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青的草身还挂满了露珠，随着清风飘零，此时已觉空中微寒的凉意，带着清晨的余晖，一道道脚步蹋碎着晨露，终于，显现了身形。
墨色的衣袍整齐地穿在身上，及腰的华发半点装饰也无，肆意地在空中飞舞。男人挑着眉毛，看向身旁君子样？的白衣男子。
那人穿着一身铅白色的儒袍，一头乌发被一玉簪堪堪别住，悬在空中。唇角微微勾起，端的是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
“怎么，这就耐不住了？”张良看着身旁的墨鸦，给他抚了抚凌乱的华发。“你在担心什么？”
墨鸦却是轻笑，唇角上调，倒是像自嘲。“在笑你有没有做好准备，若是无的话，我们现在就回去，省的等会儿被拦在外面，丢人现眼！”
“放心吧。”张良轻声道，眼底满满的温柔像是要溢出来。“就算是丢人也绝对不会丢到你我身上。”
话说着，从宽大的衣袍中取出了一个墨色铁样的物件。“这是临走时班大师交给我的，此后我们便是墨家人了。”张良笑说着主动将铁牌递给了墨鸦。
左右都是要看，还不如自己主动些，这样自己在墨鸦心中的评分也会更高。这样的好事，不做白不做！
果然，墨鸦抬头甩了张良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将手上的铁牌反转下，在铁牌的右下角摸到了一个凹凸不平的印记，凑过头去，借助阳光勉强才看出这是一个墨子。
张良解释道。“它还有一个名字，叫做墨牌，要知道即使是在墨鸦拥有它的人也是屈指可数，拿出去这个，就不怕农家人不信。”
墨鸦却是嘲讽地看着他，伸手拉着张良身上的儒袍，毫不客气地说道。“就你这副尊容？”话说着遗憾地摇头。“别说你那张脸了，就是身上这件儒袍，说你是墨家的谁信啊！进错门了吧？”
张良对他的不屑置之不理。从宽袖中再次掏出了一个木盒，打开盒子，两张肉白色的面具映入眼帘。
“这是？”墨鸦伸手越过张良，捻住了其中的一张，散开，竟然是张人皮面具，其中一张看着挺眼熟的，另一张倒是有些陌生。
张良拿过另外一张敷在了墨鸦脸上，修长的手指在面容上来回滑动。“这是人皮面具。”张良回答道。“是临走前徐夫子交给我的。”
“为了确保这件事的可行性，徐夫子在一早的时候就将墨家所有人都面容制成了面具，原本只是为了应对不时之需，现在看来，倒是便宜了我们。”
“这是盖聂？”墨鸦看着张良那身并不健壮的小身板，很怀疑张良能否撑起那张脸来，若是不能，只怕一眼就被识破了。
倒也不是墨鸦小看张良，平日里无论何时张良都是穿着一身儒袍，端的是俊美无双，一身黛蓝色的儒袍衬托的他更是丰神俊秀。只是怎么俊美，也改变不了张良身板的短处，张良和墨鸦站在一起，这么一眼看过去，张良也就只比墨鸦高了几分，还真看不出身形和盖聂有什么关系。
“看你一头华发，有几个和你这样的？”张良伸手将墨鸦凌乱的长发理直，虽说不久后便又被风吹乱了，但仍锲而不舍地顺着。
“原本班大师建议我，至少给你备上个和墨家有关的面具。”
“谁？”墨鸦回问道。
张良却是失落地抬头，心中升腾起几分遗憾，说道。“我问过有没有卫庄的面具。”
“卫庄？”墨鸦伸手抽出他别再腰间的灵虚，对着剑身，看着剑身出现的陌生脸庞。“这是谁？”墨鸦捏了捏手下的皮肤，再次确定自己没有见过这个人。
张良却是没有正面回答，语气仍是一如既往地温和。“他们说以你的小身板，怕是撑不起卫庄那张英武的脸，所以便打消了这个这个念头。”张良语气一顿，继续说的念头淡了下来，连带着声音也渐渐停止了。
怎么不说了？墨鸦看着依旧笑着的张良似乎是察觉到他心中的不甘愿，墨鸦眯起了双眼，断定道。
一定有什么隐情！
一个冷目扫过去，换来张良无奈一笑。“好吧，我只是觉得接下来的话被你知道了，你的心情会变得……嗯，很糟糕！”张良说道。
重重地叹了口气。张良说道，觉得自己还是委婉些的好。“你知道的，墨家也有一头华发的……人。”到底还是没有将那句“女子”付诸于口。
“不就是雪女吗？等等！”墨鸦眼神微眯，狭长的凤眸闪过几道锐利。“你的意思是？”话说着就突然停口了。“他们想把我扮作女子？”
“我知晓你心里不痛快，放心吧。”张良安慰地拍着墨鸦的肩膀，语气温柔道。“我已经替你推拒了。”话说着张良指着墨鸦的脸上的面具，解释道。“有了墨牌，这也算作一名足不出户的墨家弟子吧！”
