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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山背村

低矮的山丘脚下盘着一条山路,山路曲折,或爬升翻过山脚,或伏低经过野田,路是一辆车宽的泥路,因为水土流失严重偶尔会有塌陷处和细沟,附近几个村的人就用石块填充。

山脚一边有个小村子,村口七八个人在乘凉,山脚忽然转出来一男一女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男的背个帆布背包,瘦弱白净,戴个黑框眼镜,显得温文儒雅。女的玲珑俊俏,背一个硕大的迷彩登山包,直惹得村口几个年轻人连连吹起口哨。

“师~~~兄~~~”刘予嘉委屈地喊着,连撒娇的声音都带着疲惫,陈建文回头看看她,她脸上淌着汗水,黑色背心也湿了几块,嘟着嘴,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

他有点哭笑不得地说:“这才走了四分之一不到呢,谁让你背那么多东西?”她就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说:“我又没来过,怎么知道这山路这么长啊?师兄~~~老子都拉下脸来跟你撒娇了,你就和我换个包吧~~~”

陈建文觉得好笑,但还是坚决摇摇头:“不行,我可是听我爷爷吩咐回来办事的,背这个包回去,够我躺一天了都。其实你碰上这个天气已经算好的了,天气热,好久没有下雨,泥路才比较好走。要是一连下了几天暴雨,路再被摩托车、卡车碾上几次,车轮印旁边垒起的烂泥能到人的膝盖高,走一趟下来鞋底的泥都有几斤重。现在你时运大好没有碰到,就老老实实自己背着走吧。”

“你!!”刘予嘉忽然想到什么,一副大事不好的表情,“哎呀,我忘了送包裹那人还说了一件很重要的事!”陈建文吃了一惊,赶紧问她:“啊?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说?快跟我说说。”

“嗯嗯,不过我现在背包背得好累想不起来了,要不你帮我背一下先我仔细想想?”他一愣,看看她期待的表情,哈哈大笑:“逗逼,这样能骗得了我吗?”

几座矮山后有个村,村子不算大,但地形倒是奇特得很。村子呈壶型,外围都是彼此相连的山丘,中间低洼处则是一大片稻田,一条溪水从山上流下,贯穿田地,从壶口流出。壶口沿着溪水两岸有两条路进出,一条随着一边的山脚延伸,沿途建有一排砖瓦民房,村里人称为“下屋”。一条随着另一边的山腰延伸,沿途同样建有一排屋子,便是“上屋”。

壶口有个牌坊,牌坊外一条曲曲折折的山路上,一男一女正慢慢地走来。

陈建文背着那硕大的迷彩包,弓着腰,气喘吁吁地摸向了村口的牌坊,牌坊是石头造的,被风雨侵蚀得坑坑洼洼,坊上刻着“山背村”,朱砂已经脱落不少,两边的立柱底下被人用粉笔、黄泥画了些幼稚的图画,破洞处插满了烧完的香和蜡烛。刘予嘉背着帆布包就跟在后边,哼着歌,一边还用手机对着一旁的毛竹变换着角度。

陈建文终于扶上了立柱,整个人就往草地上一躺,把迷彩包压在底下再也爬不起来,像是一只被翻过来后翻不回去的老乌龟。刘予嘉刚看了他一眼,立刻就大叫着冲过来推他,“我儿子!你别压我儿子身上!”陈建文累得话都不想说,只是喘着气被她推开,默默地对她竖起中指。刘予嘉就比了个“耶”手势龇牙一笑。

村子很安静,本来就不多人家,只有陈氏和刘氏两个家族,刘氏在下屋,陈氏在上屋。两家人一上一下隔田相望,百年来有合作也有对峙,关系十分微妙。村子其实是陈家人的祖上,清末名士陈炽建的,村子的祠堂便是他主持修的,但刘家人在村子也有近乎一样长的岁月,两家的老祖宗也没有在家族记事上做些记录,谁也不知道当初刘家人是怎么迁过来的。两家人也有互相联姻,陈建文有个姑姑就是嫁到了对面刘家,小的时候他还常过去找他堂哥玩,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两家人也就彻底决裂。

陈建文背着迷彩包,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到家门口,路上经过的房子里都没什么人,现在村里的人大多都出去工作,在外面安顿好了就一家子接出去,陈建文的叔叔伯伯就已经定居赣州,所以陈家才那么冷清。

他在一处老房子门前停了下来,顺便喊住走过了头的刘予嘉,“房子就这样了,凑合凑合吧。”陈建文有点尴尬地说,刘予嘉看看房子,和农村常见的砖瓦房一样,小而破旧,饱经沧桑,但总会给后辈们温馨和怀念。她一脸的不在意,饶有兴趣地对着老房子又是“咔咔”拍几张照片,然后指指房子旁边一栋没建好的小洋楼问:“那个也是你们家的?”

