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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到成功

中秋佳节。

洛阳青龙堂张灯结彩,一片喜庆。各路豪杰汇集,都冲着董裕鼎及六神门的面子来贺新婚之喜。青龙堂文明大厅内高朋满座,大院内又摆了四五十桌,足足有三百余人。董裕鼎、风寒泽、肖一秋、董震、董悦等人在院中迎宾纳客,堂内弟子忙的不亦乐乎。

关雁鸣带着几个伙计抬着厚礼进得大院,董悦早看见了他,笑呵呵迎过来。关雁鸣吩咐伙计抬了贺礼奉上,董悦喜气洋洋,道谢一番。正说着话,一个弟子跑过来道:“堂主,老夫人请您过去。”董悦拉起关雁鸣的手,道:“我还有好多话要与你讲,你陪我一道去。”关雁鸣便随他朝后院去。绕过几栋楼阁,又过一条水榭长廊,到了一座青色瓦房前面,董悦让关雁鸣在门外稍息片刻,自己进去了。

关雁鸣坐在一块大石上等着。眼前是一片草地,已有些发黄,东边立着一栋楼阁,门额嵌着金匾,上书“龙德而隐”,西边的水道自树林中蜿蜒至此,汇成一个水塘,浮着些漂萍。水塘之上又架了个绿竹小亭。关雁鸣先跑到竹亭上呆了会儿,又在四周转看,再回来时,董悦却还未出来,他便轻轻进堂去。

堂内安安静静,中央奉着一幅观音菩萨的画像。关雁鸣听得西边的一间厢房有人说话,便轻身走近一些。听得一个妇人道:“悦儿,你能有今日,娘很高兴,你也长大了,以后再不用娘照顾了。”说话间,似乎已然落泪。关雁鸣心道:“果然是端木季。”

董悦道:“娘,儿子今天结婚,你应该高兴才对啊。”端木季柔声道:“是啊,娘该高兴才对。想想你小时候跟娘受了这么多的苦,今天看到你成婚,娘真的好高兴。你爹不顾大家的反对,对咱们母子这般好,又扶你坐青龙堂主,你可要好好努力,别叫你爹失望啊。”

董悦道:“娘,这些是孩儿勤奋努力的结果。孩儿自小知道咱们在这个家里地位卑贱,所以刻苦读书,发奋练武,才有今日的成就。”端木季听了忙道:“悦儿,往后切不可再说此话。你今日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你爹赐予的,不论你做了多少事情,应先存感恩之心才对。唉,因为咱们的到来,致使震儿的娘亲去而不返,娘心头好生愧疚。若她还在家里,一定会好好调教震儿,接任青龙堂的人就不一定是你了。”

董悦道:“娘,您别哭了,不论如何,您的孩儿一定不会比别人的差。”关雁鸣在外面听得他母子谈及自己的母亲,心潮起伏,突然间迫不及待的想要去昆仑山寻母,待听得董悦此言,暗道:“难道我会比你差么!”

突然听得堂外有脚步声急匆匆赶来,关雁鸣忙几步退至堂中,坐在一张椅子上,假意观看菩萨画像。方坐稳,一个丫头快步走进外堂,朝厢房去了。听得这丫头在房门口道:“夫人,新娘子一直在哭,奴婢们无法给她上妆,她还坚持要披戴盖头才肯成亲。”董悦道:“戴就戴吧,随她就是了。”丫头道:“可是老爷说,今天来的都是武林豪杰,不必盖头,好让天下英雄都看看这个儿媳妇是何等端庄贤惠。”端木季道:“好了,你先去吧,我亲自去给她上妆,她既想披戴盖头就随她吧,要是总在哭哭啼啼,教人看了该如何想啊。一会儿我去跟老爷说。”丫头疾步去了,关雁鸣也跟着出来,到竹亭中等待。

一会儿,董悦与端木季出门来,关雁鸣远远见端木季一身旗袍,雍容华贵,又叮嘱董悦几句,进了东边的龙隐阁。董悦走过来招呼关雁鸣,一路谈笑着回到婚宴大厅。不多时,大院门口进来一队人马,为首的正是朱赤。关雁鸣大叫一声师父,快步迎上去。朱赤显得极高兴,道:“雁鸣,我不在这些日子可有好好练功?”关雁鸣点头道:“弟子天天勤学苦练,不敢辜负师父。”

朱赤哈哈一笑,叫过身后几个弟子来,介绍与关雁鸣,原来他们都是朱赤的另外几个徒弟,分别是大弟子谢漫文,二弟子张楚,三弟子司马乾,四弟子宋朋寿。关雁鸣与他们相拜施礼。待相识之后,关雁鸣道:“师父,广州上门挑衅的扶桑浪人有没有生什么事?”朱赤尚未开口,二弟子张楚道:“师父一到,先请他们喝茶。师父亲**香烧水沏茶,他们安安静静坐着,师父的茶还没沏好,他们就说长见识了,不喝了。然后比剑,师父以一敌三,打得他们捂着**儿就跑了。”关雁鸣哈哈大笑,道:“我也在场看看就好了。”

