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寒彻飞霜,
奇诡论紫篁。
魔渊炽焰满,
最险数妖苍。
一首尽人皆知的小谣,道尽飞霜谷、紫篁林、魔渊、妖苍,这苍云大陆四大险地。
抛开其余三处险地不谈,单说这紫篁林。紫篁林分为内林与外林,內林入眼尽是紫色篁竹,堪称天下奇景,紫篁林即因此得名;外林看似与普通森林别无二致,实则暗藏杀机,四大险地之一的赫赫凶名倒有大半是外林所致,因其围于內林四周,故与內林并称为紫篁林。
小谣中对于此地的评价是“奇诡”,无疑是十分准确的。紫篁外林各种植物千奇百怪,于生机勃勃中含杀机重重,毒蛇毒虫多不胜数,又有强悍凶兽,更兼之以瘴气暗沼等物,是以险之一字当之无愧。
然而紫篁林虽是四大险地之一,但无奈财帛动人心,林中的奇珍异宝将此地凶威冲淡不少,总有冒险者进入紫篁外林搜寻奇珍,收集材料。久而久之,竟是被无数人用生命探索出了一圈相对的安全地带,自此来到这里的冒险者更是趋之若鹜,于是在紫篁外林之外,一座名为紫狩城的繁华城镇便应运而生。
闲言少叙,这一日,紫篁外林迎来了一行与众不同的客人。
为何说与众不同?一般的冒险者为求稳妥,只在探明的区域活动,稍有大胆的也不过浅浅地进入林中,而这队人却匆匆而行,长驱直入,观其轨迹竟是往內林径直而去。
当先者是一位中年男子,刀削斧砍的面庞棱角分明,双目精光四射,给人以理性而智慧的感觉,一身蓝色劲装,腰间悬一柄长剑,有不怒自威的气概。
跟在他身后的是一对十五六岁的年轻男女和十余名身着劲装背负长剑的武士。
少年十分俊朗,五官清秀,目若点漆,一双弯眉又为这副清秀面庞凭添了几分柔和。他身形瘦削,略显柔弱,身穿青色战装,背负长弓箭壶,弓上刻满了复杂玄奥的纹路,弓身青翠欲滴,竟给人以生机勃勃的错觉,箭壶中仅有三支箭,却是寒光流转,纹路交错,一眼便知绝非凡品。
而那女子也是钟天地之毓秀,本就面容姣好,兼之以一身红装,将她的活泼美丽凸显得淋漓尽致;手执长剑更凭添了一种英气。只是她年龄尚小,眉目间尚有青涩之意,若是待青涩渐去,又不知将出落得何等美丽。
余下十余人统一着装,一举一动尽显悍然,进退之间将年轻男女隐隐护在中央,展现出惊人的纪律性,一看便知他们乃是训练有素的战士。
这一行人都有一股凛然的气势,显然都拥有不弱的实力,尤其是当先的中年男子,其身经百战的沉稳气势更是令人心惊,而他们此刻却是伤痕累累,精神萎靡,呼吸沉重。让这些精英变成这样的,似乎并不单单是紫篁外林恶劣的环境。
一行人沉默着走了一会儿,红衣少女率先开口打破了略显压抑的气氛:“佑叔,这林子如此险恶,我们一路走来遇到这么多危险,再往前走想必更是艰难,这里……千山爷爷真的会在这里居住吗?”
中年男子杨佑犹豫了一下,然后皱眉答道:“家主既然让我们来此寻人,想必是有所把握。”言罢又叹了一口气,继续道:“况且事已至此,我们也唯有继续走下去了。”
女孩也明白这个道理,于是转而忿忿地道:“那个杨贲真不是东西,往日里还似模似样,现在得势就要赶尽杀绝,等我们见到千山爷爷,一定让他付出代价!”
