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大地地域广袤,各地皆有自己的适时农时,但终归大差不差,根据“黄历”进行一年的农时安排。
“天启历”秉承太祖“大统历”已经颁行了六年了,各项指令亦都比较清晰准确。
现在是十月间了,按照以往的惯例,朝廷要开始准备下一年的历书编撰工作了。
本来,小朱慈然想借着天启七年的历书宣传推广一下红薯、玉米等新型农作物的种植,后来老王安提醒了一声,历朝历代都非常重视“黄历”的编撰和推广,因为农事关系着国计民生,国家社稷。
每一本新黄历的编撰颁布不光有钦天监、礼部、鸿胪寺等朝廷各部衙署的参与,最后还要由翰林学士、内阁大臣、甚至皇帝本人亲自拍板刊印发行。
所以,如果现在在黄历上加上这些新的内容,就等同于告诉朝廷自己要插手农事了。
思量再三,小朱慈燃还是决定,暂时打消这个念头,毕竟自己也就刚好三周岁的年纪,鬼才会相信会有“三岁宰相”,还能够参与到朝政上去,左右天下黎民百姓的生计问题。
而且,自己要刊印的目的也只是想尽快的推广新作物的种植而已。刊印在黄历上也不是唯一的方法,以自己现在的能量完全可以不动声色地做好这件事,又何必搞得大张旗鼓满城风雨的。
再说了,那帮子老臣一个个守成持重的紧,真到那时候再给驳回来,那小朱慈燃可就小胳膊拧不过大腿了。
再被有心人盯上了,说不得以后做起事情来更加麻烦。
好在现在小朱慈燃年龄越来越大了,做起事情来掣肘的情况越来减少了。不过也只是相对来讲。现在,有着老王安的帮忙,小朱慈燃能够找到更多的人来帮自己做事情。比如骆思恭父子,孙承宗,卢象升,曹文诏,还有就是最近刚刚进京的徐光启。
眼下最要紧的便是要徐光启帮忙开始大面积地试种新型农作物。
无所谓其他,在天下的老百姓眼中“吃饭”才是最大的事情,老百姓可不管你这个天下到底是姓朱还是姓其他的什么姓氏。
小朱慈燃已然去找过了徐光启,明里暗里地也互相试探了一番。毕竟,一个刚刚四岁的黄口小儿拿着红薯玉米跑到人家家里说什么“天下生民赖以为存”!
别说是老徐这种以天下为己任的好人,即便是随便一个什么人,也不得不慎思慎重的考察一番。
如今比不得其他时候,临近年关,好些个外省的官儿要来到京城述职。老百姓也忙着从异地赶往家乡团聚,再加上十月里最重要的一件事情,便是小朱慈燃的生辰。太子的生辰,自然少不得要当作个节日来过。
虽然关外正值用兵,朝廷也是一派忙碌的景象,天启皇帝亦有言在先要节俭,不许大肆操办,但是,皇帝管得住天下的官儿,却管不住宫里的人。
皇太子的寿辰自然不比皇帝的“万寿节”,而今又值多事之秋,天启虽然发话了,但是老太妃却说,“这是后宫的事情,我老婆子做主了,近来接连不顺,倒是要借着燃哥儿的好节日给冲冲晦气。哀家和哥儿他娘亲自操持着办,你是皇帝,那就去忙你的“国家大事”吧!”天启默认了。
从这点上也可以看得出,天启虽然看着不着调了些,性子耿了些,但至少在孝道上还是值得称赞的。百善孝为先,这可是大汉民族的传统美德。
所以,虽然皇帝有言在先,但是宫里的热闹还是不一般的,毕竟天启也是个孝顺的皇帝,老太妃发话了,索性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宫里的人热闹去吧……
慈宁宫,明世宗时修建的宫苑,慈宁宫花园是后来的皇帝在原有建筑的基础上改建的,格局上并不在慈宁宫范围内,所以算是紫禁城唯一的一座独立于宫苑主体之外的附属花园。
慈宁宫居着这位万历朝的老太妃,自然慈宁宫花园就是她老人家的后花园子。
此次皇太子周岁的筵席就被老太妃安排在了这座花园的一座院子里,名唤“雪香坊”。
十月十二这天,一大早的就有人开始来忙活着布置了,待到午后时分就已经布置得差不多了。皇家尚金,自然黄色的绢帛绸布各处装饰,大红的灯笼也已高高的挂起来了。
院子的门口还有一大帮子的人在忙着搭架子,听说是皇上特意地让魏忠贤魏公公给老太妃请了一台戏,八成今晚是有的好戏看了。要知道,现如今戏园子进宫的例子还并不多见,如此倒显得皇上是个有孝心的好皇帝!
正房的抱厦厅里已经摆上了凤榻屏风,院子里的台桌条凳也都布置妥当,只等着宾客们给太子殿下祝完寿就能开席听戏了……
整整一天,小朱慈燃都不得不在养心殿待着,因为是自己的寿辰,周师傅还特许了放假。不过虽然是放假,可是并不能随意的到处玩闹,无他,皇室宗藩照例是要来朝拜“少族长”的寿诞的。本来还以为放假了就能偷偷溜出去耍耍,结果反倒被当成木偶样的供人膜拜。
外臣倒是不见几个。皇族在京的各家王爷携王妃连带王子郡主们一家家的来了好些。还有就是住在“十王府”的信王叔和大长公主长公主们,也都赶来为小太子庆生。
众亲眷来了之后,先是由当家人来到养心殿恭贺太子殿下“千岁”圣诞,女眷们则直接顺着路拐进了慈宁宫,无他,老太妃要在慈宁宫和大家唠唠家常里端。
一整个下午,有身份,血缘近的皇亲国戚们几乎都来了。剩下的一些出了“五服”的,不得进宫的,只得将礼物送到东华门外,交给司礼监的太监,然后叩个头便走的更多。
大明立国两百年,皇族的人口不是以万计的,而是十几万。
天将向晚,外面凉的很了,慈宁宫派人来报,说是慈宁宫那边都已经准备停当了,老太妃叫人去那边开席呢!
