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她等来了上岛之后最期盼的日子。
阙后生辰,主岛上请了歌舞,大宴群臣。由于人手不足,她与恣意亦被召去清打下手。此时宴至正酣,歌舞升平,无需她们伺候,正是最清闲的当口。
栖凤宫在哪?她在恣意手上写道。
“喏,东边儿。那个赤金瓦顶,那棵巨大地梧桐树看到了吗?据说还是大皇子与皇子妃成婚前特意从三首山脉那边的西山上移栽过来的,凤栖梧嘛……”
未顺着恣意指的方向望去,那个赤金的屋顶在阳光下散着光泽。巨大的梧桐树几乎与宫殿同高。第一次,离想去的地方这么近。也不知在那重重宫闱中的,是不是阿姐,是否一切安好?
“怎么,你也想见见传说中的凤族遗孤?”
未点头。
“传闻这皇子妃足不出殿。身在妃位,却无所出,不得宠幸。”恣意压低了声音,“内宫人说,大皇子一月能到栖梧宫一回都算多了,还不如侧妃受宠。这妃位怕是虚有其表……”
身旁恣意说着,不曾见到身旁人眼神微黯,神思飘渺。
夜间,偏僻的休憩小阁都能隐约听见那边的乐声。
未与恣意并肩坐于庭前,拈了糕点,一口一口。
“走。”恣意将剩下的半个糕点塞入口中,说道。
未扯住恣意,眼神明显在问,去哪儿。
恣意却不管,将未一带。从小阁楼中出来,只见阁外是一方纵横割裂的水池,池水清浅映照月光。茵茵绿草与花色杂陈,倒是颇有趣味。
二人掬水玩闹,却听远处一声哀嚎。
恣意眼疾手快,将未一扯,藏入花丛。
却见一膀大腰圆的华服男人将一女子压制在石桌之上,强行突入。女子哀叫声声。那女子正是与她们共事的露颜。露颜比她大一岁,也不过是14少女……
救还是不救?
恣意一句耳语,压下了未正要挣脱的身体:“你要把我们搭上吗?”
如此情形,即便是管事亦救不了露颜。身畔的恣意紧紧按着颤抖的宣琳,生怕她冲出去。
阿未颤抖着嘴唇,闭眼。
“哭什么!”
露颜被那一喝,止了哭声,微微哽咽。按规矩,未满15只是司乐伎子,不承召幸。但规矩永远只是给她们订的而已,上位者永远有权利破坏规则。
事情却仍未结束。
那方传来一声女子暴喝。只见远处快步行来一红色绣金华服妇人,面目白皙,与男子一般身形宽大丰腴,倒是天生一对。
妇人一看二人,一切都清清楚楚的摆在眼前,瞬间脸上青红交错。原本安宁的偏地,瞬间爆开不堪入耳的咒骂怒打。那华服男子声声讨饶,窜入不远处的岳阳公主府。
“来人!”那妇人一声厉喝,指着露颜,“将这下贱的蹄子杖毙!”
露颜被剥了外衣,裸露的肌肤颤抖着,还未来得及讨饶就被一仗击中背部,骨骼碎裂声清晰可闻。这妇人当真心狠手辣!
露颜扑倒在地,忽然瞧见了藏在花丛的二人,心中悲愤、屈辱与痛楚交杂。她露出恐怖的笑容,疯狂的朝宣琳她们所在方位爬来,像是怨愤的亡灵想要将她们一并拖入地狱!
“谁?!”身后一声尖利的女声喝道!却是公主府的侍女长。
反正也藏不住了,宣琳护向露颜,触到露颜愤恨对她的眼神,心中一颤。是恨吧?恨她们的见死不救……
侍女长侧目。眼前一个瘦弱的女孩。一身粗布单裙,想也不是什么贵人护着的金贵人物。有了这判断,侍女长霎时抽出小鞭,狠狠抽去!
宣琳却觉得被人一带,鞭子落下,她却不曾感到抽痛。
恣意,替她挡了。
恣意一咬牙像是鼓足了劲儿的小兽,向着执鞭人猛扑过去。执鞭侍女被骇了一下,一时间居然落了下风,二人扭打在一起。宣琳看得胆战心惊,却也顾不得太多,一并扑上……
“愣着干嘛,给我擒下这两个野蹄子!”
瞬间,七八名名侍从将她们团团围住。二人哪里是壮硕仆从的对手,不一会儿就几乎脱力,被侍从绑了个结实。
“等什么!给我统统杖毙!”妇人气得面容扭曲,几乎嘶吼道。
两个小姑娘凑在一起,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恐惧的颤抖。
“他娘的!”恣意一咬牙,干脆朝着执杖人扑了过去。阿未吓得魂飞魄散,当下也管不上那么多,用被捆住的双脚用力朝按压着她的侍女腹部踹去……一时间,哀嚎声又起!
“何事喧哗?!”
一道清润的男声传来。混乱的场面顿时一停,宣琳身上捆了绳子动弹不得,几乎是脸朝地摔在来人的脚边。
“嘉誉王!这乐伎勾引岳阳主君被公主发现,理应杖毙,不想奴婢一时不查被这不知哪来的两个贱婢搅了。”
宣琳微微抬眸,看见眼前一双白靴。雪色长袍勾勒着银丝暗纹,雪色的长发披肩,纤长的指间拈着一把玉骨通透的折扇,眉形飞扬,眸色流离,樱色薄唇,含笑间带着一抹妖娆,犹如一抹魅色的雪。
他似乎注意到宣琳打量的目光,转眸,四目相对。宣琳一阵恍惚后急忙趴地装死。
“岳阳主君?”语气带着有意的诧然,讽刺之味昭昭。岳阳主君好色无能,懦弱惧内,闹了许多笑话,因此岳阳公主虽是翼王亲姐也只能偏安漂浮岛边际一隅,以免坏了皇族声誉,宣琳在乐岛都有所耳闻。“岳阳主君年逾五十,这小乐伎年纪轻轻,面容姣好,勾引哪位贵人都可信,但非要诱惑一个无能老儿……这倒令本王十分不解。”
宣琳诧异,嘉誉王竟对岳阳长公主主君丝毫不留情面?
“这……”侍女长语塞。
那岳阳长公主正要开口,却听嘉誉王续道:“这女子杀便杀了,余下二人便放了吧。皇姑母亦不想丑事外扬吧?”
这一问,已是不容抗拒。
男子的侍从十分有眼色,仅是挥手的功夫,露颜已然合上双眼,去得没有一丝挣扎。
四周安静连一丝风都不曾掀起。身上的绳子倏然断裂。
“快走吧。”
待二人挣脱绳子,那男子已然带着侍从走远了。
恣意给阿未揉揉身子,互相搀扶着匆匆离去。但想起露颜,二人心下都有一丝苍凉。越想靠近那华丽宫殿就越危险。
再看这深红宫墙,似是血染。
阿姐,还好吗?
宣琳握紧恣意的手,抬眼,千米高空之上,万里苍穹的青色映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