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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大世界有大烦恼

叶轩坐在沙发上,屏幕上闪烁的光标就像要把人催眠一样,不停地做着同一个动作。曾经的自己,在看不到未来的黑暗中豢养着孤独和迷茫,而现在,自己安稳的站在成功的岸边,却发现仍没有甩掉它们。叶轩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一个呱呱坠地的婴儿,需要用自己的全部身心重新认知身边的一切。

QQ上三个灰暗的头像不断地闪烁,叶轩用鼠标点开了萧遥的留言:我复习了,考上大学通知我一声,有时间回来看我!笑了笑,他又点开了佘玲玲的留言。

叶子,好久不见,还好吗?

自从上次你我三人在“口福”分开后,你一直都没和我说过话,那怕是写在纸上。但是我没有生气,也没有怪你。因为他是你兄弟,而我,可能只是一个勉强算作朋友的人。

认识你很开心。从你走进教室的一霎那,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成为我生命中匆匆而逝的过客。我开始注意你,知道你只抽黄色烟盒的“生命源”,知道你们只去“世纪星”网吧。但所有的一切在你被驱逐出教室的瞬间戛然而止,我慌了,也害怕了,无法专心的写字、看书,每天我都在期盼着,期盼着看到你挡在刘海儿后面的双眼,期盼着你推开门,笑着走进教室。

但,一切都没有发生。

其实,我一直都在骗你。我在这里跟你说声对不起,因为是我让他们隐瞒了一切。先说俞颖吧,我认识她,而且关系不错。你被开除之后我想帮你,因为我爸爸认识曹文凯。但是我跟俞颖说了之后她不支持我这么做,说我根本就不了解你,没必要帮助你。我犹豫了好久,还是决定要帮助你,因为我觉得自己不能就这样让你消失在我的世界里,否则我会抵挡不住内心对自我的指责。我找了曹文凯,但是他的态度很坚决,说什么也不让你回学校。所以我跟我老爸说了这一切,他答应了,虽然有些勉强。我让俞颖去你的位置坐,把这个位置给你留出来。她知道我要帮你之后很生气,所以她对你一直都不怎么友好,她一直都认为你不值得我为你做这么多。我让萧遥对你隐瞒这一切,不想让你知道是我帮助你,不想让你抱着感激之情和我相处。我也告诉萧遥不让他招惹俞颖,因为俞颖是一个特别爱慕虚荣的女生,他们根本就不可能在一起,如果萧遥有一天满足不了她的虚荣心,她会转身就走,况且,俞颖一直就没打算做萧遥的女朋友。没想到他还是陷进去了,而且越陷越深。俞颖曾经跟我说过,跟萧遥在一起,让她在这个学校里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优越感,她只是在享受这个过程而已。

叶轩揉了揉太阳穴,点燃兜里最后的一支烟。

我很抱歉,因为我的私心,把萧遥的生活搞得乱七八糟。但是这真的不是我想象的结果,我只是希望能坐在你旁边,那怕只是静静地看着你就好,虽然我们现在只能算作是熟悉的陌生人。

你脸上淡淡的忧伤和身上稀薄的烟草味我现在依然记得。呵呵,只是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次感受了。对不起,因为最后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坐在一起吃饭让我搞砸了。

其实我真的希望别人话语中你我相恋是真实的。但却不是。

说出一切后心里踏实多了,我去HB上大学了,不知你现在身在何处,有时间电话联系吧!我电话号是139********,就让我最后再做一次任性的一厢情愿吧!

叶轩摁灭烟头,这算什么?是表白还是承认错误?可是萧遥呢?如果萧遥知道俞颖说的话会有什么反应呢?叶轩站起来,转身向门口走去。

“你干什么去啊?”

“买包烟。”

“买‘塔尖’,好抽。”

叶轩淡淡一笑,来到对面的便利店,买了一盒五块钱的“黄山”。当他把烟盒推到程天阳的眼前时,他突然说:我只抽“塔尖”。叶轩愣了,停在空中的手莫名地颤抖了一下,无奈的将烟盒装进兜里。点开最后一条留言:之前我给你写了信,不知道你是否收到。你去哪里上大学了?我的家庭你也知道,所以请原谅我的自私,我只是害怕见到那些鄙视的眼神……叶轩关掉留言,有些疲惫的靠在沙发上,曾经的一幕幕让他心力交瘁,都已经结束了,你为何还要无休止的榨取我的忍耐力,我不想恨你,可是你一次又一次的撕裂我的伤口。那些飘散的回忆,如被风吹起的沙砾,打的人脸痛,心痛。你已经开始了新的感情,新的生活,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有什么苦衷,我都不想干涉,更不想知道。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再打扰我的生活,不要时不时的刺破我刚刚平静的日子。

叶轩将十块钱放在程天阳的面前:“先走了,你慢慢玩。”

“这么着急啊?”程天阳活动了一下手指:“你手机号多少啊?有时间联系。”

叶轩尴尬地笑了笑:“我还没买手机呢!”

