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蝎定眼向那两人看去,那女的三十余岁的样子,五官秀美,气质成熟端庄又显得亲切温柔,真是和杨蝎脑子里日思夜想的“母亲”形象贴合到了极点。旁边的青年男子则看着年轻一些,浓眉大眼,面容方正,穿着一身宽大的道袍,周身自有一股浩然之气。
两人到了老头的跟前,美貌妇人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那青年男子则恭恭敬敬地叫了声“师傅”。老头一直绷着的脸也缓和了下来,他微微颔首,对着两人说“先进去吧”。
杨蝎一直躲在老头的后面,偷偷的打量着周围,像极了一只受惊的小刺猬,似乎随时就会缩起来,露出外面尖锐的保护层。****看他有趣,冲着他温柔地笑了笑,就跟着老头进去了。穿着道袍的青年男子则向着杨蝎走来,他摸了摸杨蝎的小脑袋,伸出宽厚的大手,牵起杨蝎的小手也跟着往里走去。
几步进了小楼,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檀香令人精神一振。大堂当中简简单单地挂着一副画像,画上是个高冠紫袍的老者,一脸淡然,侧着身子站在山巅,却有一种睥睨天下的气势透纸而出。画像之下是张供着香火的案桌,两边就是一排拜访整齐的紫檀木四方扶手椅,大堂的地面一尘不染,整个环境显得安静肃穆。
老头现在就坐在案台旁的一张太师椅上,手上拿着一盏香茗细细品着。案台另一边则坐着那****,正笑眯眯的向杨蝎看来。“你叫什么名字?”美貌妇人脸上露出一个温柔亲近的笑容。杨蝎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是对自己说的,连忙挣开道袍青年的大手,跪在地上结结巴巴地喊道:“我,我叫杨蝎,海蝎子的蝎,多谢仙人和女仙人收我为徒。”说完他就没头没脑地磕起头来。
美妇人一下子掩嘴笑了起来,老头仿佛一下子被茶水呛到了,咳嗽一声,放下茶盏,冲杨蝎一瞪眼:“谁说过要收你为徒了?!”杨蝎脸一下子红了起来,连忙辩解,嘴上却更加结巴了:“仙、仙人你走后,我在、在船上一直喊着求仙人收我为徒,然、然然后你就回来了。”杨蝎小心翼翼地偷瞄着老头,说话声音也不知不觉越来越小。
老头一下子被他的话给逗乐了:“我没听到也算数吗?”旁边的美妇和青年也不禁笑了起来,杨蝎的脸一下子变得更红了,羞愧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下去。
“好了好了。”美妇安抚了一下老道,老头再喝了一口茶,开口问道:“我问你,你怎么会在那艘船上?”杨蝎低着头老老实实地回答:“五岁那年遇到海贼劫镇,我躲在箱子里被抢上了船,后来一直被他们当作杂役使唤。”美妇闻此,脸上不觉露出一丝怜惜之色。老头的语气却突然变得严厉起来:“那你可跟着他们做过伤天害理之事?”
