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有些凝重的帝凰听她这话却是笑了，「我竟是入了典籍？」
感觉好像死了一样，才被写入史册……
这种感觉，很奇妙啊……
被她这麽一说，宁后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妳放心，那典籍是家族定期更新的，不是提早写好的，又不是司命！」
「也是！」帝凰应了一声。
「不过，说到这种事，我记得我也看过写我的呢！」宁后有了兴致，便说起过往：「我记得那是我嫁入宫中之後几年，一日我回府省亲，便想去看看那些藏书，找一本我以前常在看的书。刚巧翻到一本家族史，泛黄老旧。」
帝凰也来了兴致，挪了挪坐姿，专注的听着宁后说。
「我想大概是先祖遗留的族谱什麽的，怎料翻到最後一页却见我的名子被写在上头……」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笑了出来，宁后更是闭上眼回忆起上面的内容，「我记得上面写着：宁娴媮，第四代家主嫡次子之嫡长女，第五代嫡长孙女。於燕皇浩即位三十一年嫁入皇宫，成为继后。於燕皇浩即位三十三年诞下二皇子箴……」
「当时我就在想，他们莫不是都閒着没事做，不然怎麽帮我这麽一个好好的大活人写传记？」宁后笑着，眉头却模仿起当时的神态，微微皱着，「後来我翻到前页，发现先皇后亦是在内，这才知道原来只要为家族立下大功都会被记在家族史内，不管你还活着没有。」
帝凰发现宁后似乎从来不管自己嫡亲的姑姑叫姑姑，反而一口一口先皇后。
即便在燕皇还是众人面前，她似乎也好似就真的只是个平凡继室那样，称元配为先皇后。
不过宁家也真是够特别的，竟然还有那样的……家族史？
帝凰笑着问她：「我不会是入了皇族史吧？」
宁后瞥了她一眼，道：「妳又不姓妫。」
帝凰倒是好奇起来，「那妳这是在哪儿见的我呢？」
宁后一本正经地说：「奇葩传。」
帝凰一口茶几乎要喷出来，她傻眼：「奇葩传？有这东西？」
宁后点头，「是的，商国帝姬很荣幸入了我们燕国奇葩先生的书里，他素来只写奇葩的。」
帝凰：「………」
恭喜她加入奇葩大军啰？
奇葩先生……
令人傻眼。
又说了一会儿的话，不知为何话题转到宁溪身上去了。
「她将近十八尚未定亲，妳可有打算？」帝凰问道。
宁后摇了摇头，道：「我倒想问问妳有没有什麽好法子，府里如今是由伯母打理，我不好随便插手干预。妳也知道伯母对小溪的态度……」
帝凰自然是知道的。
宁夫人几乎是当府里没那个人一般，哪会去搭理她的婚事啊。
尽管宁后想帮她，可宁后就算是皇后也不能越过宁夫人去，没法作主宁家的事儿，况且宁夫人还是她大伯母。
若再考虑上宁溪的出身便更不可能了，一个贱出庶女罢了，由当朝皇后亲自操持婚事岂不是个笑话？
若说平时宁后还能托妫媞那位与宁溪要好的公主多照拂她些，对此事却是真真无力了。
一个女子，在这个时代，没有帝凰那样特别的父亲，不嫁人是没有活路的。
嫁人就等於第二次投胎，更是不能草草决定。
帝凰皱起了眉，手不自觉摸着她的下巴，纤长的手指极有规律的摩挲着。
宁后也并未催促，她拿起茶杯轻轻晃了晃，然後放到鼻子前，鼻子用力一吸，之後才小口小口饮了进去。
「除非宁溪不是宁溪…」
帝凰猛然来了那麽一句，让宁后愣了一下，「什麽？」
「娴媮，就你所知姨娘待她好吗？」帝凰问宁后道。
不出所料，宁后摇了摇头，「一点儿也不好，那姨娘到底是小户人家的女儿，没什麽见识不说，满脑子幻想也罢了，偏偏还妒忌贪婪，一直在怂恿儿女去争宠……」
帝凰只从妫媞那儿听到一部分，却不知道还有後面怂恿儿女那一部分。她於是讶然，「怎麽说？」
