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女儿的话,罗绍康不禁一怔,心口处忽然涌出一股深深地痛处。
真珍见罗绍康久久不说话,心内有些焦急,她伸出小手摇晃着罗绍康的手臂催促道:“爹爹,你说话啊?”
面对小真珍的强烈的恳求,罗绍康突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问道:“是谁说的,是谁说你是野孩子?”
“是刘仲,还有……”真珍犹豫着是否要说出黑锋,但罗绍康已然知晓。他冷着脸说:“你等着,爹叫黑叔叔把他们带来给你赔礼道歉。”
罗绍康说完,转身就欲出去。
其实对于孩子之间偶尔的小矛盾,罗绍康平日并没有太过在意。
跟随他的这群兄弟大多都是单身,自然没有儿女,除了黑暴的那两个儿子黑锋、黑鹏,和他半路收的徒弟刘仲,再就是他的女儿:真珍。
三个男孩子都比真珍大,真珍又是个女孩,难以和他们相处也是正常,所以通常时罗绍康并不会过问太多。
小孩子嘛!哪有不闹矛盾的。只要不过分,一般时候他不会去为这事找黑暴聊。
可是真珍今天说出的话却令罗绍康大为震惊,他忽然意识到他纵容这三个孩子太久了,居然还敢对他的女儿说出这样的话,顿时心内燃起一把火,不烧不痛快!
“爹爹,别去了!”真珍忽然出手拉住罗绍康。
“为什么?珍儿你可是受了委屈。”罗绍康不解。
真珍嘟着小嘴,半晌才说:“如果爹去找黑叔叔,他们就会被黑叔叔打,那样他们以后就更不理我了。打了黑叔叔的儿子,黑叔叔自己会心疼,那样黑叔叔也就更不喜欢我了。黑叔叔是爹最信任的人,爹爹很需要他。所以真珍不想他不喜欢我。”
罗绍康一怔,这么小的孩子居然还懂得如此道理。
他心里知道,黑暴因为早年的一些个人恩怨,一直都不怎么喜欢真珍,碍于罗绍康的面子,黑暴自然不敢怎么样。真珍这么小,罗绍康原以为她不会发觉,原来她心里什么都清楚。
罗绍康转回身,抚摸着真珍的小脑瓜,一脸关爱地说:“真珍真是个好孩子!以后别和他们玩!呆在爹身边,爹教你认字,好吗?”
“好哇!珍儿最喜欢写字了。”真珍破涕为笑,转而她又忧伤起来问罗绍康:“爹爹,是不是我身体越来越差,再也不能习武了?”
对于真珍的问题,罗绍康一时之间真不知该如何回答。
真珍的体质本就虚弱,再加上常年的逃亡生涯使得她更加虚弱。就连平时的剧烈运动都会导致昏厥,何况是习武呢?
罗绍康真的很想告诉真珍她基本远离了修行。但看到真珍那张失落的小脸,他又突然心软了,思索了良久才回答道:“珍儿还小呢!身体弱是正常的,等长大些就会好了。”
真珍听了罗绍康的话,心中又燃起一线希望,但罗绍康却转移口吻说:“不过爹也不希望你习武,你是女孩子,爹不希望你未来的日子总是在打打杀杀中渡过。女孩子读读书写写字,将来做个知书达理的才女不好吗?”
“珍儿也喜欢写字,只是……”
罗绍康打断她的话:“珍儿听话,相信爹,爹不会害你的。”
真珍看到罗绍康颇有些严肃的表情,只好说:“好,我听爹爹的。”
罗绍康满意的笑了,似想起什么,他忙从袖子里拿出一样东西放在真珍手中,真珍张开手,是贝壳串成的项链,她不觉眼睛一亮:“好漂亮!”
“喜欢吗?”
“嗯,谢谢爹爹。”真珍将项链挂在脖子上,反复摆弄着,甚是喜欢。
罗绍康微笑着说:“以后你好好练字,爹爹送你更多你喜欢的东西。”
“好,我这就去练!”真珍说完,飞快的跑去寻找木棍,然后一笔一画的在地上书写着。
因为过着逃亡的生活,他们买不起纸和笔,就只能以木棍代替,罗绍康看着她那小小的背影,不觉一阵酸楚。
午后的太阳格外炙热,这样的天气,人们往往都躲在屋子里睡着午觉,周围一片宁静,就连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也柔和了很多,而这样宁静的气氛,却被一声接一声抽打声打破。
庙宇的一个角落,黑暴的住所。
黑暴手拿木棍抽向黑锋的屁股,黑锋大喊道:“我都说了,不是我教他们说的!”
