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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金鹏集团原来的银行贷款总额是1亿元,目前只有昌盛银行的2000万由汉韵集团借款还上了,可其余的8000万元有的已经到期,有的很快就要到期。雷昭烜在任时已将企业优良资产全部抵押给了银行,现在再无资产可以抵押,再加上集团股东纠纷在汉陵市闹得满城风雨,有贷款业务的银行都担心收不回来款,天天上门催着还款。面对来自银行的压力,吴景波一筹莫展,他专门召开了集团领导班子会议,商议解决之法。他们有的说变卖企业资产,有的说从社会上借高利债,也有人说找个大企业将金鹏兼并吧,还有人说干脆赖账不还让银行拍卖抵押资产算了,但这些意见都被一一否决。就在大家七嘴八舌却拿不出一个好主意时,一直没说话的施永铎突然发话了,他说:“这还不好办吗?号召全体职工集资呀,就叫‘企业自救金’。如果不够,再向社会拆借。”

“好好好,这个建议太好了。”大家纷纷称赞,于是施永铎的建议最终成了会议决议。

会后,麻凡起草了《关于号召全体职工集资救企业的工作意见》,下发到各部门和基层单位,然后吴景波又专门召开了集团中层干部会议,进一步强调职工集资的重要性。于是,金鹏集团自上而下地掀起了一场轰轰烈烈的集资运动。广大职工积极响应董事会号召,纷纷解囊“自救”。就在吴景波沉醉于自己的智慧和号召力时,没想到职工集资行动也是一把双刃剑,左友才、邵雄等人早就对吴景波等人卖股拿到巨款垂涎三尺了,便四处放风:“企业领导人不能只号召职工无私奉献,必须以身做责,把卖股的钱交回企业‘自救’”。吴景波作茧自缚,不把卖股的钱交回企业已经说不过去了,只好如数上缴。在吴景波的模范带动下,阮岱朝、麻凡、丛培尧也极不情愿地将钱全部交回金鹏集团。

在集团领导的示范作用下,职工集资活动取得了圆满成功,全体员工交纳的集资款达到了70余万元,再加上吴景波等人交回的卖股钱,总共635万元。金鹏集团先用其中一部分钱还上了拖欠的银行利息,可银行转贷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只能申请展期。结果金鹏集团被银行系统列入黑名单,银行资信等级从AAA降为B。

吴景波将350万元交回企业,每年光银行利息就损失20多万元,平时极为吝啬的他不免心如刀割,终日郁郁寡欢。施永铎看出了吴景波的心事,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便开始在吴景波跟前献媚,建议用职工集资款剩余的钱购置一台新车,作为董事长的专车。因为昔日雷昭烜在位时比较扣门,他自己的专车是已经跑了十几年的老别克,吴景波、阮岱朝、华兴澜配的都是普桑,而且只有雷昭烜配有专职司机,其他人都是自己开车。雷昭烜被罢免后,老别克成了公共用车,吴景波等人还开着原来的普桑,而左友才却用着从汉韵集团带来的一辆崭新的广本。与晟屹反目后,广本车被晟屹派人取回,华兴澜、殷志杰离开时又将别克和捷达车开走带到汉韵集团。此时,金鹏集团只剩下3辆普桑,集团领导出门时实在是影响企业形象。吴景波早有添置新车的想法,便在施永铎的怂恿下,花70余万元购置了一辆大众迈腾、一辆别克商务车,迈腾供自己专用,别克商务交给办公室管理,作为公务用车。一次购置2台新车,其中一台商务车供大家公用,吴景波以为班子成员在心理上可以平衡了,可左友才偏偏不甘心,嚷嚷着班子成员都应该配车。吴景波只能再玩平衡术,召集领导班子开会研究,大家认为班子成员都配车不太可能,干脆有专车的油费实报实销,没专车的每人每月享受油费补贴1800元。至此,大家才皆大欢喜。

职工集资款全部花光了,企业流动资金又开始捉襟见肘,左友才、施永铎看到了发财的机会,各自从社会上拆借来600万元和800万元,本来借款利息只是年息1分,却给单位谎称年息2分,二人皆坐享1分的高息。一年后,二人都连本带息将钱取走,还了本金和利息,用剩余的钱忙着买房买车,不亦乐乎。当然,这是后话了。

梅欣研究过雷昭烜起诉案件资料后,对吴景波说:“此案几乎没有胜诉的可能,唯一的办法就是组织职工大闹法庭,给法官制造压力,从而影响判案结果。”吴景波只能拿死马造活马医,找来邵雄、韩百超,请他们出面作为职工集访的组织领导者。然后,吴景波开始广泛宣传发动,号召全体职工在开庭当日都去法院,让法官听到罢免雷昭烜是全体金鹏职工的呼声。

