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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黑暗

姜尚的袍服也还基本是干净的,但为了见辛甲大人,他又把自己的袍服洗了一个更干净,因此,也就一天都出不了门。

好在这天阳光灿烂,袍服很快就干了,这一切都似乎预示着好运气的就要来临,人生的霉运也许已经随今天的太阳光而去。

整整一个上午,姜尚都在整理自己的书简,也就是他的军事思考和军事思想。把那个简册放上面,那简册放下面,其它的又是什么位置,翻来覆去地花费了他不少的心思。

按自己的计划行事容易,要揣度别人的看法,那就是没有把握的七上八下的心态。

做人真累,姜尚不得不叹息。

一个个的曲折,一次次的失败,又一次次地坚持不懈,又如此一般地面对新的挑战,鼓起新的勇气,做出新的努力。

正午以后,也就是昃,太阳偏西。

姜尚侧头看了一下太阳,确定约定的时间快到了,也就正装出门。当他轻轻地把门带上的时候,心里却在祈祷,也在希望:回来时,也许一切都峰回路转了。

这个时间刚好是下班前的一时间,位高权重的辛甲也忙完了该忙的正事,可以处理这些亦公亦私的事了。

严谨的仆从把姜尚带进辛甲办公的屋子,这里极宽敞大气,但却使人有透不出气的感觉,也许是因为它的主人无比严谨的原因。

姜尚庆幸自己今天把袍服重新的作为,否则,或被眼前人嫌弃。

“姜尚拜见辛甲大人!”姜尚没有在自己名字前添加‘平民’二字,不管对方为多高,权多重,自己毕竟得有骨气。

中等身高的辛甲仰头看了一下姜尚,这是提醒对方自己注意到了他的外貌优势。

“你就是姜尚?”五十来岁的辛甲黑须冉冉,目光犀利深邃。

“姜尚是来献思想的。”这是姜尚反反复复想了很久的话。

“哦。”辛甲站着,也没让姜尚席桌,意思很明白:快说。

“大商立国六百年,从胜利走向胜利。”这是姜尚必须的马屁,以示自己对大商的尊重与热爱。

辛甲皮笑,示意姜尚继续。

“但近年东夷骚扰,也就不得安宁。为了了解大商和东夷的战争,我今年特地到了东夷,并对他们的情况做了一些总结,请大人过目。”姜尚把自己刻划的《东夷军队的战争策略及其我们的应对方略》竹简呈上。

辛甲一手接了,喉咙里发出一点声音,那是提醒姜尚继续。

看来自己的论述方式基本对路,辛甲大人毕竟是接了。姜尚接着就从对东夷的局部战争论述,跨越到大商全方略的战争思想的论述,并呈上自己的全方位的思想。

它们分别是:《大商的东方战场》,《大商的南方战场》,《大商的北方战场》,《大商的西方战场》,共四册,合为一卷。

“放哪儿。”辛甲不再接卷。

姜尚迟疑了片刻,还是决定说出自己的其它想法,并呈上对《大商三军的重新编制的计划》。

这次辛甲翻掌拒绝了:“勉。”

一个字打住,然后是不耐烦地渡歩,时不时也还打量姜尚一眼,明显不是在赞扬他的伟岸。

辛甲终于走到姜尚面前:“如果你能成为国家的工作人员,那么,你说的这些都是你的上级的上上级要思考的问题,有的问题就是我要思考的问题,你都想到了,那要我们做什么?那要贵族做什么?每个人必须明白自己的地位和阶级,平民想平民的事,贵族想贵族的事,你说呢?”

姜尚背心发冷,不是因为挖掉女门庆爱心后的窟窿,而是因为对无底深渊的恐惧。

眼前的人在坚定地维持一种秩序,在这种秩序下:年轻人永远不能施展抱负,穷人永世不得翻身。

“你层层求情,层层送礼,非得见我不可,还非要认定自己是人才,这也没错,你确实是平民阶层中想得最多的,也可以说是最胡思乱想的,毫无意义的。等级是森严的,你休想翻过等级的坎。别做梦了,做梦也是有代价的,当你做梦的时候,别人却在做实际的事情,人家杀牛就杀牛,开餐馆就开餐馆,人家一心一意,不会异想天开。”

“其实,”姜尚想说自己的牛杀得好,味道也不错,没挣到钱,并不一定就是失败,更不能说是人生的失败。

“别其实!现实,面对现实,正视现实,这就是我对你的忠告。你早已过了愤青文青的年龄,但还是过于浪漫和过于激情,不知道踏踏实实地生活和工作。”

“我没有工作。”

“那你是不想去干搬砖的活。”

“我杀过牛,也可以去搬砖,但我目前更需要的是你的破格录用。”

“这些话也说得出来。”辛甲在骨子里就里对破格二字反感透顶。

“难道品级和规矩都是摆设吗?破格就是破国,丢了传统只有迷失方向。你不是看过不少书简吗?这也不懂?”

被扼的感觉,被焖的感觉,这就是姜尚的感觉。若不是因为是自己的恳恳求见,他真想和此人辩论一番。

什么叫顽固不化?什么叫令人窒息?什么叫扼杀老青年?

都在眼前。

姜尚仰头四顾,看这貌似正义,其实黑暗的地方。

“姜尚回去搬砖,这就告辞。”姜尚转身就走。

“这就对了,改过自新,重新定位,重新做人,做一个对大商有实际贡献的人”辛甲勉励的话在后面响起。

姜尚听见了,但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过,还需要改过自新,重新做人。

搬砖是实际贡献,但对大商贡献出自己的军事思想,难道不是同样的贡献吗?

对战争的思考,必须要有越级思维,这样才能把握微观和宏观,考虑三军编制的事,也就超越了辛甲,超越了箕子,是站在商帝的角度看问题了。

也许正是自己的《大商三军的重新编制的计划》使此人忍无可忍,所以无礼地拒绝,还让自己改过自新重新做人。

姜尚对眼前的大商已经心灰意冷,有些可惜那些没有从黑暗处带出的竹简,此人一定不会看,有些可惜;但那两卷都是站在大商的角度思想的,搁大商的高处,也是自己对大商的贡献。

出门前对书简的上上下下的反反复复的排位,姜尚是深思熟虑了的。

自己最有价值的军事思想和治国理念都在《六韬》中,《大商三军的重新编制的计划》也灌入了《六韬》的思想,好在它们都还在自己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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