“你连手机都没有?不会吧?那你怎么跟家里联系啊?再说没有手机在外地多不方便啊,我手机买的时候才2000左右。”

叶轩咬了咬嘴唇,看着程天阳的电脑:“游戏开始了。”

“靠!”程天阳急忙戴上耳机。

叶轩转身走出网吧,空洞的眼神游离在死气沉沉的空气中,往事雨水一般地占领了脑海:傅莹雪,这个可怜的女孩子成长在一个可悲的家庭中,她有一个妹妹和一个弟弟。而他的父亲是个有重男轻女倾向的酒鬼,每天只做两件事情:喝酒和看电视。而她的母亲用干枯的双手维持着家庭,奈何所有的辛劳换来的仍是家徒四壁和甩不掉的债务。无论是亲人或者是邻居,都像看见瘟神一样躲避着她们家的每一个人。一年中,她们家的常客只有债主。当傅莹雪说出这些的时候,语气中充斥着恐惧和怒火。父亲总会在喝醉之后,指着她和妹妹破口大骂,说她们是赔钱货,还不如早点嫁了省心,上什么学啊,省钱留给你弟弟用!而她的弟弟,总是站在父亲身后,微笑着看着他的两个姐姐。傅莹雪总是流着泪说是母亲一点一滴的付出才让她有机会上学。而妹妹,母亲真的无能为力了。傅莹雪一直都希望未来可以让妹妹脱离那个给她们带来无尽黑暗的家。

叶轩坐在大礼堂的角落里,心神恍惚地看着舞台中央的师哥、师姐们表演着精心编排的节目。他没有找程天阳,可能是害怕看到对方鄙夷的眼神。叶轩心不在焉的眼睛不停地调戏着瞌睡虫,他靠在椅子上,抻了个懒腰。

“下面有请我们帅气的学长为大家带来一首《有没有那么一首歌》,大家鼓掌欢迎!”

悠扬的旋律轻轻地飞扬而起,叶轩眨了眨眼睛,一滴眼泪无声的滑落。

灯熄灭了

月亮是寂寞的眼

静静看着

谁孤枕难眠

远处传来一首熟悉的歌

那些心声为何那样微弱

很久不见

你现在都还好吗

你曾说过你不愿一个人

我们都活在这个城市里面

却为何没有再见面

却只和陌生人擦肩

有没有那么一首歌

会让你轻轻跟着和

牵动我们过去

记忆它不会沉默

有没有那么一首歌

会让你心里记住我

让你欢喜也让你忧

这么一个我

最真的梦

你现在还记得吗

你如今也是

一个有故事的人

天空下着冷冷的雨

落在同样的世界

昨天已越来越遥远

有没有那么一首歌

会让你轻轻跟着和

牵动我们共同过去

记忆从未沉默过

有没有那么一首歌

会让你心里记住我

让你欢喜也让你忧

这么一个我

有没有那么一首歌

会让你轻轻跟着和

随着生命起伏一起唱的主题歌

有没有那么一首歌

会让你突然想起我

让你欢喜也让你忧

这么一个我

我现在唱的这首歌

若是让你想起了我

涌上来的若是寂寞

不想知道为什么

有没有那么一首歌

会让你突然想起我

让你欢喜也让你忧

这么一个我

我现在唱的这首歌

就代表我对你诉说

就算日子匆匆过去

我们曾走过

叶轩闭着眼睛默默地哼唱着,遥望着已经远离自己的曾经,流淌的泪水代表的不是伤痛,不是懊恼,而是对眼前一切的无所适从,不知该如何融入其中,不知自己是否会被鄙视和嘲笑。卑微的内心让他总是孤寂的躲在黑暗的角落里,期望不被其他人发现,远远的望着不可亵渎的繁华,在阳光照射不到的阴影下看着自己的年华渐渐流失。

走出商场,叶轩看着手中价值300元的诺基亚1110,突然有一丝莫名的怅然若失。有生之年第一次妨碍西安原来金钱是如此的脆弱,兜里仅有的几张“毛爷爷”让叶轩无助的穿梭在逆流的人群中。买了手机卡,他先给哥哥打了电话,告诉自己一切都好,而母亲在远处低声的叮嘱,喜悦中夹杂着辛酸。他哽咽了。当自己站在拥挤的霓虹灯下,当自己望着曾经根本不曾见过的汽车,叶轩忽然感觉自己也许真的需要做出改变,犹如那盒五元钱的“黄山”,虽不丢人,但丢脸。

