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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房门一开,风风火火进来一个人,华兴澜一看正是左友才,心里咯噔一下,心想完了,有左友才参与绝对没有好事。

“华总,换头型了?我马上也要把头发剪得像你这么短,你看,我都斑秃了。”左友才一进屋就热情地和华兴澜打招呼,说着话把头转过去,让华兴澜看他后脑勺上的一大块斑秃。

“你这是鬼剃头。”华兴澜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句。

“我用药了,大夫说能好。”说着话,左友才一脸媚笑地坐到桌前,开始向每个人敬酒。

华兴澜观察着左友才的举动,揣摩他此来的目的。

“左经理现在干什么了?”吴景波问。

“嘿嘿,开个小物流公司,生意不好。吴董、阮总、华总,如果看得起我,我跟你们回金鹏怎么样?混口饭吃呗。”

“左经理能力很强,是个人才。”吴景波急忙对左友才表示肯定,华兴澜感觉他们之间一定有什么猫腻。

“吴董,听说您今天收购股份成了金鹏第一大股东?恭喜,恭喜,我就跟您干了!”左友才端起酒杯敬吴景波。

“你怎么知道的?”吴景波佯装吃惊地问。

“我咋能不知道呢?我消息多灵呀。”放下酒杯,左友才接着说:“好事,吴董您放心,下一步我替您出面去找雷昭烜谈,我有办法治他。******雷昭烜不仗义,说我有经济问题,把我的经理免了,我能有什么经济问题?你们知道,在金鹏集团花一分钱都得经他签字,我上哪儿有经济问题?他这人太不讲究。华总,你跟他干了这么多年,鞍前马后的,买房子了吗?”

“没有。”华兴澜说。

“干得不值吧?你还不如我呢,我在社会上折腾2年就买了套140平方的大房子,还在城南,汉陵最好的位置。华总,以后咱们还是跟晟总干。晟总人好,特讲究,我跟晟总认识很多年了,我们是朋友。”因为频频敬酒,左友才很快就上了脸,笑容更加灿烂了。

“你是怎么和晟总熟悉的?”华兴澜不相信左友才和晟屹是多年朋友,故意问。

“通过朋友认识的,我朋友多。”左友才狡黠地笑了,马上又端起酒杯向阮、华敬酒,说:“阮总、华总,咱们得支持吴董,协议签过了,这事不能变啊!”说着,一仰脖把酒干了。

酒席结束,大家出了会所,晟屹安排司机送吴景波等人。等车之际,左友才把华兴澜拉到一边,悄悄地说:“这次晟总让我回去干总经理,您得支持我。您放心,我给您年薪15万,不用来上班。我把乒乓球室帮您弄好,有时间回来打球啊。”

此时,华兴澜心里无限懊悔,但已经签过协议拿了钱,如果毁约的话,吴景波和晟屹绝不会和自己善罢甘休的。

5月18日中午华兴澜接到吴景波通知:“下午2点钟左友才回集团找雷昭烜谈股权转让的事,咱们回避。你现在就关掉手机回家,一星期不要上班,也不要开手机。”

华兴澜立刻关掉手机回家去了。

下午刚上班,殷志杰正埋头起草文件,有人径直来到办公桌前,将一张纸递到他的脸前,低声说:“殷主任,这是集团股东会决议,雷董被免职了。这事你不要管,晚上我请你吃饭。”殷志杰抬头一看,是左友才,他的身后还站着两个满脸杀气的壮汉,一看就是在“道”上混的人。殷志杰接过左友才手里的纸仔细一看,果真是股东大会决议,内容是免去雷昭烜董事长、总经理职务,下面有吴景波、阮岱朝、华兴澜、施永铎、丛培尧、麻凡的签名。殷志杰认得他们的笔迹,是真的,一时僵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见殷志杰一脸茫然,左友才取回决议转身出了办公室。那两个壮汉却没跟着出去,而是坐在了旁边的沙发上,目光凶狠地瞪着殷志杰。殷志杰心里明白,这两位是有人特意安排看守自己的,便坐在位子上没敢动。从敞开的房门可以看见,走廊里站满了浑身刺青的古惑仔,这些人一上三楼就把所有办公室的门堵住,不准任何人出入。金鹏的员工哪见过这种阵势,都吓得坐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雷昭烜正在自己办公室里审阅文件,突然房门一开,从门外涌进六、七个人来。雷昭烜抬着一看,只见左友才冲在最前面,紧跟其后的是麻凡,剩下的人都不认识。雷昭烜大惑不解,忙问左友才:“你怎么来了?”