杨蝎吓得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我都恨死他们了。”美妇心疼地看了杨蝎一眼,对着老头一阵嗔怪,然后她接着问杨蝎:“那你的父母呢?”杨蝎愣了愣,神色一下子沮丧下来,话语里也带着一股浓浓的失落:”不知道,或许,或许已经死了吧。”美妇眼中闪过一丝疼惜之色,轻轻叹了口气,然后看了看旁边的老头没有再说话。
老头举起茶杯慢慢吹着气,堂中安静异常,只能听到他细细品茶的声音。杨蝎跪在下首,心里满是忐忑不安。终于,一个平淡的声音响起:“那你就留下吧。”杨蝎一下子呆住了,美妇和道袍青年也是一脸喜色。“赶快磕头啊”站在一旁的道袍青年偷偷拉了拉杨蝎的衣角,杨蝎恍然大悟,连忙低头“砰砰”磕起头来。道袍青年见他一副傻头傻脑的样子,感觉有些好笑,只能又小声提醒道:“快叫师傅师娘”。杨蝎正磕头磕得迷迷糊糊的,连忙又赶紧抬头喊声:“师傅!师娘!”。
接着他又在道袍青年的提点之下给老头和美妇敬了茶,然后恭恭敬敬地跪在两人面前。美妇一脸慈爱地看着杨蝎,老头看着他的眼神也柔和了不少。老头轻轻放下茶杯,对杨蝎嘴中淡淡说道:“我叫萧疏同,你师娘叫林玉。这位是你的大师兄,司海。”
“还有。这里是天虞山揽月峰。”老头目光深深地看着杨蝎:“死也不能忘,明白了吗。”
杨仙的小脸也严肃起来,他认认真真地磕了一个头,一字一句地回答:“明白了,死也不能忘。”“还有,你以后就叫杨仙,仙人的仙。”老头满含深意地看着杨蝎,再次开口。杨仙得了新名字,满心欢喜地磕头谢过,然后就跟着那司海大师兄下去了。
见两人走远,美妇林玉开口问道:“那孩子是个什么情况?”萧疏同缓缓说道:“我此去蓬莱无果,回来路上遇到海匪劫掠商船,手段残忍,一怒之下将他们杀了精光,最后才发现这孩子。”林玉一脸惊色:”你杀人他都看到了?”“看到了。”“会不会…””希望不会吧。就算在他心里留下什么,那也是他要克服的,长生路上杀劫四起,没有一颗修罗心怎么走得下去。”萧疏同语气冷厉起来。
林玉叹了口气:“毕竟现在只是个孩子。我观他资质上佳,难得是在那种污浊之地还能有这样一颗纯良之心。”突然她是想起什么来似的,“师兄是想….”话语出口,声音却很快低下来逐渐不可闻。萧疏同好像没有听到,静默不语,一直过了好久才有声音响起:”现在还言之过早。”“师兄…”林玉伸手握住萧疏同枯瘦的手掌,没有再多说什么。
杨仙跟着司海往另一座小楼走去,一路上这个宽厚的大师兄一直跟他这位新晋小师弟热情地介绍着:”刚刚那座小楼是师傅师娘和小师妹住的,我们住这边,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加上你,师傅一共收了四个徒弟。”
“你二师兄叫程朗,没入门前是个风流公子,后面机缘巧合之下被师傅收入门下。你三师兄叫徐垚,经历却是和你有些相似。他原是一农家少年,糟了马贼祸乱,整个村子都毁了,幸得师傅路过,灭了马贼救下他来….”
“……小师妹,也就是你的四师姐。”司海眼里浮现出一层淡淡的宠溺,然后笑眯眯地看着杨仙:“她是师傅师娘的女儿,天资聪颖,是难得一见的修行天才,更是我们整个揽月峰的掌上明珠,你很快就会见到她的。她要是见到你,一定欢喜的紧。”。
很快,司海带着杨仙来到一个房间。房间很宽敞,房间一头的窗户下摆着一张大大的书桌,上面摆着文房四宝,还有一张小床,上面放着叠得整整齐齐的枕被和一套淡青色的道袍。房间另一头的墙上写着一个大大的“道”字,“道”字下方是一个淡黄色的垫子,是给人打坐修行用的。旁边还有一个大大的木桶和一面素雅的屏风。“小师弟,你先在这待会儿,我去打点热水来,给你好好洗漱洗漱。”司海嘱咐杨仙一声,就快步地转身离去。
杨仙小心翼翼打量着屋子里的一切,空气中带着一股檀木混着阳光的味道,他贪婪地嗅着,心里充满了巨大的喜悦——这里以后就是我家了。杨仙很快平静下来,现在他心里满是对那个老头——他的师傅的巨大的感激和尊敬之情。杨仙想了想,对着萧疏同的方向认认真真地又磕了三个响头。
这一幕正好被提着两个水桶回来的司海看到了。司海嘴角弯起一道弧度,心里对这个心地纯良的小师弟愈发喜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