开庭当天,300多名金鹏职工准时来到惠民区法院,在门外广场上打起了“捍卫职工利益,罢免强权恶霸”、“昭烜不倒,金鹏必亡”等横幅标语。邵雄、韩百超仗着人多势众,带领职工要硬闯法庭。有法警出来维持秩序,只允许少数代表进去旁听,并警告众人敢闹事就以藐视法庭罪拘留。邵雄等人毕竟没见过大世面,吓得先矮了半截,乖乖地听从法警指挥,让职工收了横幅在门外等候。结果,只有邵雄、韩百超、左友才、汪毓玲、沈经纶等9人作为代表进去旁听。

法庭上原告雷昭烜亲自出庭,被告方只有梅欣律师到庭。原告方陈述时,曲静律师只简单地说:“金鹏集团5月6日的临时股东大会在程序和内容上都不符合公司法和集团公司章程的规定,申请法院判决撤消其决议。”当被告方陈述时,梅欣采取了迂回战术,列举雷昭烜在任期间因决策失误给企业造成的种种经济损失,并特别强调了雷昭烜已经卖股的事实,声明罢免雷昭烜董事长兼总经理职务是金鹏全体职工的意愿。

到了庭辩环节,雷昭烜当庭为自己辩护,说:“指责我因决策失误给企业造成了经济损失,让我承担赔偿责任可以,但是有奖才能有罚,你们能把我到金鹏集团以后挣的钱和增加的资产奖励给我吗?说我卖股了,谁先卖的股?今天吴景波为什么不敢来出庭?他们先卖了股,然后又非法罢免我的董事长,并且雇佣黑社会打手威胁我人身安全,现在反而倒打一耙指责我卖股了,让吴景波来当面和我理论。”雷昭烜慷慨陈词,让一向能言善辩的梅欣无言以对。坐在旁听席上的邵雄、韩百超看在眼里急在心上,想声援梅欣又怕被法院拘留,不停地抓耳挠腮,坐立不安。

法官宣布:“今天休庭,择日宣判。”

晟屹收到了市工商局送达的撤销股东变更工商登记的通知书,仔细看过后,晟屹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说:“吴景波尝到了权力的滋味,诱惑太大,他舍不得放弃了。”

两天后《汉陵日报》、《汉陵晚报》刊登了“金鹏集团产权证、土地证丢失声明”。晟屹闻讯赶快派人去产权处查询,这才知道金鹏集团早于5月下旬就递交了重新办理房产证、土地证的申请,只因产权处要求必须登报声明丢失后才能重新办理,金鹏集团才拖到现在登报。从事情发展的时间上推算,吴景波一伙肯定是早有预谋的。

晟屹如梦方醒,知道自己上了吴景波的档,于是他发誓:金鹏集团就是龙潭虎穴我也要闯!

雷昭烜终于拿到了惠民区法院判决书,判决结果是金鹏集团5月6日的临时股东大会程序违法,依法予以撤消。同时接到判决书的吴景波一伙顿时乱了方寸,他们连夜开会研究,麻凡、邵雄大骂左友才,企业花了这么多钱却请了个不济事的律师。左友才只能再把梅欣请来,让他当面给大家解释。面对麻凡等人的指责,梅欣成竹在胸地说:“各位请放宽心,虽然我们官司输了,但只要在下略施小计,雷昭烜便休想踏进鑫桥物流园半步。”接着,梅欣将他的计策和盘托出,吴景波等人闻言欣喜若狂,连声夸赞:“妙计,妙计!”

吴景波依计而行,第一步,由梅欣起草诉状,依法向汉陵市中级人民法院提起上诉,这么做至少可以再拖延6个月的时间。第二步,充实企业安保力量,防止雷昭烜的突然袭击。为此左友才特意从社会上招募来20多名古惑仔,全部和他们签订了劳动合同,使他们成为金鹏集团的在册职工,并在三楼为其专辟一室,昼夜值班;第三步,返聘邵雄、廖长之等9名“老干部”,其中4人担任基层单位党支部书记,充实一线的领导力,防止雷昭烜策反一线职工;另外5人由邵雄牵头,在集团总部成立“老干部办公室”,邵雄任办公室主任,随时准备对付雷昭烜来总部闹事。

