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里说夜晚会有台风,但也没想到来的如此急。还没走出两步,雨伞就被反吹成一团。举步维艰。
我想起以前在教学楼前被风雪压倒的那颗大树,那时候,行走也是这般困难。
那个时候我好希望有个人可以拉着我,将我带去安全的地方。
与此同时我也意识到,有时候人面对大自然,是如此微不足道。
这会儿有人带着我,也并没有好多少。
我抬头看他,额头上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汗水。
我扯着嘴角,这男人,可真够没用的。
我推开他,哪怕走得并不好受,也还是自己撑到上车。
开了门,坐上车,一切就万事大吉。
袁子科赶上来,全身都湿透了。“凤梨,你是在怪我吗?”
“嗯?怪你什么?”
袁子科的手伸过来挎到我的后背,衣袖已经挽上去了,整个人努力跟我隔开距离,又好像想把我拉近他。
“凤梨……”他的声调里带着哭腔,他把脑袋靠在我的头上,“你以前说,如果我撞了你的头,得还回去,不然俩人就都得成光头了。现如今,现如今……”
“你曾在我的心上咬了一口,我以前就想问你讨回来。可现在,它整个都被你偷走了,你能把你的心还给我吗?”
我挪开自己的脑袋,探了探他尚且还算正常的呼吸。
“袁子科你要知道,人若是没了心脏,差不多是没法活的。虽然医学以脑死亡断定一个人是否生存,但是你觉得,要是没了心脏,人体机能无法运转,万万不能有你这样的呼吸。除非装了代替机器,很显然你没有做过那样大的手术,也无任何新闻里报道过。世界上仅有的手术就那么几例,其中并无袁子科这个病人。”
“所以我没有偷你的心,你把手往左边碰碰,它是不是还会跳动的。”
“呵,”他冷笑了一声,“是哦,它活得好好的,我怎么能冤枉你呢。”
袁子科从后座地下的抽屉里拿出毛巾来擦干了身体换了衣服,将钥匙对准启动了车子。
台风比往年来的更加迅猛很多,前方于我几乎看不清楚路。
迷雾重重当中,我似乎连车内自己绑的红绳结都看不清了。
任何从小到大的教学书里,科学理论医学知识,都没有直接能证明控制人类感情并非大脑而是心脏。然而大概也没有人能百分之百的敲定,人们所说的“心”跟心脏毫无关系。
袁子科说,我欠了他一颗心。那好,等到以后老了他生病了,要换心脏的话,我就把我的心给他好了。
现在他活蹦乱跳的,我凭什么让自己活不下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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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开进小区之后,我的电话铃声突然响了。
陌生的号码,却没有被手机主动拉入黑名单。自动智能标志上,写着“警察”两个字。我的心“嘎哒”一下。
雨实在是下的太大了,我真的不敢接。
可电话一直在响个不停,上了封闭的楼道,我才稳了稳按下接听键。
“喂?”
“你好,我是xxx派出所的,刚刚在交三里与齐叁路的交叉路口发生了一起车祸案。伤员已经被送去医院了,我们也已经通知了家属。鉴于你是最后一个和机主通过电话的人,并且时间长达三个小时又五分零六秒,所以我们想邀请你协助调查。”
我在这头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用一种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冷静,回了一个“好”字。
接着我走到楼道口看了看窗外,声音连自己都觉得陌生:“可是今天有点晚了,而且台风那么大,开车都看不清楚路。我明天过来做笔录可以吗?”
那头竟然回得爽快,“行,那你明天过来,我派车来接你。”
袁子科在玄关处换鞋,看见我失魂落魄地走进来,随口问了一句,“怎么了,谁打电话来的。”
说着他从沙发上顺手捞起一块干毛巾往浴室走去。
冲凉三分钟,换了身衣裳,他边擦头边对我说:“刚才问你的还没回答我呢。”
“哦。”我拿了抱枕抱在心口,“你刚刚问什么了?”
袁子科白了我一眼,“要送你走吗,今日台风那么大,开车也不好开。”
“不用了。”我回他。
“怎么想开的,是看我淋了一身雨,心疼我呢?”
“没有。”我咬了一口桌上放着的柠檬片,可酸可酸,“邓元出车祸了,我没什么好搬去的了。”
袁子科脚步一愣,“你不去医院看看么?”
我继续咬柠檬片,“没什么好去的,医院人多细菌多,我现在不适合生病。更何况我也不是医生不是达官贵人,帮不上任何忙。
“你不担心吗?”
“有什么好担心的。”我突然增大了音量,袁子科看上去也被吓了一跳,“人都死了,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