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侯不多于说话，但喜欢热闹，更乐于接受别人的捧场奉承，这一点与箕子不同。
最先来给九侯捧场的是了了。
“这前呼后拥的小孩子是谁？”有外地来的工友问，他不知道这后面跟了一大帮粉丝的小光头男孩子是谁。
“大祭司了了。”姜尚淡淡地说。
“这小孩子真好玩。”
“他远远不是小孩，也不好玩。”
姜尚沉重地补充了一句后，也就坐了下来，他不想被大祭司和其他祭祀同行看见。
其他的工友就争先恐后地去看热闹了。
大祭司也来捧场，为什么？
为什么第一个来捧场的就是大祭司呢？
他就是单纯地来对九侯表示慰问和关心的吗？
姜尚多少有些好奇，片刻后，他又站了起来。
九侯只带了了了大祭司一人进入一些地方，这些大大小小的地方已被九侯设定为禁区，它们却全部为了了大祭司敞开了门。
有的门高大得可以进入任何东西，有的人则只有孩子大的了了大祭司才能畅然进去，陪伴的九侯也得猫着身才能勉强进入。
这些细节，当然不是远远的姜尚能够看得清楚的。
第二个来捧场的却是少师比干，他差一点和大祭司了了撞一个正着。
了了大祭司一行刚离开，比干少师一行就来了，有些故意的感觉，反正大祭司了了一行走得匆匆忙忙，九侯也还来不及远送。
姜尚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看比干少师，前几次都是在出征和凯旋仪式上远远望见。
正气盎然，无比雄壮，这就是近距离的比干少师。
目不斜视是比干少师的威武仪态，那些不该看的禁区，九侯也并没有为他敞开。
少师比干的到来，代表了他自己的关心，也代表了帝子子辛一派的关心。来得快，走得也快。
胶鬲不是自己一人来的，而是和景如松、琴应、南宫修、康侯、鲁启们一起来的，还特地送了赞助费，而且是代表六人送的。
了了和比干只是来关心，并没有送赞助费，他们的礼金是要在酒宴上才送的。胶鬲肯定也是要来出席宴会，也是当然还要送礼的，他是打定了主意要送两次的。
胶鬲如此为九侯的一个住沫都办事处挖空心思，当然有他的计较。
九侯和箕子一样，都是有架子的人，不是谁呀谁都见的，若自己去捧场，又不被别人待见，面子上到无所谓，但气势上有些受损。约景如松、琴应、南宫修、康侯、鲁启一起来见，九侯绝对得给面子，也一定得亲自待见。
厚黑是胶鬲的所长，也是胶鬲的必须。因为生意上的事，包括他在战争总部的越来越蔓延的生意事儿，也和九侯同样蔓延的事儿有些冲突。自己耍的一些手段九侯不会耍，但一定清楚，甚至于厌恶，甚至于可能拒绝接待自己和拒绝自己的赞助费。
这些事，九侯是做得出来的。
景如松、琴应、南宫修、康侯、鲁启五人都是正派的贵族，也都是最清平的贵族，胶鬲有意为他们破费。
既然这次赞助费大家都心领了，那么酒宴的红包由自己包好后送到五人手上，大家也就不会有面子上过不去什么的了。
至于另外一个小小的，但又不得不有所顾忌的顾忌，是怕碰见那搬砖的人。
自己看中了人家，人家却看不中自己；人家从右路军得到了军服的单子，自己却直接翻墙过去，侧击人家的生意；自己豪爽地借了钱给人家，又收了人家的高利息。
哎，这一切的一切，都使胶鬲怕见姜尚，所以他就走在五人的中间，生怕姜尚反到要找上来的样子。
姜尚并没有在这里享受包住的待遇，每天都是回家住，他那居处的条件不错，这次到期后也还没有钱续租了。
不干杀牛一条龙的买卖，他就没钱租沫都好地段的好房住。
姜尚回家，穿着打扮还彻底变了个样，女门庆好奇问他在干啥，这问话也还带了些关心，姜尚也就说了搬砖的事儿。
捧场的人是络绎不绝，但也再没有人来送赞助费，九侯也不再亲自接待，哪怕是代表箕子来问候的辛甲来了，九侯也不亲自待见。
待见辛甲的是九侯身边的要人妘迪，他在九侯身边的地位，也就和辛甲在箕子身边的地位一模一样。
问候辛甲大人的是姜尚。
“辛甲大人，我这不是一层层求见你，就刚好碰见你在这里。”
姜尚的话有些刻薄。
辛甲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脖子上也泛起了羞红。
自己应该为大商坐办公室，但却为人跑腿到了这里来拍马屁。尽管来这的官员也谁都如此，但在被自己振振有辞地教训了的人就在面前，他也必然尴尬。
“搬砖锻炼人。”辛甲并不厚黑，但极其顽固。
“你搬过吗？”姜尚这话很有力度。
“无需，我是贵族。”辛甲的话很小声。
姜尚反到郁闷了。
然后，看了眼苍天，天是蓝色的，蓝蓝的天上浮动着自由流动的云彩。
“我看不出这云彩中的贵贱。”姜尚看天不看人。
“地上的人，莫要往天上看。”辛甲回答。
姜尚再无话可说。
云彩在天上，乌鸦在地上，这就是现实。
“来大海龟了，好大的海龟。”
“这是什么？这又是什么？”
“海里的，谁知道。”
“还有海水呢，这海水又苦又咸。”
海水带走了姜尚的郁闷，也勾起了他的乡情，他一边走向有海的味道的人群，一边回忆着故乡辽阔的大海。
自己为什么要如此艰难地做自己呢？因为故乡的大海，它使一个人就不可能小气，也想有所作为，最好还是在惊涛骇浪之中有所作为。
在海边玩耍的一群孩子中，自己不是最大的，也不是最会水的，但是最有勇气的。谁都不敢漂出海湾，但自己就敢，为此也看到了更辽阔的海天。
若不是最后一下踩到了沙子，自己那次也就丢了命。退潮的海水以不可抗拒的力量阻挡着自己向岸边的靠近，尽管不断地在划动，在搏击，但海岸却像是越来越远。
但自己没想到停止搏击，更没有想到要放弃，也终于在无数次踩不到底后，终于踩到了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