众人起身离座,等着小太子昂首阔步地走在前头了,后头乌泱泱地跟了一大帮子“飞禽走兽”,时不时的几个老头子打个照面叫一声“三叔”“二伯”的别有一番特色,那么大一个大家族!
慈宁宫花园门口张灯结彩,道路两旁每隔一步就有两盏“气死风”灯挂的高高的,照的下面道路通明,再加上月亮正渐丰满,月色甚好,除了时不时一小股冷风经过,一切都是那么的明朗静谧!
小朱慈燃知道,天启之所以不打算大肆操办是因为最近辽东的战事不顺利,再加上又不是什么重要的年纪,而且刚刚自己失去了三个孩子,“胜利果实”一下子不明不白地少了一半,指不定心里有多不好受呢。
还有就是确实现在要把国库里的每一分银子都要用在打仗上,实在是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应该大肆操办。
而老太妃呢,更多的应该是站在稍低点的角度,想用这件事冲冲晦气,给大家鼓鼓劲,涨涨志气,找点自信心。至于花钱嘛,我老婆子又不花你的国库银子,我花的是我老婆子和孩子他娘的体己银子。
进了慈宁宫花园,向里一路绕过正殿,后寝宫,一直走到后花园,引路的小太监退下,门口早有等着的三五个宫女,低眉颔首道,“请这边来。”然后又默不作声地在前面引路。
一路上三拐两进,走到一个园门前,上书“雪香坊”。宫女进的门去,豁然灯火通明,自提灯向两旁退去。
直面迎上来的便是刘老太妃身边的大宫女兰心了,小朱慈燃碰到熟人了。
小朱慈燃在这宫里除了坤宁宫,去的最多的便是慈宁宫了。所以对慈宁宫的大宫女兰心姐姐厮混的极熟稔了。
只见兰心笑脸迎了上来:“呦,快看是谁,咱们的寿星公来了。咯咯咯咯”。
小朱慈燃极为熟悉地拉上兰心伸出的纤纤玉指,然后自顾各处张望,表现的就是一个好奇的孩童无异。
“各位王爷,各位大人,临出门老太妃就说了,来的都是咱自家的叔伯子侄,今儿又是燃哥儿的寿辰,请大家来叙个家常,这天也晚了,宫里备了些吃食,皇上也不在这跟前儿,就权当是家宴,各位且随意,不拘个什么礼呀法呀的,自家人不讲这个。”兰心扯住要跑走的小朱慈燃,“将哪儿去,娘娘们唤您哩!”说罢,又回转身,撇开手,“各位大人请入席吧。”
再往上首看去,主位的刘老太妃,算下来辈分,小朱慈燃要叫一声太奶奶。左边次位的就要数泰昌朝的几位选侍娘娘了。
光宗泰昌皇帝驾崩的太过于突然,以至于连后宫的女人们都没来得及册封。
到了天启朝,由于经历了“移宫案”的折腾,天启皇帝也对这几位不太待见,也就一直没有提这回事儿,仿佛是刻意地忘记了这一茬,所以这几位就一直未行册封。
再往上首另一边,就是当今皇后张嫣了。作为皇帝的正宫皇后,如今又是皇太子的嫡亲生母,所以实际上这诺大的后宫其实是由隔辈儿的刘老太妃享尊,皇后掌事的。只是张皇后性子沉静不跋扈,平日里注重教养,并无张扬。所以,天启的几位妃子都很拥戴她做长姊,后宫除了那位有名的“夫人娘娘”,其他的各位大小高低的主子也都很敬重她。
一群盛装的女人端坐在筵席的主位上,下面是忙碌的宫女太监。除了主办筵席的慈宁宫内的使唤的下人还有就是各位娘娘宫里带来的贴心人儿,人岁多,却都井井有条,并不曾杂乱。
小朱慈燃倒是不甚在意这些。后世的时候自己过生日的景象仿佛历历在目……径直由兰心扯着手,交到张皇后身边,老太妃就发话了:“你将来是要当家的,如今各位叔伯都来了给你庆生,那是看我老婆子的面子,你可不要浑耍,来挨我边上坐了,先给你一点点果子酒,只准抿一口哈,可不能多了,来给各位叔伯答谢,不许多吃了。”
老太妃言传身教,隔辈儿亲的慈爱表露无遗,一再叮嘱不准多吃了酒去。
“老祖母说的是呢!”张皇后也提醒到。
……
既然是生日,主角就是寿星,小朱慈燃除了吃席玩乐之余还会收到各位娘娘小主的红包,权当零花支用,无非是老爹赏给她们然后再送给自己一些罢了。
在众人面前,小朱慈燃就是一个刚满三周岁的孩子,粉都都萌呆呆的惹人可爱,还有就是小姐姐和大妹妹,三个小人儿在一起玩闹不时地惹得众人的欢声笑语。
没有一个人敢提前段时间的事情,仿佛大家都已经忘了一样。
一众人没了拘束,酒正酣,菜正畅,园子旁的戏台上又开始“咿咿呀呀”地开锣唱戏,真个是一场筵席开得宾主尽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