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学好左手撑开黄衣外领,右手将药书正插入内袋,一动不动道:“不要,这可是柳师姐送给我的药书——”
“哦!对哦!这是柳师姐给我的!”药学好恍然直笑,坦然道:“拿去。”
服念熙翻着药书,满脸惊喜,又愤慨道:“这是原稿啊,柳师姐居然把原稿都送给你!然而你就这么放在身上,都快有褶皱了!你知道这有多珍贵么!”
药学好理所当然道:“重要的东西自然是随身携带。万一存放别处弄丢了怎么办。”
服念熙重新打量起药学好来,摇头惊叹道:“看来你真认识医圣姐姐,而且关系匪浅,我帮你加急盖章,四月初一再来这里认领。”
药学好献媚道:“等一下,主事大人英明神武明察秋毫,能不能再帮一个忙,我家先观也要办理通行铭牌。”
服念熙刚刚用力按好印章,闻言抬头好奇道:“先观!那你岂不是变参?”
药学好骄傲地点了点头。
服念熙见状微微后仰,惊笑道:“你这是清抬山请辞外出单干,想要成为一名游侠客,完成自己的大侠梦,佩服佩服。”
药学好闻言竟然害羞起来,谦笑道:“哪里哪里。”
“你误会了,我是说你本事平平,也有人敢收留你,我是佩服他们。”
“哦。”药学好颔首呆道。
——
顺利也帮毋子庸盖了印章,服念熙道:“你家先观出自深山野林,身世难以考证,我看一身清气,饱含学识,签个游闻通行最无纰漏。”
“多谢。”毋子庸点头道。
服念熙好奇问道:“毋先观,请问你们盟会叫什么名字?主要做些什么?”
毋子庸想了想道:“目前只是游历天下增广见闻,至于名字,刚成立不久,还没有想好。”
“哦,我先走一步,告辞。”
服念熙拿起二人卷宗,率先离去。
——
走出院外,二人开路,毋子庸居后。
药学好正向时明之复述里面经过。
听完,时明之摇头笑道:“你就这样把甯馨殿下送你的药丸用了?”
“是啊!”药学好正言道:“当时情况紧急,我想不出别的办法,只好这般,而且——”
药学好又憨笑道:“趁着药力还在,我想去赌馆赚回本来,绛衣哥碰不得人,有人哥,你陪我去可好!”
时明之摇头笑道:“临近月末,我现在要回客栈拿地图去楚地司赴稿。街尾左角有一家【常乐赌馆】煞是醒目,你可以去那里玩玩,记得午时一定要回客栈集合。等下还要赶回夏木岭。一个时辰,够你玩的。”
“常乐赌馆!哈哈,同名一定会带来好运,再见。”药学好闻言兴冲冲离去。
毋子庸见状问道:“常乐可知道收敛?”
冷晴臻传音道:“管他了,反正他不怕痛也打不死,长点记性也不错。”
时明之继续带头前行,笑道:“常乐赌馆单注限额【十两】,素来只有当学剑盟玄府门生游玩,皆因喜欢清静,做的都是些熟人生意。”
“常乐再怎么赢,一个时辰也出不了什么事。”
——
时明之独去赴稿,留毋子庸二人在中书馆之内。
眼前藏书琳琅满目,冷晴臻自然不屑一顾,无人说话只能来回渡步,最后终于忍耐不住,回头质问道:“绛衣,你不是【思无念】么!看了六数这么久,居然只看完一本。”
书馆阁楼中,光线穿过朱窗缝隙,散落在陈木长桌之上,充足明朗,唯有一道白衣少年独览。
毋子庸闻言并未抬头,续而翻阅道:“晴臻,思无念又不是同明之鸟一般,能触感通融,意识重现,哪会这么快。”
“可你好歹也是一目十行过目不忘,这也太慢了。”
“过目不忘也要先过目再说!”毋子庸抬头笑道:“你看,这整整六本如此厚的典籍,一页一页看,也得花一番时间。”
“那你看明白没有,你当初到底研究的什么?”
毋子庸想了想,径直道:“剖除表象观之,归根结底研究的是你。”
冷晴臻闻言呆道:“我?你在功成名就之前,我根本就没见过你,你也没听说过我,你怎么研究?”
毋子庸合起书来,正言道:“这其中种种,先不论体质差异资质不同,无外乎说的是通过【吐纳调气】如何淬炼出更高等的灵质,通过【神念共鸣】如何汇聚出更密集的灵簇,通过【思意识想】如何形成更强的灵冲。”
“三者结合起来,以形成最为强盛的灵能,不就是说的晴臻。然世间因太庄而生,晴臻代表着其中极限,容积怎会超出容器,生在漏洞之中的人怎会知道自己活在漏洞之中?主客相违,这注定是一道失败之路。”
毋子庸面色平静,微微叹慨道:“可能我便是在认识你之后,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生所研根本就是无稽之谈,故而才选择以身证道。”
“你!”冷晴臻闻言一怒,正好听到一阵上楼的脚步声,见到时明之出现,连忙道:“明之,你来评评理,绛衣居然把当初自杀的缘由全部归咎于我,太不要脸!”