「嗯…子爻，妳大概也见过深宫妇人争宠的手段吧？特别是有孩子的。」宁后看着她，说道：「年老色衰，又或者担心夫君对自己宠爱不再，也可能是为了孩子考虑……不管，妳知道晋国前阵子出的事儿吧！」
帝凰点头，那时候帝苑还专程给她捎了信来，让她不要担心。
只是怎麽可能不担心？那时晋国帝后大婚还不满一个月，後宫便生出那样的事来，她怎麽不为帝苑担心？事关商国颜面与利益，帝苑不能有事！
当初那件事说来也奇怪，晋后宫中突然失火，恰巧路过的杨嫄又冲进去要救人……
见过杨嫄几面，帝凰可不觉得她有这样舍身救人的精神。还有晋后宫中怎麽来的火也是一桩悬案。
看帝凰的神情，宁后瞬间明白这个早熟的姑娘还是想得太简单了些。
「子爻，晋帝喜欢的是杨嫄。」她轻声丢下一颗震撼弹，帝凰诧异的看着她。
「儿女情长，妳终究是还没懂……」宁后缓缓起身，「喜欢一个人可以不表现出来，但从杨嫄招惹晋武后与晋后那麽多次却仍活得好好的，就可见一二。」
她对帝凰轻笑，「帝姬聪慧过人，不会不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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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凰不知道自己如何离开宁后宫里的，待她回神过来她已在驿馆之中。
她终於明白为什麽！
晋帝喜欢的是杨嫄，但杨柳两家素来势不两立，先帝为太子娶了一个杨家女儿本身就是用来制衡柳家的。晋武后当然明白这一切，那时还只是皇后的她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杨家筹码壮大。
而今不同，不论是先帝这个丈夫还是晋帝这个儿子，都万万没料到晋武后一个深宫妇人会去谋划到两国联姻的事。
晋武后威逼利诱之下，晋帝迫於无奈只得以将杨嫄贬为妾室护住杨嫄，事实上迎娶商国公主能够得到的利益他也清楚的很，所以并不排斥。
有先帝与晋帝撑腰，难怪杨嫄那样肆无忌惮。
只是，想透了这一切，帝凰却依然看不透那位陆贵嫔。
晋国国境内，陆姓的不多，而且大多是小门小户，养不出陆贵嫔那种气质……
一点也不小家碧玉，也不清婉秀气，怎麽说呢……
有凤凰的高华明艳，偏偏不霸道绝对，反而透着一股清贵。若涓涓细流之平和，却又像洪流之强大……
那是个很特别的女人，一如她去佑亲王的丧礼时见到的那个女人。
想到最後她顾着失神没能把宁溪的事讨论完，帝凰心中有些愧疚，暗自思索着该怎麽办。
结果苏芸便在这时进了内间，对她道：「殿下，宫中来人请见殿下。」
帝凰愣了一下，对苏芸道：「让他进来吧。」
「是。」苏芸转身走了出去，然後又领着一个宫人进来。
那宫女穿着整整齐齐的宫装，素色的宫女装，一袭淡粉的衣裳衬托出小姑娘的娇美，虽不至倾国倾城，却也是小家碧玉一枚。
她见了帝凰就是眼前一亮，规规矩矩地半跪行礼，「小婢见过帝姬殿下，帝姬殿下万福！」
随着她低下头，一头被梳成两个髻的乌黑秀发正好在帝凰眼前，小姑娘带着婴儿肥的脸蛋看了很是可爱。
帝凰看着她不禁想起燕公主妫嬅，那小小的孩子也有粉嫩的婴儿肥，心里柔软下来，温声道：「起来吧。」
「是，谢帝姬殿下！」小宫女起了身，依然没有失了规矩。
倒是一旁的苏芸，听着帝凰那猛然温和的声音狠狠抖了抖，往帝凰脸上多瞧了几眼。
怪了，她主子看起来没特别不高兴，也没什麽不对劲，怎地这样……
以往各家姑娘来给她主子请安可没少过，她就奇怪以前都那样冷淡怎麽现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