因金鹏集团提起上诉,惠民区法院一审判决不能立即生效,雷昭烜干着急没办法,只能耐心等待着中级人民法院的开庭审理。

一天下午,雷昭烜从秋实律师事务所出来,因为事务所地处市中心,周围不好停车,雷昭烜就没开车过来,所以他准备坐公交车回家。就在公交车站等车之际,雷昭烜不经意间看见邵雄正大摇大摆地向自己走来,雷昭烜以为邵雄已经看见了自己,便主动上前打招呼。邵雄正赶路,忽听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抬着一看,是雷昭烜。面对已经失去权力的雷昭烜,邵雄不再有丝毫忌惮,胸中多年积蓄的怨气终于爆发出来,他指着雷昭烜的鼻子骂到:“雷昭烜你等着瞧,我们正在查你的账,这次非得把你个龟孙送进去不可。你这辈子都别想出来,就死在里面吧!”。

雷昭烜哪里受过这种窝囊气,顿时火冒三丈,一拳打向邵雄的面门。邵雄没有思想准备,来不急躲闪,本能地向后一仰,面部是躲过去了,可咽喉部位完全亮了出来,被雷昭烜的一记老拳砸中。虽然这一拳不是结结实实地打上去的,可邵雄本来就骨瘦如柴,向后一仰又失去了重心,再加上咽喉是致命要害,一口气没上来,眼前一黑,“噗通”一声便四脚八岔地摔在地上。雷昭烜余恨未消,上前还想再跺上一脚。只因雷昭烜身子笨、动作慢,没等雷昭烜近身邵雄已经回过神来,一咕噜爬起来,飞也似地逃了。

雷昭烜喘着粗气望着绝尘而去的邵雄,胸中的怒火久久难以平熄。

邵雄一口气跑出去几百米,回头看时见雷昭烜没有追来,才停下来在路边大口喘气,心想这回可有机会把雷昭烜送去进去了,便掏出手机报警。110接警人员问明事件发生地,将电话直接转到辖区派出所,派出所民警详细问明情况后,让邵雄先去医院看病,然后再到派出所接受处理。挂了电话,邵雄看自己所在的地方离第二人民医院很近,便往二院去了。

挂过号,邵雄来到外科门诊。等排到医生跟前时,邵雄的颈部已经肿起一个大包,吞咽唾液都困难。大夫诊断过后,说:“只是软组织挫伤,在门诊打两天水就行了。”见自己伤势太轻,不可能让雷昭烜承担刑事责任,邵雄便谎称头晕得厉害。大夫说头晕就要做全面查检,最好住院观察几天。此话正中邵雄下怀,便直接办了住院手续,然后给吴景波打电话,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详细讲述一遍。

雷昭烜还没到家就接到明理街派出所电话,请他到所里就殴打他人致伤事件接受调查。雷昭烜觉得只是打了一拳,当时邵雄爬起来跑得比兔子还快,肯定没有大碍,何况还是邵雄先骂的人,到哪儿说理也不怕,便拐回头去了派出所。

吴景波听说邵雄被雷昭烜打伤了,忍不住心头一阵狂喜,马上指派施永铎带上廖长之等几名“老干部”,到明里街派出所去给警方施加压力,要求从重从快处理雷昭烜。当施永铎等人赶到派出所时,雷昭烜已经到了所里,正在接受询问,他们就直接闯进所长办公室,要求所领导主持公道,给金鹏集团一个说法。所长说:“现在双方当事人都还没有接受调查,事情还没搞明白,怎么给你们说法?都到外面等着去。”施永铎等人无话可说,只能乖乖地到派出所大门外等着。大约过了一个钟头,雷昭烜从所里出来了,施永铎一伙一见雷昭烜立马像老鼠见了猫,骨头都酥了。雷昭烜夹着大皮包,看都不看施永铎等人一眼,昂首挺胸地走了。

等邵雄打完吊水,再来到派出所接受询问以后,已经是晚上7点多钟了。施永铎等人一直在派出所门口等着,接了邵雄,施永铎决定找个酒馆给邵雄压惊。于是,他们一起来到了喜洋洋酒楼。善于来事的施永铎特意点了一份韭菜炒黄喉,他告诉邵雄:“按照中医理论吃啥补啥,今天好好给你补补。”邵雄连连道谢,对施永铎的学识佩服的五体投地。众人纷纷向邵雄敬酒,盛赞他勇斗雷昭烜的壮举。邵雄不顾刚注射过抗生素,纵情豪饮,放言要把雷昭烜送里监狱。

