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萧萧,男孩被半夜的凉雨浇醒。
短暂的小雨渐停,男孩的头脑也渐渐转向清醒。他坐在小溪边看着水中反射出来自己的倒影,看见自己满脸藏不住的疲惫,双眼布满了血丝。男孩用双手舀起溪水洗洗脸,又将整个头浸没在溪水中,晃晃脑袋,睁开眼睛看着这个幽幽的水下世界。眼睛微微刺痛,水将除了水流之外的一切声音隔绝,好像这样就感觉不到人世间的痛苦。
不知道过了多久,男孩将头从水里猛地抬出,大口大口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现在怎么办,是回去,还是离开……
突然,一段若隐若现但却清晰的脚步声传进了男孩的耳朵,打破了表面上的平静。男孩警觉了起来,按下了呼吸声,环顾四周,而后手脚并用,轻声而熟练地攀上旁边的一棵大树,在密密的树叶和树枝之间隐藏起来。雨后的夜林间几乎没什么光亮,男孩有把握自己藏在这里,不会被轻易地察觉到。
透过树叶的间隙,男孩隐隐约约地看到了那边的树后陆陆续续出现了五六个人影。为首的男人手中捧着一个类似罗盘的物品,其余的人站在四周警戒,不停东望望西看看,所有人的腰间都佩戴着能够杀人的凶器。
来者不善。
男孩心中略有不祥,因为为首的男人再三确认了手中的物品后,准确地看向了男孩藏身之处的方向。虽然男孩确信他是不可能看到自己的,可是男人眼中掠过的反光透过密密麻麻的树叶,好像要把他的心挖出来一般。
为首的男人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周围的人,一群人便以男孩藏身的这棵树慢慢靠近,手握腰间凶器,随时准备将利刃出鞘,逐渐对男孩形成包围之势。
糟糕,那东西果然有问题。男孩现在脑袋倒是清楚多了,趁着包围圈还没有完全形成时,立马跳下树。脚一沾地撒腿就跑。四周的人也马上展开行动,在后面紧追不舍。男孩利用这里自己所熟悉的复杂地形不断地增加自己与对方的距离,眼看着就要甩掉对方了,却一不留神撞到了一个人的怀里,脚下一滑,倒下时后脑勺撞到了一块石头,晕了过去。
……
“你们就是这么办事的?!”宴会的主人现在坐在办公桌后,听完手下人的报告后勃然大怒。
手下的人一时吓呆了,不知道要说什么才能平息主人的怒火。
主人几秒后平息了翻腾的内心。他本不是这种控制不住情绪的人。可是,终于有希望可能再见到她……
“属下该死,属下该死……”面前伏在地上的人颤颤巍巍,“但是我们还抓住了一个。”
“竟然让别人抢先了一步……”伯爵低头冷眼看着面前伏在地上在不断发抖的人,“也罢,现在人在哪里?”
“地牢。”
“你们……”主人刚刚平息的内心又翻腾了起来,顿起杀心。
可是他突然又想起来他生命中的阳光,想起了那个一直蒙在阳光里的面孔,想起她对他说过的话,心里就软了下来,“也罢,这件事是我交代不清楚。你们都退下吧。”
众人都退下了,黑衣侍者站在一旁看着主人微微颤动的脸颊,一言不发。
……
这里是……哪里……?
男孩摸摸有些发痛的脑袋,却发觉自己的手举起来异常的沉重,还带着金属碰撞的哗哗声。缓过神来侧头定睛一看,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双脚都被铐住,手铐连着铁链,沉重的铁链连在石壁之中。
这是怎么一回事?
“哟,小兄弟你醒了。”男孩这才发现他的旁边还锁着一个中年大叔,对方瘫坐在地上,头发蓬乱,形容憔悴,但是一双眼睛透出的视线依旧炯炯有神,“小兄弟你是犯的什么罪才被抓进来的?这一层关的可都是通敌叛国,奸杀幼女的大罪人,我说你一个小娃娃怎么也进来了,本事倒不小嘛。小娃娃不容易啊,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男孩不说话,只是低着头看着地上蚂蚁爬行的队伍,弯弯曲曲,从他面前经过,再去到自己看不到的远方。
“我说你这娃娃怎么回事?”旁边的大叔看男孩根本就不理他,似乎有些生气,“你父母难道没有教你长辈和你说话的时候要认真听吗?”