“你被免职了,这是股东会决议,快收拾一下东西走吧!”说着,左友才将一份股东会决议递给雷昭烜。

雷昭烜接过决议草草看过,一巴掌将决议拍在桌上,冲着左友才吼到:“这是假的,不可能!”然后,他抓起电话想找吴景波、阮岱朝、华兴澜问个究竟,可三人都不在自己办公室,手机也关机了。雷昭烜慌了,只好再打殷志杰的电话,让他赶快过来。

殷志杰放下电话,起身对两个壮汉说:“雷董找我,我得过去。”两人立刻起身挡住殷志杰的去路,殷志杰笑着说:“我就是吃这碗饭的,你们别难为我。”说着,殷志杰分开二人一溜小跑出了办公室。走廊里满是走来窜去的古惑仔,殷志杰小心翼翼地从他们中间经过,粗略估计有四、五十人。

见殷志杰进来,雷昭烜马上命令他:“让他们都出去,别在这儿捣乱!”殷志杰走到雷昭烜跟前,小声说:“外面还有不少人,咱们还是报警吧。”

看到门外确实站满了人,而此时站在一旁默默不语的麻凡,正用利剑般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自己,雷昭烜心里感到有些瘆得慌,只好拨打110,报案称有外人在自己办公室里闹事。

永定路派出所的一名警官和2名保安很快就赶到雷昭烜办公室。听了双方陈述,又将股东大会决议仔细看过后,警官对雷昭烜说:“这是你们企业内部的事,我们公安不能插手。如果有争议,你们可以到法院诉讼解决。”说完,警官带上2名保安就回派出所了。

眼看着公安不问事,殷志杰又拿左友才等人没办法,雷昭烜便想出去喊人。左友才和麻凡都看出了他的意图,马上上前阻拦,经过一番撕扯,雷昭烜大喊:“我上厕所你们也不让去吗?”

“上厕所可以,我陪你去。”左友才反应很快,挥手让堵在门口的古惑仔让开,自己拉着雷昭烜向厕所走去。走到厕所门口时,雷昭烜见左友才、麻凡等人都跟着,自己没机会脱身,一时怒火中烧,突然转身一拳砸在左友才的面颊上。左友才没有思想准备,被打得一个趔趄,松开了雷昭烜。其他人见状,立刻上前拉住雷昭烜。雷昭烜跺着脚大骂左友才,左友才却捂着脸笑着说:“你是老大哥,我不和你计较。”

上完厕所,众人又将雷昭烜推回办公室。

双方僵持到4点多钟,雷昭烜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心想这事还得找政府解决,便对左友才说:“你们在这儿吧,我走了。”

“你去哪儿?”左友才问。

“回家,你管得着吗?”雷昭烜没好气地说,然后让殷志杰安排司机。

“你已经被免职了,不能再用车,自己走吧。”麻凡在一旁冷冷地说。

殷志杰把左友才拉到一旁,悄悄地说:“给我个面子,就让小曹送雷董一趟。我担保,保证让小曹把车开回来。”

左友才也不想把雷昭烜整得太惨,既然有殷志杰担保,就送他个顺水人情,便答应了。

殷志杰交代曹家钦将雷昭烜送回家,并叮嘱他一定要把车开回来。曹家钦和雷昭烜一起下了楼,曹家钦开着别克车载着雷昭烜缓缓地离开了鑫桥物流园。

雷昭烜走后,左友才直接霸占了董事长办公室,并开始发号施令。他将财务部长娄艳叫到董事长办公室,吩咐到:“现在集团董事会任命我为总经理,你必须服从我的工作安排。”娄艳一头雾水,心里虽然反感,但见左友才人多势众,又不敢不从。左友才命令她立刻交出财务管理权,到营销部待命,由屠红梅回来接管财务部。

娄艳说声知道了,便离开了董事长办公室。当娄艳回财务部时,屠红梅已经坐在自己办公桌前等待交接了。

“左总,晟总安排我来把金鹏集团的银行帐号、网银U盾、房产证、土地证都拿走,在没有完成股东变更工商登记之前,我们需要质押。”晟屹的汉韵集团副总裁邓慧芬来到左友才办公室,向左友才传达晟总指示。

左友才正在指挥人将办公室内雷昭烜的私人物品装进麻袋,连同老板桌一起搬到厕所旁边新腾出的办公室里,以便为明天送来的自己订购的一套新办公家具腾地方。听到晟总指示,左友才马上把屠红梅叫来,命令她把晟总要的东西全部拿来交给邓慧芬。于是,屠红梅将网银U盾、房产证、土地证等取齐,打印好交接清单,双方签字后交给邓慧芬。邓慧芬拿上东西回公司交差了。

一周之后华兴澜打开手机,先给吴景波打个电话:“吴董,事情进展的怎么样了?”

