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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君臣情深

公元前259年,周王郝五十六年。

年初,司马梗北定太原,尽有韩上党。正月,兵罢,复守上党。秦昭襄王召回武安君白起,赵孝成王来秦求和,秦国于是扣留了赵孝成王,赵郝许其献六城为议和条件,秦应之而放还赵孝成王。韩国亦献垣雍求和。

正月,秦始皇生于邯郸。

赵孝成王回到邯郸后,虞卿来见。

虞卿问赵孝成王道:“大王以为秦国进攻我国,现在是因为打得疲顿了才罢兵的呢?还是它能继续进攻我国,却因为不忍进攻我国而罢兵的呢?”

赵孝成王道:“秦之攻我也,不遗余力矣,必以倦而归也。”

虞卿道:“秦以其力攻其所不能取,倦而归,王又以其力之所不能取以送之,是助秦自攻也。来年秦复攻王,王无救矣。”

赵孝成王将虞卿之言告诉给了赵郝。

赵郝道:“虞卿诚真的知道秦国国力的底线吗?要是估计错了秦国的国力,这么一块弹丸之地也不给它,让秦国来年再进攻我国,大王难道不得割让更多的土地来议和吗?”

赵孝成王道:“吾听从您的意见,割让此六城予秦国,您能保证来年秦国不会再来进攻我国吗?”

赵郝回答道:“这可不是臣敢保证的事情。过去韩、赵、魏三国与秦国交往,互相亲善。现在秦国对韩、魏两国亲善而进攻大王,看来大王事奉秦国的心意一定是不如韩、魏两国了。现在臣替足下解除因背弃与秦国亲善关系而招致的进攻,开启关卡,互通贸易,与秦国的交好程度同韩、魏两国一样,若到了明年大王还独自招来秦国的进攻,这一定是大王事奉秦国的心意又落在韩、魏两国的后面了。所以说,这不是臣敢保证的事情。”

赵孝成王又将此言告诉给了虞卿。

虞卿回答道:“郝言‘不议和,来年秦复攻大王,大王就得割让更多的土地来议和’。现在议和,郝又不能保证秦国来年一定不会再进攻我国。那么,现在即使割让六城与秦国议和又有何益呢!来年秦国复攻我国,大王又割让它凭自己的实力而不能夺得的土地与秦国议和,这就是自取灭亡啊。那还不如不与秦国议和。秦国即使善于进攻,但它也不能一下子就夺取六县;赵即使不善于防守,也不可能一下子就丢了六城。秦倦而归,兵必疲。我以六城收天下以攻疲秦,是我失之于天下而取偿于秦也,吾国尚有利。这与白白割让土地使自身削弱而使秦国强大相比,哪样好呢?现在郝言‘秦国与韩、魏两国亲善而进攻赵国的原因,一定是大王事奉秦国的心意不如韩、魏两国’,要是大王每年都以六城来讨好秦国,那当然能与秦国亲善,不过大王之地很快就会被消耗殆尽了。来年秦复求割地,大王将那什么来给它呢?要是中途突然又不给了,这不等于前面的土地白白浪费了而且还会挑起秦祸啊;要是愿意继续给,可最后却发现无地可给了。俗话说‘强者善攻而弱者不能自守’。现在坐待秦人摆布,则秦国不用遭受实际损失就可以从我国得到更多的土地,是强秦而弱赵也。以益愈强之秦而割愈弱之赵,这样做一定会没完没了。再说秦国为虎狼之国,其无礼仪之心,其欲望无法穷尽,而大王之地有尽。以有尽之地而给无尽之求,其势必无赵矣。”

赵孝成王还未作出最后的决定,楼缓从秦国而来,赵孝成王问楼缓道:“给秦国土地好呢,还是不给秦国土地好呢?”

楼缓推辞道:“这不是臣应该谈论的。”

赵孝成王道:“尽管如此,还请公谈谈个人看法吧。”

楼缓回答道:“大王也听说过公甫文伯之母的事情吗?公甫文伯在鲁国当官,他病死之后有多位女子为他自杀于房中殉情。其母听说此事后,竟然不肯为他哭泣。其管家说:‘哪有儿子死了都不哭泣的人啊?’其母说:‘孔子,贤人也,被鲁国驱逐了,而他却不追随。现在他死了却有多位妇人为他自杀,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他与长者关系薄而对妇人感情厚的缘故。’这话从其母口中说出,大家认为其母为贤母;要是这话从妻口中说出,大家一定会认为其妻为妒妻。因此,即使所说的内容一样,要是说话的人不同,听见此话的人的感觉也会随之不同。现在臣刚刚从秦国过来,要是臣说勿予,那不是好主意;要是说予之,又担心大王觉得臣是在为秦国办事啊。因此,臣不敢回答此问。一定要臣说的话,臣觉得不如予之。”

赵孝成王道:“好。”

虞卿听说此事后,入见赵孝成王道:“这是花言巧语啊,大王切勿将此六城割让给秦国!”