“父母吗?”男孩身体微微触动了一下,铁链发出哗的一声响。
这时,突然开门的响声从走廊尽头传来,中年大叔马上闭了嘴。男孩看到有几个人走到他们这间牢房门前,为首的人示意手下人解开男孩的手枷和脚镣,将男孩摁着推了出去。
直到他们一行人走远了,大叔才重新抬头,望向石顶,“可惜了,这么年纪轻轻的又好看的一个孩子……本来可以卖个好价钱咯。”
男孩走在监狱的通道上,两边都是一模一样的牢房,关押着各式各样不同的犯人,不过现在这些犯人少有的一致站起来了,他们都在为男孩高声喝彩。每当有人被推出去时,这种场面都会出现,因为这座监狱关押的基本都是死刑犯,有人被推出去就是说明这个人即将被执行死刑。
这个世界真是疯了。
男孩走着走着,前面拐角处突然出现了一个本不应该在这里出现的女孩。女孩衣着打扮端庄华美,穿着宫廷式晚礼服,露出的皮肤水嫩白皙,头上别着一枚花形的发卡……本来在这种纬度是很难见到这种花的,但很巧的是,这里的气候有些特别,他家乡四周的山坡一到花开的季节这种花就开得漫山遍野。他还知道这种花有个很好听的名字……那是他妈妈告诉他的。
芍药。
不过不管怎么判断眼前的这个人都应该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但最令男孩在意的是她的瞳孔,那是男孩不曾见过的清明澄澈,如月如水。
两人擦肩而过。
“哦噢!公主殿下又来听人讲故事了……”身后,又是一阵此起彼伏的欢呼声。
走过拐角之后就是一道长长的向上的石阶。石阶尽头,是许久未见的太阳的光亮。
一阵刺眼,男孩长期待在幽暗的地下监狱,眼睛一时适应不了明亮的阳光。等到眼前白色褪去,男孩看到有一个男子站在他的面前。
“家主。”押送男孩的一行人一手搭在胸前,单膝下跪,低头行礼。
男孩刚想跟着行礼,却被面前的男子一手扶起。
“你可是我们的贵客,手下人不懂事,怠慢了。我在这里替他们向你道歉。”
男孩抬头看向面前这个男人,男子微微一笑,一双眼睛深到男孩无法理解。
“请客人先沐浴更衣,之后会有人领你去餐厅就餐,我会在那里等你。”
男子身后的女仆示意男孩跟着他走,男孩以询问的眼光看向家主,男子依旧笑容不离地点了点头。
……
男孩跟随眼前的女仆来到这间豪华的浴室,一边做一边计划着等一下怎么逃跑。巨大的浴池坐落在浴室中间。整个浴室水雾缭绕,配合着豪华的装璜,更显得不像是在人间。
女仆走上前来,将双手搭在男孩肩上,“客人,请宽衣。”
男孩一惊连忙闪开,不自然地说:“我自己可以,麻烦你先出去吧。”
男孩见女仆出去了,衣服也不脱,直接将整个身体没入温热的水里。男孩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了一些,将半个头也沉进水下,咕咕冒出几个气泡,只露出水上的一双眼睛茫然地观察着这个陌生的世界。
过了好久,一直都没有什么事情发生。男孩将信将疑地快速清洗完身子之后,发现了在男孩不知道的情况下,不知何时门边已放着一套全新的衣服。男孩拿起换上,倒是出乎意料的异常合身。等出了门,那名女仆正恭敬的站在门边,请男孩跟着她走。
左拐右绕,再经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女仆在一扇雕花大门前停了下来。随着女仆推开大门,映入眼前的,是一间装璜更加奢华的餐厅。家主正坐在长桌的尽头,依旧是一脸微微的亲切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