“你还敢顶嘴!看我不打死你!”黑暴怒道,使劲抽打着黑锋。
想起午饭时,罗绍康单独把他叫出去,黑暴还以为有什么好事,可刚刚站定就看到罗绍康一脸阴沉的看着自己,黑暴顿时心内一颤。
别看罗绍康在身材上没有他黑暴魁梧,但若问黑暴在这个世上最怕谁,他会毫不犹豫的回答,是罗绍康。
罗绍康只对黑暴说了一句话:“管好你那三个孩子,我不希望听到任何人再拿真珍的身世开玩笑。”
说完,罗绍康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吓得黑暴忙应和着说:“是”。
不用怀疑,定是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欺负了真珍。
对于这几个孩子之间的矛盾,黑暴不是不清楚,但每次罗绍康都不曾过问,他装模做样训斥几句也就算过去了。
可今天罗绍康居然单独找他并提出如此严肃的警告,想必定是发生了极为严重的事。他赶忙将三个男孩叫来审问,这才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顿时火冒三丈。
三个小兔崽子,简直活得不耐烦了!连这种话也敢说,是嫌他黑暴的命太长了吗?
黑暴越想越愤怒,抽打~黑锋的力气也变得越来越大,可那黑锋就是咬着牙不发出一声呻~吟,小小的年纪性子就满是倔强。
站在一旁的刘仲,吓得直闭眼睛,见黑锋憋红了脸甚是痛苦,他才小声地说:“师父,是……是我先说的。”
“你也跑不了,呆会儿再收拾你!”黑暴瞪向刘仲骂道。
刘仲吓得忙退到一边,朝站在黑暴身后一个最小的男孩看去,伸了伸舌头,表示自己要惨了。
那小男孩是黑锋的弟弟——黑鹏,今年也六岁,或许因为还小,他对眼前哥哥挨打没有一丝惧怕,居然还说:“爹,不是你叫我们不要和真珍玩的嘛!你说真珍有爹生没娘养……”
还未等黑鹏说完,黑暴忙一把捂住他的嘴,一双眼睛警惕地看向四周,在确定没有人听见时,这才放开黑鹏,放低声音训斥道:“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说过?”
“你那天……”黑鹏还欲说。
“闭嘴!”黑暴呵斥道。
黑鹏不敢开口了。
黑暴心稍微放宽些,可这刚制止一个,另一个又鬼叫起来:“弟弟说的对,我听见了!就是你那天说的。”
黑暴更怒,拿起木棍又开始抽打~黑锋,口中不停念叨着:“我叫你乱说!我叫你乱说!”
“哎呀!这又是怎么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
“娘!”黑锋忙爬起来,委屈地跑过去躲到焦氏的身后。
焦氏一脸不愿,埋怨道:“自己的儿子怎么说打就打!”
“你给我让开!我不打他,他胡乱说话!”
“你还怪孩子,要不是你平时在孩子面前什么都说,他们能学得会吗?”焦氏瞪了黑暴一眼,转头对三个孩子说:“好了,你们都出去玩吧!”
三个孩子飞快地跑出去了,黑暴把棍子一扔坐在那生闷气,口中还念念有词:“真是三个缺心眼的小兔崽子,连这种话都敢跟着学!”
“废话!孩子懂什么?还不是你说什么就跟着学什么?要想不让孩子乱说,先把你自己的嘴管住了!“焦氏呵斥道,“你也是,这么大的人了,还和一个小丫头一般见识。总当着孩子的面说什么,‘我们黑家得视那丫头为仇人!’,我可提醒你,大哥可视那丫头为掌上明珠呢!这六年来你还没看出来啊?大哥有那么多子女,我都没见他对谁这么疼爱过。你别没事惹不痛快了!”
黑暴不语,焦氏说的没有错,但他黑暴就是打心底里不喜欢真珍。
每每看到她,他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些痛苦的往事,下意识地将手指抚向那曾经重伤的心口。
焦氏继续说道:“就凭大哥的本事,回去那是早晚的事,现在可是大哥最难的时候,你看看人家欧阳兄,现在都快骑到你头上了,你可别为了个小丫头坏了事,弄不好你鸡飞蛋打一场空!”
“哎呀你烦不烦啊?唠唠叨叨的。”黑暴吼道。
一提起欧阳腾,黑暴就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他的建议,大哥怎么会决定从原来的地方搬到这海边来,还得学什么?打渔!真是闲的没事干了,难不成还想做一辈子渔夫啊!
哼!欧阳腾这个老匹夫!黑暴闷闷不乐地在心里咒骂道,随后站起身走出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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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边沙滩上,真珍正蹲在那里练字。
她是个很聪明的孩子,通常罗绍康只教她一遍,她就会把所有的字都记住。当然,没有平日的刻苦练习,她也不会进步的如此飞快。
三个男孩子嘟囔着也来到海边,见到真珍正蹲在那里,三人互相对视着。
要说今天他们三个可是倒霉透了,尤其是黑锋,挨了一顿打,要说他的心情,那是相当郁闷!他就弄不懂了,为什么每回有这事父亲打的总是他?
黑锋自认很少搭理真珍,挑事的也不是他,可是父亲还是先打他。
此时黑锋看到真珍,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好哇!一定是她乱嚼舌头才害得他总被打,今天非要给她一点教训!反正他不欺负她也挨打,还不如就真的欺负她,这么不明不白的他真是受够了!
黑锋思索片刻,忽然心生一计,他转身和另两个男孩耳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