“单位很乱,这星期里我回去过两次。”吴景波答道。

“我还回单位吗?”华兴澜问。

“回去吧,咱们不问事也不行,左友才撑不起来,这样下去金鹏会烂掉的。”吴景波说。

“好吧,我下午过去。”华兴澜挂断了电话。

下午2点钟华兴澜来到单位,看到办公楼一楼大门玻璃上张贴着彩喷制作的《告全体职工书》,内容是说多年来雷昭烜在经营上存在很多失误,给企业造成巨大经济损失,干部职工意见很大,经集团股东会研究决定,罢免其董事长兼总经理职务。在告全体职工书的旁边还张贴着一张A4纸复印件,仔细一看是《金鹏集团股东大会决议》,6名股东一致同意罢免雷昭烜职务,选举吴景波任董事长,聘请左友才任总经理。文件下方有吴景波、阮岱朝、华兴澜、麻凡、丛培尧、施永铎的亲笔签名,落款日期是2011年5月6日。华兴澜感到很纳闷,自己什么时候在这个决议上签的字?他飞快地思索着,推测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与吴景波签订股权转让协议时,李律师交给他的那一摞法律文书,里面一定夹有这份股东大会决议,而自己却没有仔细看。此时,华兴澜如梦方醒,才知道这是一场阴谋。

上到三楼,楼梯口坐着十几名身着制服的外聘保安,因为不认识华兴澜,他们问明身份后才放行。经过大会议室时,看到里面还坐着几十名全副武装的保安,他们如临大敌,严阵以待。

华兴澜直接来到吴景波办公室,一进门就看见一位五短身材、脸色灰暗的中年男子坐在沙发上,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华兴澜凭直觉可以断定,此人一定是这场阴谋的策划者之一。

见华兴澜进来,吴景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麻主席这次也回来了。”

看到麻凡,华兴澜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盐滋味都有。麻凡主动起身和华兴澜握手,脸上绽放出胜利者的笑容。与麻凡寒暄之后,华兴澜告辞回到自己办公室。

临下班时,吴景波将华兴澜叫到自己办公室,说:“现在集团内部传的沸沸扬扬,都说咱们卖股了,很多人来问我,我都说没这回事。你和岱朝可不能承认自己卖股的事啊!千万不能让职工知道,不然就乱套了。”

“放心,我们绝对不会说。”

“好。下班后你去凯旋门大酒店,晟总为咱们摆了庆功宴。”

走进凯旋门大酒店凯旋厅,华兴澜看到晟屹、吴景波、阮岱朝、左友才、麻凡早就到了,他们正坐在沙发上有说有笑地闲聊着。和他们打过招呼之后,华兴澜在酒桌下首的位子上坐下,然后向服务员要了一杯茶,边喝茶边听他们聊天。

不多时从门外走进一人,只见此人年龄在50岁左右,中等身材,浓眉大眼,络腮胡子刮得铁青,两个嘴角向下撇着,都快撇出了下巴。他迈着四方步,腋下夹着一个黑色皮包,从头到脚透着一股子官味。此人正是施永铎。

施永铎走到每一个人面前,极认真地握手问好,然后也坐到酒桌前,拉开皮包,从包里取出一个不锈钢茶杯,拧开盖,悠然自得地喝了一口。华兴澜禁不住笑道:“哟,老施真是大干部,走到哪儿都自带茶杯。”大家哄堂大笑,施永铎却一本正经地说:“习惯了。”

就在此时又有两人从门外走了进来,走在前面的人身材瘦削、头发花白,看上去有60多岁;上身穿一件天蓝色Kappa运动T恤,八字脚,走起路来左摇右摆,此人就是金鹏集团鼎鼎大名的“鬼不缠”——邵雄。紧跟其后的人年龄在50多岁,面色苍白,有些败顶;身着一件土黄色休闲T恤,走起路来悄无声息,笑容里总有让人琢磨不透的东西,此人正是“倒雷集团”骨干人物之一——丛培尧。