拿着单薄的地图,叶轩漫步在这个陌生的城市中,他看到了带翅膀的“B”和冲天的猎豹,看到了造型夸张的少年领着满身闪耀的少女。而自己,似乎是游荡在体系之外的尘埃,轻飘飘的飞舞着。服装店里那些触目惊心的数字让叶轩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外面的世界很精彩这句话的真谛。

“看那个土老冒儿,肯定是农村来的,还来看我们的衣服,能买起啊!”导购之间低声地耳语,让叶轩无奈地走了出去:是啊,我买不起,我可能连个短袖T恤都不敢买,但你们为何要如此光明正大的在我眼前见他我的人生?富人和穷人之间,永远都有金钱横亘中央。所谓的平等,也许只是富人与富人,穷人和穷人。一个输在起跑线上的人怎能和其他人享受平等的人生?生活的美好,只不过是存在于年幼世界里的无数谎言而已。

皱巴巴的红色钞票可怜的贴在裤兜的最下角,犹如厕纸,洁净如白云,却羞于见人。叶轩倒在床上,听着室友用诺基亚7610和女朋友缠绵,那款等于自己三个月生活费的手机让他痴迷,可是狰狞的现实不断地提醒着叶轩:那不属于你,你只能用弱小的手机挣扎在这个城市的贫困线上。

我是叶轩。还好吗?盯着毫无色彩的屏幕,他始终无法按下发送键: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们就不必执着于那些不能更改的回忆了。感谢你为我坐的一切。叶轩麻木的按着手机,仿佛是在一种毫无意识的状态下发送了短信。

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和我说话了呢!你在哪里上大学啊?叶轩看着瞬间响起的手机,突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YC市因为我手机里只有你和我哥哥的电话号,所以我就给你发了信息。

看到你发的信心我有些伤心,因为让我感觉你是在极端无聊的情况下才想到联系我。

有什么伤心的,至少我想起了你。

既开心又伤心!

呵呵,先不聊了,同学叫我出去打球!叶轩思忖了良久,实在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穿着迷彩服的叶轩站在队伍中,听着教官带有浓重方言的普通话,顺着鬓角慢慢流下的汗珠让他无心思细听,何况有些时候叶轩根本就听不懂他在说什么,除了那些高亢的口令。军训就在这样一个干燥炎热的上午开始了。枯燥的训练在太阳的灼烧下让一部分同学开始厌烦,但所有的抵抗换来的只是不停地在阳光下站军姿,享受着成千上万双眼睛的注视。也许,对一部分学生来说,这可能是他二十多年人生中最艰苦的一段时间,因为你需要在高温下忍受这蚊虫的叮咬和随时会来的风雨,但不管发生什么,每个人都要学会不动如山,严苛的教官会在阳光下注视着每个人的一举一动。“报告”,或许是整个军训过程中出现频率最高的词语。看着被自己脚步踢飞的尘土,曾经的内心或许真的会出现一丝莫名的激动,自己就是一名军人,自己就是一名守卫疆土的战士!十五天或者是三十天可能都是短暂的,也许无法达到强身健体,无法达到提到素质的效果,更多的只是没有退路的坚持,当疲倦的身体倒在床上的时候,想到最多的也许就是军训早点结束吧!倦了,累了,笑了,也许我们什么都没有得到,只是完成了必须完成的事情,无论过程中有多少插曲,无论感言写的多么华丽,最后留下的可能只有一句话:大学时自己经历了军训。

曾经努力地想把被子叠成“豆腐块”,想把军姿站的更标准,可是当汇演结束的一霎那,当自己再次回归到正常的生活,没有坚持下去的理由,又怎能将一切继续做好!因为每个人都是学生,都为学习而生,所以再次变成了懒散的学子!

“要去上课啊?”室友看到叶轩翻着崭新的《马克思主义哲学》,惊讶的问道。

“是啊!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叶轩翻身坐起来,边点烟边问:“去买东西啦?”

“‘汇银’商都搞活动呢,就去看了看。”室友将新买的鞋子穿在脚上:“像我们这种三流大学中的三流系,是没有人关心你去不去上课的!大家只不过是混个毕业证而已,方便以后找工作!”说着,他扭过头:“怎么样?阿迪,打完折500多!”

“很漂亮!”叶轩敷衍着回答了一句。

“你不去逛逛啊?都挺便宜的。我还看中了一套衣服,但是钱不够了,我让我爸给我汇钱了,明天一起去啊?”

“明天?”叶轩有些害怕,轻轻地说:“看看吧,有时间就一起去。”熄灭烟头,叶轩起身走出寝室:“我去上课了,拜拜!”

叶轩从来没有如此的自卑过,他开始害怕和同学相处,害怕其他人发现自己的窘迫,窘迫到每个月的生活费只能维持最基本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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