青衣少年淡淡地笑了笑,开口道:“上者造势,中者借势,下者附势。杨贲虽然智勇兼备,但其此举却只是附势之举,枉凌叔如此看重他。其实附势之人最是可悲,想要出人头地,又不敢独自承受后果,只能受人指使而动,仰人鼻息而活。”
“这样的人,纵有一身本领,也只能一辈子患得患失,难成大事,背叛是他们唯一可以一步登天的机会。所以与其对他们的行为义愤填膺、谴责批评,不如让我们自己变强,只要我们强大起来,让他们背叛之时失去的比得到的还多,他们自然不会再选择背叛。”
杨佑一路上不止一次与他交流,此刻却也讶然,旋即暗叹一声,这等年纪感受世态炎凉却能波澜不惊,还一针见血地看透世情,一句少年老成说来简单,却不知是经了多少苦难才能磨砺出来。
少年笑容不改,这笑容挂在他英俊的面庞上,为他更添了几分雍容的气度,尽管他衣衫破落,满面尘土,竟也掩不了他温文尔雅的绝世风姿。
少女却不关心他说了什么,而是十分认真地盯着他的笑容,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半晌,才说:“你就算脏成这样,笑起来还是那么好看。”
少年忍俊不禁,一巴掌扫过她的后脑勺,笑骂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贫。”
少女撇了撇嘴,往前一蹦,捂着脑袋乖乖走路。少年摇了摇头,嘴角挂着尚未收敛的笑容,看着少女的眼中尽是宠溺。
经此一闹,侍卫们的脸上也有了一丝笑意,气氛不似先前那样沉重。
一行人继续前进,好在这一段路较为平稳,让精神紧张的他们稍稍得到了休息。又走了一会儿,一行人刚刚停下来喝了些水。杨佑耳廓一动,忽地面向来路沉声道:“警戒!”,众侍卫齐齐拔剑在手,将两个少年少女护在中央。
少年取下背上的长弓,凝神扫视着四周。少女执剑立在少年旁边,亦是警惕地观察着。
只见少年双眼微眯,左手抬弓,右手搭弦,指间绿芒闪动,随着少年将弓弦拉满,一支通体翠绿的光芒长箭凭空出现。他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观之竟有赏心悦目之感,足见此人于弓箭一道的造诣之高。
少年将弓身一斜,长箭骤然出手,与空气摩擦出一声尖啸,墨绿光芒一闪而逝,没入密林之中,只片刻,林中绿光大作,隐约有闷哼声响起,而后却再无动静。
一行人神情愈发凝重,正戒备间,林中忽然钻出一道儿臂粗的黑光,直冲红衣少女而去,杨佑虽惊不乱,剑吟声中长剑霍然出鞘,一道沛然之力瞬间充斥周围的空间。
源技-满月剑轮!
剑光流动,正似天上满月,浑圆而完满,淡蓝气劲平扫而过,平淡的色彩细细看来竟是光华流转。月色入剑,于朴实中究华丽之极。
剑光划过,十余侍卫,年轻男女,尽被剑光横带出五六米远,远离杨佑呈圆形散开,唯独林中射出的黑光被牵引了过去,斜斜地拐向杨佑。
杨佑大喝一声,剑尖亮起一团炫目的白光,向黑光奋力刺去。
黑白光芒甫一接触,黑光就如冰雪遇骄阳,只一瞬间就消散于无形。
只是杨佑的脸色却变得更加难看,从那黑光与其威势不成正比的威力上,他已然明白这是敌人为消耗他的气力而设下的圈套。只是这一击直取红衣少女,正是攻其必救,足见敌人对他们这支队伍的组成有着深入的了解,杨佑心下不由得又暗骂了可耻的叛徒。
不仅如此,经此变故,一行人的阵型已经有了少许混乱,或许几秒的修整就能让阵型重归完美,但敌人显然不会给他们这个时间,或者说,这正是敌人想要创造出的战机。
在杨佑剑光推开众人的瞬间,十几个黑衣人已经切入了他们阵中,将他们的阵型进一步打乱,众人只得各自为战,青衣少年挥动长弓,抵挡两个黑衣人的进攻,一时间未有颓势,只是若想再开弓放箭却是无法做到了。
二十多人战在一处,这一行人的弱点渐渐就暴露了出来,他们明显是经过了艰苦的战斗和艰难的跋涉才走到这里,此时内气几近枯竭,而对方虽然也费了一番功夫来应对丛林中的危险,但状态还较为完满。此时双方打得难解难分,全因杨佑一行的实力强过黑衣人一方,只是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杨佑等人必将耗尽气力而全军覆没。
杨佑心急如焚,只是先前的战斗他都出力甚多,内气消耗巨大,刚刚又被诱骗出绝技,此刻已几近油尽灯枯,纵是想要化解危局却也有心无力。
两方人马激斗正酣,谁都未曾察觉,在战圈外五六米的树枝间,一道身影正弓着腰仔细注视着战局,却是个十五六岁,粗布衣着的少年。他看似漫不经心,目光转动间却将整个战局纳入眼中。
他看着战局,嘴角渐渐勾起笑意,双腿一抡,自树上跃下,身形闪动间,已没入幽暗的丛林,战场双方,竟无一人注意。
抛开布衣少年,却说林间激战。杨佑内气消耗过大,此时已是强弩之末,原本围攻他的四名黑衣人见他气力不支,并未穷追猛打,而是让三个人继续牵制杨佑,分出一个人来径直杀向红衣少女――那才是他们最主要的目标。
这一招可谓恶毒之极,发现这情况的人尽是大惊失色,想去挡住那人,却在心神震动下反被敌人抓住破绽,一时间险象环生,急切之间更是无法脱身。
青衣少年刚抬手将黑衣人砍来的剑拨到一边,见此情形,眼中满是寒意,猛地清喝一声,不顾另一人的长剑在他身上留下一道长长的伤口,双手反背,手中长弓骤然大放光芒,一张弓竟是在极小的空隙间在背后拉开,强大的劲气四溢,不到一秒的时间里,少年已然自箭壶中取箭射出。
惊神箭!
铁箭无情,挟裹着夺目的电光,刹那间已到了围攻他的一名黑衣人眼前,那人大惊失色,奈何此箭一出,迅猛绝伦,黑衣人收势不及,身周浮起的气盾又难以抵挡这支铁箭的无比威势,只能绝望地看着长箭贯穿了自己的颅骨,带出一片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