正说着,风寒泽、肖一秋、董震、董悦走过来,与朱赤一阵谈笑。片刻,董裕鼎也朝这边走来。董震本就因囤粮之事触怒父亲,一直未得原谅,近来又窃取了六神斩总诀,此时见父亲过来,不由心头发虚,忙转身走开,悄悄在角落里找张桌子坐下。

关雁鸣看见董震独自坐着,甚是孤寂,心道:“此刻这总诀必在他身上,我得尽快取到手来。”自从知道董震窃取总诀之后,他早在苦思盗取之法,但一直未得良策。抬头见董裕鼎与朱赤正在说话,心头一动,暗思:“董震惧之甚矣,我不妨狐假虎威,乘其威严以窃之。”胸中已有妙策,当下走过去与董震坐下,道:“师哥,我看今日老爷子和几位师叔有意冷落你,不知是何道理?”

董震微惊,道:“你也看出来啦?”关雁鸣点点头,面色沉重,低声道:“单是囤粮一事,老爷子还未对你惩戒,若是总诀之事再泄露出去,只怕今日将有大祸临头。”董震色变,道:“潘美人不敢告诉他总诀的去处,他该不会轻易怀疑到我。”关雁鸣点点头,道:“如此最好。”

不多时,鼓乐齐鸣,众人都涌到大厅内,婚礼开始。董裕鼎与端木季坐在上位,侧门的丫鬟扶着新娘子出来。新娘子身着红绸喜衣,头上罩着盖头。待走过关雁鸣身旁时,关雁鸣闻得一阵香味,心头一痛:“若不是在**堂见过她的面目,光闻到这股香味,只怕我真会以为她是我的果拉,必定不顾一切冲上去撕开看看。”

主婚人风寒泽先令新人祭拜天地祖宗,然后拜二老,敬茶,夫妻交拜。待完毕,众人轰然叫好,贺喜之声不绝。关雁鸣离得近,更是大声喝彩。新娘子突地全身一震,怔了一怔。董悦低声道:“胭脂,你怎么了?”新娘子却不语,旁边丫鬟领着她从侧门去新房了。关雁鸣眼神锐利,早看见盖头之下落出几滴眼泪,心头大惭,寻思:“她果真哭了,无奈被逼迫至此,心头必不情愿。唉,关雁鸣啊,你为一己之利而出此计策,却无端毁了人家一辈子。”猛地想起当年在翠香楼小叔谋划龙天宝强抢果拉之时,中途徒生意外,幸好叟帅出手相救,才得以脱险,心道:“当日小叔曾后悔不已,说玩人丧德,铸成大错。我之所为岂非如此?小叔又说,虽有妙策,但命运造弄,一旦起了因,各种机缘力量便伺机而动,混杂相成,结果难测。我此次是否也对胭脂姑娘犯下了难以弥合的错误?”想着想着,不觉惭愧不已。

众人见新娘离去,纷纷叫道:“新娘子怎的走了,好歹也得敬大伙一杯喜酒啊。”董悦笑道:“有我在这儿,少不了你们的酒,看我把你们统统喝倒。”众人大声叫开,董悦令丫头拎酒跟着,挨桌敬酒。

关雁鸣见风寒泽往一桌走去,忙赶过去拉住他,道:“风师叔,雁鸣有些事想跟你说。”风寒泽笑道:“有什么事啊?”关雁鸣低声道:“你看董震师哥。”风寒泽环顾四处搜寻,见董震坐在角落的一张桌前,郁郁寡欢。关雁鸣道:“董震师哥前些日子做了错事,掌门一直不肯原谅他,故而他现在耿耿于怀,心头难过。”风寒泽笑道:“上次你们一起去华山归来,所作所为武林同道皆已知晓,前事纵有做错,也都掩盖过去了。其实掌门已经原谅他了。”

关雁鸣叹道:“可毕竟父子关系已大不如从前亲近。我在西安多得师哥照顾,想为他向您求个方便。”风寒泽点头道:“你这小子倒知恩图报,震儿能多几个像你这样的朋友就好了。你要个什么方便?”关雁鸣道:“师哥想趁着今天掌门高兴,跟他认个错,希望得到原谅。他还专门准备了宝贝,想吃饭的时候献给掌门呢。我是想一会儿您安排大伙一桌吃顿饭聚聚。”风寒泽笑道:“我自有安排,你等着罢。”

董裕鼎敬完一遍酒,已醉的面红耳赤,犹大呼酒来。董悦却早已不胜酒力,暗自去吐了几回。嘉宾们也开始各自为战,相互拚酒。关雁鸣抬头见陈万山大步走进堂来,忙迎上去与之相叙。

风寒泽叫人收拾一张大圆桌,请得董裕鼎、董悦、端木季、朱赤、关雁鸣、肖一秋父子,以及另两个家眷过来坐下。本来也叫了陈万山,陈万山却道:“你们弟兄相逢,杯酒言欢,我去做什么,我还是在外边找几个旧友先喝个痛快再说。”风寒泽也不再强求,回到桌上,附耳与董裕鼎说几句,董裕鼎抬头看着角落里的董震,喝道:“震儿,过来!”

