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出来好一段时间了，子楚才起床，顾不得吃早饭，带着孟栝，白起匆匆往学堂赶。
课堂里一片肃静，子楚推开门，见同学们拿着树棍在地上习字，不见万章身影，便放缓脚步朝自己的位置走去。
“子楚兄，先生吩咐，让你去内堂见他。”一个同学抬起头，对正要落座的子楚说道。
“奥。”子楚转身往通向内堂的门走。
不就是迟来半刻吗，没大不了的事。
子楚反感这些谄媚虚伪的孺子，一面苦口婆心的说：人人孝悌，不犯上作乱，一面正巾端座的说：恻隐之心，仁之端也。尤其是克己复礼的论调最不能让子楚接受。万章也是孺子，可毕竟是师，子楚再反感，再不能接受面子上也表现出恭恭敬敬。
子楚推开虚掩的门进了内堂。
孔子肖像下的坛里燃着香，烟雾缭绕，清香飘荡。万章仰卧在木榻上，闭目养神。听见门向，睁眼看见子楚，坐直身体，一把抓起戒尺，“子楚，尔等做了何事？”
“做了何事？嗯，”抢着答话的孟栝挠腮抓头，“闻鸡唱书，望月练剑，还有，对牛弹琴，隔空手谈，还有，”
白起看万章还等着答话便接着说，“还有，吃了一碗拽面，喝了一樽老酒，***，对了，还把夜壶刷了刷。”
“你，你过来。”万章用戒尺敲了一下榻边，又指着白起。
白起上前半步，冲着万章“嘿嘿嘿”傻傻的一笑。
“再向前来，”万章另一只手向自己这边勾勾。
白起磨了半步，又磨了半步。磨叽磨叽到了万章身边，手伸进怀里掏出半两钱，放在榻边。
“抬起手。”
白起的左手慢慢抬起，
“啪”万章手上的戒尺打下来。
“喔呦”白起右手托左手到嘴边，一口一口，对着掌心吹气。
真打啊，***。钱给少了。
“知错乎？”
“知也。”白起赶快掏出一两钱，放在榻边。
“气死我也。”
刚才在课堂，万章让癞蛤蟆吓得魂飞胆破，冷汗直冒，脱衣着了风寒，这会，眼泪盈涌，鼻内酸痒，“啊。”嘴张得大大的，万章扔掉戒尺，两手捂嘴。好一会，喷嚏没有打出，刚一合嘴又张开大嘴。
子楚见状，掏出绢帕递与万章手中。
万章接过缎绸捂在嘴上，“啊涕，”打了一个好响的喷嚏。
子楚这才看清，给万老先生的不是绢帕，是昨晚离开闾女坊时，鸨婆塞进自己怀里的缎绸。
什么香？还夹杂着什么味道？怪怪的。
万章抽动鼻孔，嗅到香气，怪味来自手上的缎绸，眼睛凑上前去，细细查看。一眼看见白白的缎绸上有一团红红的血渍。
“哎呦，俺的娘唉。”万章以为血渍是自己咳出的，死亡的恐惧冲进心头，一阵，一阵。
“为师尽心尽德教授尔等仁，礼，不想到尔等却用如此毒招加害老夫，唉。苦也，苦也。”万章一把鼻涕一把泪，上气不接下气的诉说。
“先生为何这般伤心，学生大不明白。”子楚问道。
“都是尔等做的恶，老夫已经痰中带血，毒入骨髓，不久便要归西，能不伤心焉。”万章用缎绸的边角擦拭擦拭眼泪，然后递给子楚。
子楚接过缎绸看也不看，塞进怀里，“缎绸上的血渍不是先生的。”
“你在说什么？”万章止住哭泣，睁大眼睛看着子楚。
子楚摇了摇头。
“不是我的？明明是我咳在上面的，子楚啊子楚，你说，血渍不是我的是何人的？”
“是，”子楚不想说出昨夜的风流事，“先生，先生，你真的没有咯血，不信你再咳。”
万章听了此言，“嗑嗑”两声咳出一口浓痰，“呸”吐于地上。
黏黏的痰中带有黄色，哪有一丝红色。
万章又咳出一口痰，还是不见红色。
“没被毒到，哈。”万章松了一口气。
“毒，一个劲说毒干什么？”子楚不得其解。
“老夫中毒虽不至死，尔等的惩罚不可免，去菜园劳动。”万章没有了哀容。
万章话一说完，子楚就带着两个陪读往外走，“毒？越想越稀里糊涂，”
“往地里浇粪。”
万章的声音从内堂里传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