邵雄虽然办了住院手续,但他每天只是上午去病房打吊水,然后就回单位上班。邵雄来见吴景波,吴景波高兴地说:“这次只要能把雷昭烜送进去,我就提拔你当集团副总,并且奖励30万元。”吴景波十分了解邵雄的为人,只要雷昭烜愿意花钱,邵雄肯定开钱眼开,愿意接受派出所的调解,拿钱私了。目前吴景波一伙从经济上没找到雷昭烜的问题,如果再错过眼前的机会,恐怕过了这村就没那个店了,所以吴景波才对邵雄重金利诱。

金鹏集团领导班子中只有施永铎喜欢广交朋友,社会关系比较多,所以吴景波就委派他去处理邵雄被打事件,并默许花钱方面可以不惜成本。于是,施永铎开始四处奔走,调动了所有的社会关系,想打通明理街派出所内部关节。从派出所内部得到的消息,警方调查取证后,就等邵雄的伤情鉴定结果了,只要邵雄的伤情鉴定属轻伤,便可以追究雷昭烜的刑事责任。

上午正是鑫桥物流园仓储区商品收发、装卸作业最繁忙的时候,提货、送货车辆川流不息,叉车、夹抱车飞速往来,保管员和装卸工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仓储部安全员任铁军正在作业现场进行日常安全巡视,远远地看见库房月台前有一人正吸着烟,悠闲地东瞅瞅西望望。以为是货车司机,任铁军便上前制止到:“这里不能吸烟!你是哪个单位的?”

吸烟的人上下打量着任铁军,以居高临下的口气说:“我是集团安保部的,你管得着吗?”原来这人名叫金福海,是左友才刚从社会上招聘来的保安。只因天天被圈在三楼保安室里闷得发慌,今天忽然心血来潮想看看仓库里都储存些什么东西,便凭着自己安保部的胸卡进了仓储区,东溜西逛起来。但是,由于他们没有接受过岗前培训,对金鹏集团的管理制度一无所知,更不知道仓储区有禁烟规定,金福海便由着性子抽起烟来。

“这是公司制度,所有进入库区的人都必须遵守。别说你,就是总经理来这儿也不能吸烟。”任铁军态度坚决地说。

“哟嗨,厉害,还没有人敢这样跟老子说话呢。我叫毛蛋,你到社会上访访,就知道我了。”金福海威胁道。

“我不管猫蛋还是狗蛋,仓储区闲人免进、严禁烟火,我是仓库安全员,有职责禁止你在这儿吸烟,赶快掐灭烟给我出去!”任铁军义正严词地说。

“怎么着,叫板是吧?不服气咱们练练。”金福海扔掉烟开始撸袖子。

“你以为我是被吓大的?练练就练练。走,咱们到后面去。”任铁军引着金福海来到仓储区后面的露天货场,双方拉开架式。金福海仗着自己练过,抢进去抓住任铁军的前襟,拧腰转胯想来个“背口袋”,哪知道任铁军反应更快,从后面一把将他拦腰抱起,然后像摔麻包一样丢在地上。啪嚓一声,金福海顿时感到胯骨一阵钻心地疼,趴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任铁军上前伸手将他拉起,说:“别练了,赶紧出去吧。”金福海疼得直咬牙,扶着胯一瘸一拐地离开了仓储区。

休息一夜,第二天金福海疼得起不来床了,在家人的搀扶下硬撑着去医院做了检查。大夫诊断结果为胯骨骨折,需要住院治疗。家人带着病历和X光片来单位找左友才,要求单位包工养伤。左友才知道金福海是在“道”上混过的,深怕得罪了他会遭到报复,便立刻安排财务部先借1万块钱作为住院押金,并承诺医疗期内的工资、营养费、陪护费全部由金鹏集团承担。等金福海家属走了之后,左友才又命令人力资源部准备工伤申报材料,向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为金福海申报工伤,以获取工伤保险赔付。

雷昭烜托了很多人去做邵雄的工作,想通过私了来解决打架事件,但这次邵雄的态度非常坚决,就是不同意接受调解。办案民警告诉雷昭烜:“如果伤情鉴定结果是轻伤,邵雄又不同意撤案的话,事情会很严重,还是请个律师准备应诉吧。”雷昭烜一听肠子都悔青了,本以为邵雄现在在金鹏集团是挟景波以令群雄,绝对的“男一号”,只要将他争取过来,自己便可兵不血刃地重返金鹏。所以,在公交车站遇见邵雄时雷昭烜才会主动上前打招呼,没想到邵雄对自己却是恨之入骨,一见面就指着鼻子骂,自己也是一时没抱住火,失手伤了邵雄。看来邵雄是铁了心要报复自己,当务之急还是请律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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