董震战战兢兢走过来,关雁鸣起身拉他坐在身旁。董裕鼎已有几分醉态,看着关雁鸣道:“这位是师弟的得意弟子罢,上回似乎见过。”朱赤笑道:“正是,雁鸣还不给师伯问安。”关雁鸣起身道:“弟子关雁鸣见过掌门师伯。”董裕鼎点点头,叫他坐了。风寒泽招呼大伙开始吃饭。董悦又起身敬了父亲及其余人一杯。

饭间,关雁鸣夹一块肉丸,夹了几次都滑脱了去,董裕鼎本就有些醉了,此时看得心烦,道:“我看你夹不夹得起来。”关雁鸣笑道:“看我用本门刀法夹它。”说罢,运起一股柔劲,轻轻夹住肉丸,正要缩回,董裕鼎道:“了不起,领悟柔里藏刚的要旨了。”伸筷来抢,轻轻在肉丸上一点,肉丸突然滑出去,已被他夹住。

关雁鸣不禁恼火,道:“还是留给晚辈吧。”食指一拨,筷头朝肉丸斜上方三寸处点去,正好封死董裕鼎筷子的退路。董裕鼎“咦”的一声,手腕倒翻,由下方收回肉丸。关雁鸣追之不及,却点向他耸起的手背合谷穴。董裕鼎无奈又翻回手腕,中指微颤,挡住关雁鸣的筷头,肉丸却飞入自己的碗中。

关雁鸣心头失望,正要缩手,董裕鼎伸筷又朝他手背点来,嗤的作响,关雁鸣一惊,竖起筷身来挡,心想他这一筷含着极强的内劲,必会震断自己的筷子。便在此时,朱赤伸指在桌上一弹,一粒花生突然自盘中跳起,正迎着董裕鼎腕下的阳谷穴。董裕鼎疾提手腕,已夹住花生,道:“师弟这么快就开始护短了,哈哈哈。”侧头将花生放到董悦碗中,又道:“悦儿,你须加倍努力呀。”

朱赤哈哈大笑。他方才见了关雁鸣这几招,知他已悟到刀法要旨,更为自己挣足了面子,心中既惊奇,又欣喜快慰。董裕鼎有些郁闷,抬头看着董震,董震忙低头吃饭。董裕鼎道:“震儿,听六弟说你藏着宝贝要给我?还不拿出来!”

董震大骇,手一抖,筷子落在地上,忙道:“我没…没什么宝贝。”关雁鸣在桌下伸手拍拍他大腿,道:“师哥。”董震心头惊惶不已,正不知所措,心想父亲必疑心自己偷了总诀,若是被当场搜出来就完了,忽觉关雁鸣的手在他腿上用力一捏,顿时会意,俯身去捡筷子,已暗自将总诀放在关雁鸣手中。

关雁鸣掌中触到块一寸见方的物什,握拳悄悄收在袖中。董震却唰的站起身,大声道:“我什么宝贝也没有,不信你来搜。”话音中底气十足,显得极其理直气壮。董裕鼎大怒,拾筷要打他,端木季忙拉住道:“你喝多了,别吓唬孩子。”董裕鼎喝口酒,指着董震骂道:“愚不可及也!蠢材,蠢材!”

风寒泽也有些诧异,不明就里,只得圆场道:“吃饭吃饭,震儿,还不给你爹赔罪。”董震忙赔罪,董裕鼎摆摆手不理他。董震心道:“多亏雁鸣机灵,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等吃完饭再找他要回来。”正吃着,堂外马嘶喧哗,一个弟子过来道:“禀掌门,史堂主派任达虎送贺礼来了。”董裕鼎哼一声,道:“他若真有心,就该亲自来。二十多年了,非在昆仑山守一个活死人,难道我兄弟之情尚不及此么!还有梅雪,不说了,不说了,想起来就生气。”风寒泽起身道:“毕竟是四哥的一番心意,我去看看。”关雁鸣正苦思脱身之法,此时起身道:“我也去看看独眼龙,好久没见他了。”跟随着风寒泽一道出大厅来。远处独眼龙拿着清单,正在指挥搬放贺礼。

风寒泽叫过独眼龙,问他昆仑山的事情,拉他喝酒。关雁鸣忙跑过去道:“我替你拴马。”牵了一匹却朝门外走去,待出了大门,回头见无人留意自己,心中暗喜,立刻纵身上马,正要拍马扬蹄,马前突然闪出一人,紫面短髭,目光冷峻,正是陈万山。

关雁鸣大惊失色,滚鞍下马,俯身拜倒,道:“师父,请放雁鸣过去,一切种种,来日定当如实告知师父。万望师父成全,万望师父成全!”又拜三拜。陈万山沉思片刻,长叹一声,负手进门去了。关雁鸣大喜,翻身上马,直奔昆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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