楼缓听说后,又去拜见赵孝成王。赵孝成王便将虞卿的话告诉给了楼缓。楼缓回答道:“不是这样的。虞卿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现在秦、赵构难而天下皆悦,何也?它们说‘吾将借着强国的威势来欺凌弱国了’。现在赵兵因与秦国交战而处于窘境,天下之贺战胜者则必尽在于秦矣。所以不如赶快割地议和,以此来迷惑天下诸侯,满足秦国的愿望。否则的话,天下诸侯将利用秦国对赵国的怨恨,趁着现在赵国疲敝之机来瓜分赵国。赵国马上就要灭亡了,哪里还用担心秦国的图谋呢?因此说虞卿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愿王以此决之,不要再另作打算了。”

虞卿听说后,赶紧前去求见赵孝成王。虞卿道:“太危险了,楼先生是在为秦国效力啊!现在赵国处于窘境,再割让土地求和,这样更使天下诸侯疑惑,况且这哪能满足秦国的欲望啊。这难道不是在向天下诸侯显示我国的软弱吗?再说臣言勿予者,并不是仅仅说不割让土地啊。秦索六城于王,而王以六城赂齐。齐、秦两国具有深仇大恨啊,现在齐国得王之六城,其一定会与大王一起全力对付秦国。不用等到将话说完,齐国一定会选着听从大王的建议。这样大王虽然在齐国有所损失,但却可以从秦国得到补偿。而且此举可以与齐、魏、韩三国交善,到时候我国与秦国的形势就会发生巨变了。”

赵孝成王道:“好。”于是派虞卿东见齐王,与之谋秦。虞卿未返,齐使者已在赵矣。楼缓闻之,亡去。

赵不予秦六城,于是秦昭襄王便听说了魏齐在平原君府上之事。秦昭襄王欲为范睢报仇,于是就假装交好之意写了一封信送给平原君,信言:“寡人听说君为人很重道义,寡人愿与君为布衣之友,希望君能赏脸来寡人这里小住几日,寡人愿与君为十日之饮。”平原君畏秦,然又不得已,只得入秦见秦昭襄王。

秦昭襄王陪着平原君宴饮数日后,秦昭襄王对平原君道:“昔周文王得吕尚以为太公,齐桓公得管夷吾以为仲父,今范君亦寡人之叔父也。范君之仇在君之家,愿使人归取其头来;不然,吾不出君于关。”

平原君道:“显贵了还要交低贱的朋友,是为了不忘低贱时的情谊;富裕了还要交贫困的朋友,是为了不忘贫困时的友情。那个魏齐,是胜的朋友,即使他在臣家,臣也决不会将他交出来,何况现在他根本不在臣家!”

秦昭襄王于是向赵孝成王送了封信道:“王之叔父在秦,范君之仇魏齐在平原君之家。王使人疾持其头来;不然,吾举兵而伐赵,又不出王之叔父于关。”

赵孝成王乃发卒围平原君家,危急中,魏齐连夜逃出平原君府邸,前去拜见赵相虞卿。虞卿觉得赵孝成王最终也不可能说服,便解下其相印,与魏齐一起逃出赵国。两人抄小路奔逃,想来想去几个诸侯国都没有能急人之难而可以投靠的人,就又奔回大梁,打算通过信陵君投奔到楚国去。

信陵君听到了这个消息后,由于害怕秦国,有些犹豫不决而不肯接见他们,就向周围的人问道:“虞卿这个人怎么样?”

当时侯嬴也在旁边,就回答说:“人固然很难被别人了解,可了解别人也不是件容易的事。那个虞卿脚踏草鞋,肩搭雨伞,远行而到赵国,第一次见赵王,赵王赐给他白璧一对,黄金百两;第二次见赵王,赵王任命他为上卿;第三次见赵王,终于得到相印,被封为万户侯。当时,天下之人都争着了解虞卿的为人。魏齐走投无路时投奔了虞卿,虞卿根本不把自己的高官厚禄看在眼里,解下相印,抛弃万户侯的爵位而与魏齐逃走。能把别人的困难当作自己的困难的人来投奔公子,公子还问‘这个人怎么样’。人固然很难被别人了解,了解别人也实在不容易啊!”

信陵君听后深感惭愧,便驱车到郊外去迎接他们。可是魏齐听到的是信陵君当初不大肯接见他的消息,便一怒之下刎颈自杀了。赵孝成王得知魏齐自杀身亡后,便取了他的脑袋送到秦国。秦昭王这才放平原君回赵。

虞卿既以魏齐之故,不重万户侯卿相之印,与魏齐间行,卒去赵,困于梁。魏齐已死,不得意,乃著书,上采《春秋》,下观近世,曰:节、义,称、号,揣、摩,政、谋,凡八篇。以刺讥国家得失,世传之曰《虞氏春秋》。

魏齐在赵数年矣,何年不可求,必待今年?以前秦、赵关系良好,秦人不至于因此小事恶化与赵国关系;今秦、赵关系恶化,是知秦人求魏齐之首非为范雎,而为那六城,甚至为更深的谋算。由是我益爱《鞌之战》,个人情感只有在合适的时间才能得到释放。一个人所能做的也只有在受伤的情况下选择咬牙坚持,或者放弃。

八年,使郤克于齐。齐顷公母从楼上观而笑之。所以然者,郤克偻,而鲁使蹇,卫使眇,故齐亦令人如之以导客。郤克怒,归至河上,曰:“不报齐者,河伯视之!”至国,请君,欲伐齐。景公问知其故,曰:“子之怨,安足以烦国!”弗听。魏文子请老休,辟郤克,克执政。

癸酉,师陈于鞌。邴夏御齐侯,逢丑父为右。晋解张御郤克,郑丘缓为右。齐侯曰:“余姑翦灭此而朝食。”不介马而驰之。郤克伤于矢,流血及屦,未绝鼓音,曰:“余病矣!”张侯曰:“自始合,而矢贯余手及肘,余折以御,左轮朱殷,岂敢言病。吾子忍之!”缓曰:“自始合,苟有险,余必下推车,子岂识之?——然子病矣!”张侯曰:“师之耳目,在吾旗鼓,进退从之。此车一人殿之,可以集事,若之何其以病败君之大事也?擐甲执兵,固即死也。病未及死,吾子勉之!”左并辔,右援枹而鼓,马逸不能止,师从之。齐师败绩。逐之,三周华不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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