陈建文看了一眼,说:“我小叔的,几年前就嚷嚷着要盖洋楼给我们一大家子住,又不学好,抽烟喝酒打牌用掉的钱都够盖两栋楼了,这不到现在还只是建好个两层的水泥楼呗,连门都上锁了,根本住不得人。”陈建文开了门锁,说:“进来吧,收拾一下东西还要喂鸡,晚点去地里摘些菜,今晚让你试试这里的天然农家菜。”

两人进了屋,屋里就一个小厅,一个灶房和两个房间,家具不多,而且同样破旧得很。墙上贴着些“毛主席头像”、“十大元帅”、“年年有鱼”之类的画,有些被油烟熏得发黑。陈爷爷虽然是退伍老兵,有抚恤金拿,但是中央说有两千,到了市里就剩一千,到县里就七百,最后陈爷爷拿到手里的也就五百,买些柴米油盐平时吃点猪肉过节买点衣服鞋子就所剩无几了。两个儿子也不富裕,老人就一直过着清贫的生活。

刘予嘉好奇地四处看看,陈建文仍然有点尴尬地说:“老人过得清苦,别嫌弃别嫌弃。”“不会啊,挺好的,以前我爷爷家也这样。”她注意到一个柜子上摆着一副黑白相片,上面是个面目慈祥的老奶奶,相片前面的香炉满是香灰以及新的旧的香烛梗。

“这是你奶奶?”陈建文收拾着包里的东西,也没看便说:“是啊,我三四岁时她就病逝了,六十多岁,她人很好。”刘予嘉回头看看陈建文的表情,一愣,忙上前打哈哈:“喂,你说我们今晚怎么安排睡房啊?我看这里……也就两间房而已。”

陈建文哑然了,好一会儿才脸红着说:“小的那间房是我爷爷的,锁住了而且他也没给我钥匙,剩下的就只有大的那间房……虽然有两张床……”刘予嘉一愣,忽然明白了陈建文为什么脸红。

夜晚,村子人声寂静,虫鸣却是不绝,更给人一种荒寂的感觉。

破旧的卧房里置有两张彼此相连的床,床边整齐叠着几套衣服,放着包,陈建文正披着棉被,盘腿坐在床上,给另一张床上坐着的刘予嘉讲乡里的奇闻异事。“……第二天大早,村里人在溪涧里发现了滚落下山的赵老儿,他神志已经不清了,口里不断说着:‘血萤子……血萤子……’”

他的表情模仿得很到位,在昏黄的钨丝灯下更显阴森,吓得刘予嘉一身鸡皮疙瘩。陈建文忽然哈哈大笑:“哈哈哈吓到了吧?这就是隔壁坳子村的血萤子故事,怎么样?”

“那个……我……”她发现自己声音都变了,忙咳一下,“我想知道这故事是真的吗?”“哈哈哈怎么可能?我还是小学时就听过了,估计又是哪个想象力丰富又闲着没事干的老头老奶奶编的吧。”

“这样啊……还以为是真的呢。”刘予嘉低下头,看上去竟然有点失望。她把身上的棉被又裹紧了一些,“你们这里白天那么热,没想到晚上这么冷,还要盖棉被睡觉。”“大山里嘛,晚上自然凉得很。”她四周看看,“你不是有两个小堂弟的吗?怎么都不在啊?还有你们陈家那几户人也没在。”陈建文也摇摇头,说:“没办法,我叔叔伯伯都出去了,这次放国庆就更是提前把老人也接了出去,我两个堂弟去镇里他们外婆家住了。”刘予嘉就笑笑,说:“你看对面刘家人每一户都有灯火,就你们这边没人气,这样下去陈家人赢不过刘家人咯。”

陈建文因为她的一语双关瞪了她一眼,但很快自己也消极下来,无奈地说:“富不过三代啊,我爷爷小的时候还是个少爷呢,我太爷爷是县里的大地主,当时家里朱门铜柱,外戚门客不计其数,辉煌得很,我祖上陈炽的祠堂也是他花大钱整修过的。谁知后来土改,被抄了家,我太爷爷也被批斗死了,家里人死的死,逃的逃,就剩了我爷爷三兄弟还在这,我爷爷排老二,不是长兄不用为父,不是幼弟不用人照顾,干脆就从了军去抗美援朝,在前线打了几年居然也毫发无伤地回来了,这才成了家。又因为自小不爱念书文化水平不高,只能一辈子干农活。”

刘予嘉一边饶有兴趣地听着,一边还不忘揶揄:“好汉不提当年勇,爷爷不提,孙子倒是说得津津有味。”

陈建文就瞪她,刚想开口,忽听外面“咣啷”一声,像是玻璃被打碎的声音,两人吓了一跳,互相看看,刘予嘉轻声说:“会不会是小偷?”

“怎么可能?你看看这屋,有什么值得偷的吗?”他蹑手蹑脚下了床,从旁边抽来一根竹竿,回头说:“你待在这儿,我出去看看。”却见刘予嘉已经从包里掏出一把撑死了也只能削水果的折叠刀,一脸兴奋地下了床。

“你,你干嘛?”她眼里闪着光,挑挑眉,说:“你不懂,高手都是用短刀的。看我干嘛?快点,你打头阵。”

“额……”陈建文只好哭笑不得地带头出去,轻轻开了门,外面一个人都没有,淡淡的月光照得周围一片冷清,只有对面刘家几户人亮着灯有点声音。他拿出手机开了手电照照老房子两边的窗户,“没破啊,那刚刚是哪里的玻璃碎了?”他又照照门前一段路,“没有脚印,也没有摔碎的玻璃瓶之类的……你发现什么了吗?予嘉?”

没有回应,陈建文回头一看,刘予嘉正背对着他,看向老屋旁那栋没建好的洋楼发呆,他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喂,你怎么了?”她回过头,苍白着脸,一副“见了鬼了”的表情。“师,师兄,你不是说……那栋楼都锁上了吗?”

“是啊,干嘛?”

“那,那是谁?”她伸出颤抖的手指了指那栋楼一楼右边的窗户,陈建文看过去,只见窗户的玻璃破了个大洞,一颗带血的人头就贴在玻璃上,睁大了圆眼死死地瞪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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