6年前“倒雷事件”班底已经全部到齐,他们真应该开个庆功宴。

最后到来的是一位个头高挑、身材苗条的中年女士,经晟屹介绍才知她是汉韵集团副总裁邓慧芬。

人到齐了,晟屹宣布开席。

庆功宴气氛非常热闹,大家情绪高涨,不停地互相敬酒、谈笑。麻凡用右手五个指尖敲着桌子,反复对每一个人说:“6年前老雷找我谈话时我就说过,二次革命一定会到来,果不其然吧?”左友才则利用这个机会,大谈自己勇斗雷昭烜的英雄壮举。没等左友才讲完,麻凡在一旁阴森森地说:“我不让司机送雷昭烜走吧,你非得同意,结果别克车没回来吧?”

“不是殷主任担保的吗?谁能想到把老雷送回家时,他能扣下车钥匙把司机赶跑。”左友才急忙为自己辩解,接着他突然兴奋起来,探身对在座的人说:“说到车我想起来了,晟总答应了,下一步要给咱们集团领导每人配一辆车。要配就配好的,我建议丰田凯美瑞怎么样?吴董、阮总、华总你们别再开普桑了,哪像个集团老总?你们看人家晟总的企业,中层干部一色的广本,副总以上全部是奥迪和奔驰。”

“是该配车,我天天挤公交。上下班时公交车也太挤了,前两天我们邻居家儿媳妇都被挤流产了。”丛培尧赶紧为左友才烧底火。

“那算啥,前几天我们单位一个女职工,还是黄花大闺女,坐公交车被挤怀孕了。”施永铎一脸严肃地说。

众人哈哈大笑。施永铎很得意地撇撇嘴,然后眨巴着眼对身旁的邓慧芬说:“邓总,你看到吗?在座的都是我们金鹏集团的精英。”

“看出来了,都是‘人才’。”邓慧芬面无表情地说。

这时,左友才从兜里拿出一张纸,摇晃着高声说:“我给你们看样东西,这是整理雷昭烜办公桌时从他抽屉里找到的。知道这是什么吗?这就是雷昭烜和永定村签的车间拆迁协议。你们看看就知道了,为什么我们会被法院封了银行账户。”

众人争相传阅,看过的人都大骂雷昭烜弱智、傻X。等协议传到华兴澜手里,看过后才知道这份协议内容太过简单,只写明了金鹏集团因建设物流园需要,拆迁永定村2000平米车间一栋,双方商定由永定村提供土地、金鹏集团出资重建,新车间落成之前金鹏集团应支付旧车间的租赁费等内容。其它如提供土地的时间、地点,旧车间的租赁费标准,新车间的建造质量标准及投资总额,双方的权力、义务和违约责任,以及合同有效期等约束条件都没有。所以,永定村才有机会抓住漏洞,向法院起诉追究金鹏集团拖欠租赁费、赔付车间拆迁费等违约责任。此时,在座的唯有华兴澜心里清楚,当初需要拆迁的那栋破烂不堪的旧车间,永定村只要25万元拆迁费,接照当时的基建成本,再建一栋2000平米的新车间,不算土地成本,光建设费用也要远远超过25万元。精明的雷昭烜为什么愿意做赔本买卖?答案只有一个,就是雷昭烜想为亲戚提供施工机会。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利已主义让雷昭烜再一次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大的陷阱。

见晟屹今天心情特别好,华兴澜灵机一动,想利用这个机会向他提出职工身份置换金的问题,便斟满一杯酒敬晟屹,说:“我们集团改制以来全员的国企身份置换钱还没有付给职工,晟总能不能在企业收购时支付职工一定的经济补偿?我同学在汉陵大酒店,他们企业被收购时所有的职工都拿到了经济补偿金。”

“有这个事,政府有文件,当时企业改制工作是我负责的。找到那份改制文件就清楚了,里面有支付标准。”阮岱朝马上接着说。

“查一下,只要有文件我们就执行。”晟屹爽快地答应了。而此时坐在晟屹身旁的吴景波却默不作声,只装作什么都没听见。吴景波的行为让华兴澜很失望,他卖股拿了钱却不管职工死活,竟然比雷昭烜还要自私。

酒席进行到很晚,大家皆有醉意方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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