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一脸的向往。林子凡微微惊讶,可看着后者的眼色,其中的真挚,竟觉得不像是假的。而后他略一思忖,内心蓦地释然。
“晓生兄是厌倦了这尘世的纷争。”
百晓生点点头:“没错,有时候真是厌倦了,但是无奈,我是家中长子,也是独子,纵然不想扛这个大梁,责任也使我摆脱不了。”
林子凡理解:“出生显赫之家,这一点是必然的。不过晓生兄倒也奇特,别人都是父子相斗,手足相残,就为了争这么个位置。可晓生兄得天独厚,却不爱要。呵!还真是世事奇妙,命运弄人。”
百晓生也一叹:“是啊!命运弄人。我倒是真希望,有一个人能与我争上一争。可叹,我家里除了一个小叔之外,再无一个男丁,纵然是旁系宗亲,也都是女眷,三代阴盛阳衰。”
“那你小叔……”林子凡发现一个问题关键。
百晓生目光流露出赞许,向他开口的语气充满欣赏:“你还真是嗅觉敏锐之人,可惜没有生在贵胄之家,不然绝对会有一番作为。”
他没瞒着,道出家族的隐秘:“小叔十八年前与一女子相恋,可家族不允,剩下的也就老套了,发生了什么都知道。”
“被棒打鸳鸯后,小叔从此终生不娶……”
“等一下。”林子凡阻住他感叹,追问上一句的一个疑惑:“你刚刚说,你小叔终生不取,我还以为他为了权力放弃感情,可他若有这个决心,为什么不私奔啊!”
百晓生神色惋惜,眼里浮上惆怅:“是啊!他是想要私奔啊!”
“那结果为何悲剧,难道那女子死了。”林子凡来了兴趣,向后一靠座椅。
百晓生正了正身子,伸手拿起已经渐凉了的茶碗,从容饮入一口,润完嗓子后,开口说:“女子并不能说死。”
林子凡眼神疑惑,百晓生继续说:“但家族将小叔关了三个月,再放出来后,小叔就找不到那个女子了。”
“他在等。”
百晓生轻轻一点头:“对,他在等,等找到那个女子。”
“你小叔后来找到了。”
“找到了。”
百晓生一声长叹:“命运弄人啊!小叔等了那个女子十年,可见到的,却是恩爱两不疑的一家人。”
“最后那女子承认,收了百家一笔钱,同时百家人告诉她小叔已死,她走到一个陌生的城市开启了新的生活。”
百晓生看着他一问:“你说,这是不是命运弄人!”
“这……”林子凡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可事实却远非想象的这么简单,三个月后,小叔在一座新坟面前,剃发成僧。”
“什么意思。”林子凡眉毛一瞬间拧在一起,莫名一个故事,怎么感觉像是传奇,开口询问:“难道,那个女子死了。”
百晓生眼神黯淡,“这些都是旧事,在八年前,京都也曾满城风雨。”
“唉!既然说了,就都与你说了吧!”
百晓生打算由着性子一次:“那个女子哪里嫁过人,不过是在家族告诉她小叔死了后,悲痛欲绝,回到了自己家中所在地城市。恰逢她的妈妈生病……”
生病?林子凡眼睛一眯,隐约明白了。
“那女子的妈妈患的是不治之症,可又不仅是不治,死的也还要缓慢。每个月要耗费大量的医药费。但这很快就将他们那本不富裕的家耗空,后面的事……”
百晓生有些难以起口,可有些时候就是这样,一些隐秘不说还好,说了就想要一直说下去,并且这亦已不是隐秘,当年影响很大。
林子凡没打扰,也没追问,这时的百晓生只需要有人听他倾诉就好,他若追问只会适得其反。
许久后,两人都没有说话,茶已凉。
百晓生手指突然抖动一下,林子凡眼眸一暗,仍没说话。但等来了百晓生艰难沙哑的声音:“女子无奈之下,沦落风尘,日夜承泣,两年之后,身影憔悴的送走了她妈妈。也因为尽力了而没有生出遗憾。”
“是个感人的往事,忠贞孝女,无奈沦落风尘,可歌,可泣,可敬。”林子凡在百晓生话落时陷入沉默,很久感慨出声。
“可命运弄人啊!”百晓生陷入了往事的感伤中,他再次饮下一口凉茶:“本应有数十年寿命的芳华少女,却经医者告知,因过于放纵性事,导致身体耗损过度。全身器官慢慢趋向衰竭,难以活过三十岁。”
