人福猴上去，摸着她的后背说。
“去去去，什么老鼠屎老鼠尿的，恶心死了。要我说，你这叫桃花劫，夜路走多了哪有不遭劫的，你以后好好做人，痛改前非就行了，报什么报。”
齐人福叫道：“我这哪是桃花劫啊，我这是桃花熬啊，我被她展丽江熬了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她把“知道”两个字说得很重，斜他一眼道，“可你也搞了人家的女人啊，人家没把你给宰了就是对你大度的，你还熬什么煮什么，打落门牙往肚里吞吧！”
“不行，我忍不下这口气。”齐人福把手一挥，像以前在单位上作报告一样，“我一定要讨个公道。”
易金瓶看不惯他这种神情，又吐一次瓜子壳说：“你以为你还是副社长啊，一呼百应啊，你就是小民一个，有什么不能忍的，你实在要磨刀我也不拦你。”她指一指地板，“楼梯间的水泥地面就可以磨，你可别说是我告诉你的，我可不想当你的帮凶。”
齐人福立即喜笑颜开，挥一下手说：“好好好，我不说是你给我出的鬼点子，要坐牢由我一个人坐。”
易金瓶踢他一脚说：“我没给你出鬼点子，滚！”
他立即“滚”到楼梯间，蹲在地上磨起刀来。
嘿，未经装饰的楼梯间还真可以磨刀，粗糙的水泥地面就像磨刀石，他唱着水浒英雄常哼唱的“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还没哼完第三遍，刀就磨好了，寒光闪闪，确是一把好刀。
他把刀拿进房间，指着易金瓶说：“怕不怕？”
易金瓶哪受过这种惊吓，连忙举着手说：“怕怕怕，别指着我了，挺瘆人的。”
齐人福面露狰狞，恶狠狠地说：“那就好。你若像潘金莲、李瓶儿那样背着我做出龌龊之事，小心我这把刀不认人，一刀下去，咔嚓一声，身首异处。”
易金瓶边摆手边讪笑：“不会，不会……”
5
你这是玩的哪门子惊悚
林正英走进尖叫酒吧潮汐包房的时候，展丽江已经笑吟吟地在包房门口候着他了，他一进门，就拉着他说：“林主编，十几天不见，变年轻了，当真是编剧的饭比编辑好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