时明之不知前后因由,只好一脸歉笑,调和道:“我好像来的不是时候。”
冷晴臻续而昂首质问道:“还说什么理室学派,见到一个人比你强,不想着怎么超过他,却怪我太厉害所然不想活,你不是没有情感,怎会如此脆弱!”
毋子庸闻言一顿,突然陷入了沉思。
时明之见状解围道:“还是先带回去,让绛衣看完再说,方才我也顺便去了金行一趟,将晴臻和常乐得到的两块白晶换来四块,加上甯馨殿下留下来两块,刚好可以买下这六本流数。”
冷晴臻闻言诧异道:“明之,这一本一块白晶?一块白晶可是一百万铜板,这六块说不定都能买下这地呢!”
时明之先是一愣,没想到冷晴臻对于这些琐事也会在意,于是笑释道:“这是由匠神府、万兽国、大巫会联合印发的石碑拓文原版校对,只有每郡都城【中书馆】才有售卖,那些手抄的黑市也要十金,自然是选择正品才无纰漏。”
冷晴臻忽然一笑,得意道:“明之,你真蠢!你可以通感!根本就不用买。”
时明之闻言干笑道:“晴臻,我能通感也得用一个一个字手抄出来,绛衣才能看。当然,晴臻可以帮我们重现,花的时间也与绛衣自己看完差不多。”
冷晴臻闻言摆手推脱道:“算了,当我没说,反正我不需要钱。”
毋子庸回过神来,提议道:“晴臻,你复刻一本不就好了?”
“一本损耗我一刻寿元,六本相当于我少活了一个半时辰,你自己慢慢看罢。”
见到冷晴臻一副精打细算模样,毋子庸一面起身叠起书籍,还不忘取笑道:“晴臻,你真是愈来愈精明,可你化形出来更浪费。”
“我乐意,难道睡觉长寿,我就要天天睡,那跟死了有什么区别?”冷晴臻扬眉一笑,又嘲讽道:“绛衣,你说你可不可笑,明明是自己研究成果,却居然还要花钱买。当时就不会想个办法既能以思存想,又可以传承记忆。这样,便不会一生所研全然忘却,亏他们还奉你为道统,还没我聪明。”
“是啊!”经由冷晴臻一说,毋子庸闻言忽而一顿,怅然道:“为什么?为什么我不去追寻两全其美之法,却要另辟蹊径,求道者不就是要不可以为而为之,什么有舍有得,事与愿违,这等低凡之见,岂是圣想。”
时明之见状有些怪异,顿时望向冷晴臻。
而冷晴臻亦是一脸惊奇,看着毋子庸又蓦地不语,然目光炯炯,不禁摆了摆手,低声道:“绛衣!绛衣!”
“还有!方才晴臻所言——”毋子庸续而乍然道:“见到一个人比你强,不想着怎么超过他,却怪我太厉害所然不想活,你不是没有情感,怎会如此脆弱!”
“没有情感的人,怎会因这般因由自杀,我敢舍身证道,表明我当时一定已经找到破除一切的法门!”
说完,毋子庸蹲了下来,与冷晴臻平视道:“如果说我现在是成功了的话,那么整个大周天界极有可能,晴臻已经不是代表着最高上限,这个桎梏被打破了!”
“你一惊一乍的,就是说这个?”看着毋子庸表情恢复正常,冷晴臻舒然一笑,不以为意道:“你当时只是在研究【天禁绝体】而已,跟我有什么关系。”
毋子庸正言道:“所以,我觉得我转生过一次。”
冷晴臻淡然道:“证据?”
毋子庸想了想,断然起身朝向时明之,仿佛方才之事没有发生过一般,道:“还是先去找常乐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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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分两叠,蓝布包裹,毋子庸与时明之各提一半。
冷晴臻信步在前,拐进街尾一道空旷直道,回身倒行,问道:“你们说,常乐赢了多少?”
“只压大小,开得快的话,一个时辰三四千两。哦!不对,按常乐性格肯定只压豹子,即便故意拖延,有他人跟压,说不定现在常乐赌馆快亏了十万两,合十块白晶。”
说完,时明之顿时担心道:“糟糕,一块黑晶,差不多是常乐赌馆一月收入,估计会从【金顶楼】派人坐镇,南缇来的那位赢姑娘也通气运之术,虽说不能与甯馨殿下相提并论,可常乐初出茅庐,估计会栽在她手上,搞不好还会欠下一屁股债!”
冷晴臻闻言面无异色,只是转身正行,抬头见状【常乐赌馆】四个竖牌随风轻晃,顿步笑道:“我怎么看见常乐两个字就莫名其妙的感觉好笑。”
“哈哈哈哈——”
药学好正好仰天大笑出门来,见到熟人愈发兴高采烈,疾走止步于身前,拿出手中紧紧揣着的一块闪闪发光晶莹剔透的圆状金币,笑道:“有人哥,你看,这是金晶!一块价值一百万白银,你说,这能买多少个鸡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