“一朵芳花的话,在世间一现,就要凋零。这不得不说是活着的可悲。”
他又发出一声感叹:“小叔找到她的时候,正是她二十八岁那年,身体虽然没有多大变化,可机能多已走向尽头,没多长时间可活了。”
“她看到小叔的时候,已经傻了。小叔看到她的时候,亦也痴了。”
“纷纷感叹命运弄人,两人对坐伤往,双双黯然泪下。”
百晓生的眼神映出了悲伤:“小叔自然言明,不介意她的往事,愿意重新来过。”
“可小叔不知道,那女子已经阳寿将尽,如何敢许诺他一生一世。”
“女子在小叔爱意明显之下,出声婉拒,并且告知自己已婚的事实。”
“她真的结婚了。”林子凡问。
百晓生缓缓摇头,语气斩钉截铁:“没有。”
林子凡眼神暗淡,口吻迟疑:“那一家四口……”
“不过是她远房的表哥和表侄子而已,其实,这很好查证,也瞒不住,可是深陷爱情之中的人,都有一种通病。”
“不理智。”
“对,就是不理智。”
他惊喜开口:“你我真像是知己。”
“还是不了。”林子凡伸手回绝:“在这个时代,知己已经被一些人曲解。包括有缘千里来相会等。”
“好吧!”百晓生并不执着:“还是说我小叔。”
他继续说:“小叔没有多想,同十年前的女子一样悲痛欲绝。回到了京都,从此酗酒三月……”
林子凡听着,莫名被感染。有些惆怅,“苦等十年一场空,恐怕谁也难以接受的了。”
百晓生垂下眼睑:“是啊!可事情发生在三月后……”
林子凡已经不用百晓生再叙述了,开口接过了话:“若不出意外,三月后,他理智稍微回归,觉得漏洞百般,因为那个女子对他的爱意并没有减少,若是真的嫁人,孩子又那么大,怎么会没有感情。”
“但若对他人生出了感情,对自己就不会还有这么多爱意,因为爱情这个东西,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而且听你说,那两个孩子起码有五岁,纵然不爱那个男子,两个孩子羁绊,五年时间,也足以让女子放弃,淡忘对他的爱意。”
“是的!”百晓生看着他的眼神奇怪,“若不是你跟我一样大,我真以为我小叔坐在了这里,他当年的确就是这么想的。”
林子凡没接他话:“让我继续说吧!你小叔理智回归,第一时间回到那个城市,可是已人去楼空。”
“他越发惊觉里面有大问题,动用你们百家的势力,寻找那个男子。”
“九州虽大,但以你们百家的能耐,在这星球村时代,找个人不难。”
“想来你家中的人也没在阻止,任你小叔去了。毕竟十年心不改,又有什么能再阻止两颗心相遇,恐怕你的家人那时都是心怀祝福吧!甚至后悔了当年的决定。”
在百晓生确认的一点头中,他眼神淡淡:“可找到那个男子后,一切东西都向他猜想那方面证实了。”
“这使你小叔陷入矛盾中,甚至不想寻找真相,可现实却逼迫他只能边痛苦边无奈的寻找真相。”
“因为,不找到真相只会使他更加痛苦。”
林子凡化身推理大师:“可真相往往是残酷的,因为与它相对是假象。”
“那个男子应该对他交代了一切,包括,女子伤心欲绝之下的死亡。”
百晓生若不是知道这是他的家事,只怕他会以为这是林子凡的亲身经历,他接过话:“没错,那个女子虽然命不久矣,可没有小叔突然出现后的大受刺激,仍旧有希望在活三五年,虽然这对正常人的寿命来说,依旧太短。”
“可对她已经是恩赐了。我想,当年她是在恨与怨中死去吧!恨命运太不公,怨上天太无情。”
天色昏暗,乌云滚滚,暴雨倾泻而下。
林子凡仰头失神的望着天空:“他感应到了吗?是在共鸣,还是在宣泄,或,不满。”
他感怀的收回目光,整个人情绪重新转为平静:“不过,不论如何,这一对苦命的痴儿女,总算鉴证了爱情的伟大。”
“是啊!爱情伟大啊!不然小叔怎会在女子的坟冢旁削发为僧。从此发誓游历红尘……”
百晓生说完,林子凡有些欲言欲止。
他淡淡一问:“你是不是想说,此处该殉情啊!”
没有想到,有人能将他的心思看破,林子凡愣了。虽然他没有隐藏,放任自己的情绪外露,可依旧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