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古国的人民都住在首都,否则不会如此热闹。
史进的眼前就是一幅秋景中的“清明上河图”。同样的熙熙攘攘,同样的石桥,相同也不同的木屋,这些屋子都是悬空的,连街道都是悬空的,下面是各种各样吃着秋草的各种各样的野生动物。
没有酒招,这里人不喝酒。
没有药店,这里人不生病。
这没酒店没药店的街道还没有空着的铺面,热闹非凡。
最多的是卖笔的商店,一支支笔悬挂着,没有那个店里的笔少于一千只,每只还都不相同,还不是大小长短和做工的不同,而是笔毛的不同。
狼毫羊毫一类的笔,只是供千休大叶子们学写字的,稍好的笔都是豹毫虎毫的。
也千万不要以为这些猛兽的毛就硬得尖锐得刷刷,它们都既有弹力,又有柔力,是猛兽们卧着让人选着再轻轻的拔下来的,那种痒痒的感觉好得它们还巴望着再享受几下呢。
稍大一点的笔店都必须有羽笔,那是专门用来画画的,有的店里还有现场作画的,但画的都是花鸟,没有冒然作山水的。
“哎呦,甜地大师,你亲自来了。”
甜地带好来走进一个有五扇门面的大店,店主长得也和他差不多,都像是山水画中那样的人物。
甜地当然得亲自来,就像得亲自吃饭一样。
“您来得可真好,真好哇。”店主在一丈长的乌木桌面上“哗”地推开一卷纸,“刚送来的,怎样?”
“哎呦,哎呦呦,这纸难得。”甜地简直被这纸的好吸引住了,真正的好纸也是不可再得的。
店主趁势又用墨玉碗送来一半碗墨,还向跟在旁边的千休丢了一个眼色,千休会意。
“这墨又怎样?”店家把墨玉碗捧上。
“盘古香墨。”甜地一眼就看出这极品的墨,但没看出这店主的心机。
“我看看,我看看。”千休欢天喜地地凑过来,头一顶,“哗”,墨玉碗还在店家手中,但墨汁全在纸上了。
“哎呀呀,可惜呀!可惜呀!”甜地心痛到心尖上了,先用手掌,后又用手指,抹开墨团。
“拿羽凤尾来。”甜地伸出墨手。
店家立刻奉上。
甜地接过凤尾,神思飞越,一挥而就。
“这是什么?”好来觉得不可思议,又亲切无比。
“玄鸟。”
甜地收羽笔,平心静气。
不平静的是纸上的玄鸟,它的脸左右晃动了一下,这是对甜地和店家的感谢,还眨巴了一下多情的眼睛,然后就是“嗖”然一声后的离开。
木柱与木柱之间,恰好能通过它的体羽,乌木桌面上留下的是神鸟起飞时的抓痕,深半尺。
甜地带客人平静离开,千休给店家做了个怪像,意思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店家的心却是甜的。若甜地今天没画出神品,画作当然是店家收藏了;但出了神品,又哪里不好呢。
能真正地飞起来,这就是检验神品的标准。
纸墨笔砚外,是山货海货店,这些大叶子特别喜欢,不自觉地就拉着千休往里面钻。
甜地只好带客人跟着,领袖得有失身份。
“这是什么呀?好漂亮”
“陨石。”甜地说。
随时教导大叶子们,是甜地的领袖义务,也是他的喜欢。
“甜地大师,我还真想问你,这太阳究竟在我们上面,还是在我们里面?”这店主人明显比甜地年轻,算是这里的中年人。
“都有道理。”甜地认真地回答。
“那了了智者说的就不是歪理邪说啰。”探寻的问话。
“说自己对,也就是个人说了算得事,别人没法和你争论,也何必和你争论。但要说别人错,却应当慎重。对宇宙的看法就更应当如此。”
甜地不愧是真正的领袖,绝不强势压人。
既然对大叶子说出了陨石的话,那他是相信太阳等星体是在上面,而不是在里面的;但他并没有否定相反的说法,保留对方也可能正确的权力。
但了了是谁呢,还是智者,大祭司了了也认为自己是智者,难道这盘古国还是那十恶不赦的了了的老巢,这玩笑也开得够大了嘛,得问问。
“了了智者还回来吗?”人家帮问了。
甜地少有地背手踱步,在琳琅满目的屋里沉思。
“他可能不会回来了,但我依然希望他回来。六百年了,他的笔墨纸砚都还在那儿,我们没有把他冥想的地方改为故居,就是等他。我也经常梦见他,都是噩梦。”
甜地神色凝重,为了了了,也还想他回来。
“他不会回来了。”好来回答,
“他变成了渴血的大祭司,看起来平静,其实是魔狂。”
“他在这里就发狂了。”千休说。
“你看出我们竹林八贤的画的不同吗?我是说和你看过的其它山水画相比?”
甜地不想在陨石店里说一些一般人不当听的事。
再开明的国家,也有它的必须的规矩,如对隐私的保护,甜地必须保护了了的隐私。客人知道了了的现在,了了现在也肯定不光彩,但若那天了了又回来了呢。
因此,甜地也就任由千休和大叶子去玩耍,自己带客人到石桥边的大榕树下,每人泡了一碗清水老鹰茶。
“你们的画作都没有题诗和落款。”史进觉得最大的不同还是画得更好,但这不是眼前人要问的意思。
“对!”
“为什么?”
“我们不好意思。”
“因为了了的字不但是盘古国最好的,而且在进入神镜后还在日日新,月月新,突飞猛进。渐渐地,我们竹林八贤在书法上就被拉下一段距离,也不再好再写字,题字就更是无脸了。就是过去自己题过字的山水画作,也被各自带到忘情水边沉入水中,这也是忘情水还有些澹泊画意的原因。”
“了了什么字都好,印章也是最好,但没想到的是,全面好的他突然一头钻进草书里,以致于他在狂草的时候,山水都为之晃动,了了也渐渐地进入癫狂。癫狂的了了更加聪明,也更加不安分得说出了要远离的疯话。我们刚开始还以为是他的狂话,后来才知道他已经必须离开。癫狂太耗能量,素食已经使他难于支撑。我们在盘古国边,也就是刚刚跨过我们边界的地方,发现了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