墨鸦顺着剑身，看着自己这张眉目正气的脸颊，伸手捏了捏，这么富有正义感，他还真是不习惯呢。
面前的面容也算的上是英俊，眉宇间仿佛都存在一股浩然正气，当然，眼睛还是没有的眼睛，只不过这么一张威严的脸再配上那一对波光涟漪的凤眸，怪异地叫人说不出话来。
“习惯就好了。”张良心中叹了口气，认命地打量着眼前的青年男子，这副尊荣在加上那一头华发，还真是……直叫人一言难尽。习惯就好了，张良心中暗自打气，鼓足了气势再次观摩着这张脸。
总归是要熟悉认得的，要是等之后穿了帮，他就只能呵呵了。
墨鸦只是凤眸微挑斜眼看着这里，显然他也是知道自己这副样子是多么令人难以接受，难得按捺住自己的脾气。“看够了？”话说着，便一把拿过孤零零躺在木盒中的另一张面具。抬手间便将张良的脸庞定住了。“别动！”
四指不断在张良面上游走，即使是隔了一层不算轻薄的面具，也让身下那人感受到他温热的肌肤。“好了吗？”张良忍不住出口催促道。
到底还是决定压制住腹部的那一团邪火。“你起开些。”张良不自然地将身子往后挪了挪，被发遮住的耳尖却是悄悄地红色。他可没忘记自己之前调戏被反调戏折腾了一晚上，说到底还是这家伙太与众不同了，果然还是不能拿常人的眼光看待他。
“你急什么？”手下没停，墨鸦勾唇看着他。
张良慢条斯理道。“只是怕在这么耽搁下去，会误了时间！”话说着示意墨鸦看看天色。墨鸦却是头也没抬，扒拉着张良的一副，指尖也没离开他分毫。“我们又没有承诺给墨家分毫，什么时候去还不是我们说了算！”墨鸦满不在乎，手指依旧有以下没一下地落在张良的脸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好了”宣誓着张良的解放，接过对方递过来的灵虚剑，竖立剑身，待看剑中人。
“你还别说，这徐夫子的手艺还真是聊得。”墨鸦赞叹道。“除了气质不像，简直就是盖聂从桑海赶到了东郡。”
“话说，盖聂的气质可不是这般。”墨鸦说道。却是只字未提张良的身形，张良理了理头发，散在身后束在了一起，一根绳子牢牢地锁在上面。且不说那张脸，墨鸦摸着光洁的下巴，赞叹道。还真是好身材！
倒不是说张良一下子突然变的健硕了，只是这一张冷毅的面容再加上被儒衫紧紧包裹住的躯体倒是像生得他自己似的。半点儿违和感都看不出来。
“不换了那一身儒衫吗？”墨鸦出言提醒道，目光毫不掩饰地在张良身上游走。
被紧紧盯着的张良腰杆直了些，冷着一张脸说道。“偶尔一会也想换身行头。”话说着将灵虚剑扔给了墨鸦。“这个你先拿着。”
要知道灵虚在剑谱上的排名可不低，别说是农家了，就算是初出茅庐的小子也会由家中的长辈细细教诲什么人是不该招惹的，顺便奉上一本风胡子的剑谱。
可以说只要是在剑谱上排上名的，就没有江湖人不知道的。
“给我干什么？”话虽然问着，还是老老实实地将灵虚别再了自己腰间，两把宝剑的重量可是不轻，墨鸦在原地跳了跳，两柄绝世名剑的重量叫他往地里压。
“就算你给我了，也没什么用啊！”墨鸦道。双手分别握着双剑，语气仍旧是漫不经心。“要知道，世人谁不知道灵虚是你张三先生的配件，就算是你现在给了我，也依旧会惹得他们怀疑的啊！”
“自己打算好今日前来，又怎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该不会是你自己忘了吧！”话虽然这样说着，墨鸦却是对最后一种可能不抱有任何的期待。以张良这人的心思，怎么会注意不到这种小事呢？
答案是否定的，显然是墨鸦对张良的期待太高，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这个原因。
张良沉默地看着他，在心底默默回答。
你猜对了，即使这样我也是不会告诉你的，我的谋圣人设难道我还要亲眼看它毁了吗？我能说，我只是习惯了灵虚在身旁，一个顺手不经意便带上了吗？我会告诉你要不是你刚才的提醒，我都不会注意到它吗？
张良已经不知道该是喜是悲了。转头向着之前来的小路返程，身后的墨鸦疑惑问道。“你去哪儿？”
张良头也不回，由微风带来句。
“既然今天的侦查工作都完了，难道还留在这儿晒蚊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