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这十八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弹指一挥间,就过去了。
马达也变成了老马达。
在蜕变成老马达的过程中,他和妻子左冷婵精心照料肉球,肉球也一天一天地茁壮成长起来。
好在村里人虽然有些闲言碎语,却也没到他家闹过事。一些以前的老哥们不敢跟他来往了,他也乐得清静。要不天天听人家说你家那妖怪儿子怎样怎样,他还不早就跳河去了?
这个肉球啊,承载着马达的所有希望。起初,他只把它当做一颗摇钱球。但渐渐地,感情越来越深,他就真的放不下了。
这也是因为,这肉球果然也不是普通的肉球。
一开始,肉球里能听到哇哇的哭声。后来,肉球里传来咿呀的学语声。再后来,肉球里的娃娃会叫爸爸妈妈、会说话了!
“爸爸!给我浇点水,我渴了。”
“爸爸!光浇水不施肥,我缺钙啊!”
“你小子!一言不合就叫爸爸。我都受不了了!”老马达被儿子使唤来使唤去,也有烦的时候。
可那小子却不依不饶,“那我叫你一声儿子,你敢答应么?”
“老子……老子揍你!”
父子俩有时候说说笑笑,有时候吵吵闹闹,这日子倒也快活,尤其还省了抱娃娃奶娃娃的麻烦事。左冷婵出了月子就能下地干活了,生计上倒也不比以前更捉襟见肘。
3年前,这小子15岁的时候。左冷婵感染了风寒,家里穷,看不起病,就这么撒手人寰,丢下了这对孤球寡父独守着破落的茅草房。
太阳好的时候,马达会推着肉球到门外晒太阳。村西头的白菜总来看肉球。记得初见还是肉球7岁的时候,一个雨天,马达两口子忙着给茅屋搭稻草,就忘记了门外的肉球还没推回屋子。等他想起来去找肉球时,看到7岁的白菜打着一把油布伞,给肉球遮雨。
看到马达的时候,白菜满脸的惊奇:“马大叔,奋旦哥哥为什么要住在球球里?我爹说他是妖怪!可奋旦哥哥给我讲笑话,不像吃人的妖怪!”
“傻丫头,各人有各人的命!那哪吒还住在球里呢,咋不是妖怪?山上的师父说了,奋旦可是有仙根的!”
“奋旦哥哥,以后你要成仙么?成了仙会飞么?”白菜不过是个7岁的小丫头,马达这么一说她就信以为真,满脸的惊喜。
肉球里又传来马奋旦的声音:“白菜,等我成仙了,就带你到月亮上去摘桂花、打兔子!”
“玉兔那么可爱,不要打它么!”
“好吧,那就摘桂花!”
“好!”
现如今,肉球长成了大肉球,白菜也长成了水嫩嫩羞答答的大白菜。不变的是,白菜每天都要来找肉球里的奋旦哥哥聊聊天。
“哥哥,你说我好看不?”
“好看!”
“你在肉球里又看不到我,咋知道我好看?”
“你知道我看不到你,还问我?”
“你就不能让着我呀!”
“所以我才说你好看啊!”
“那万一等你出来了,发现我不好看呢?”
“那我就娶你。”
“呸!那要是好看呢?”
“那我嫁给你!”
“尽胡说!”白菜羞得一脸通红,那娇滴滴的模样,就好像一朵沐浴在晚风中的小花。
老马达坐在旁边的石头上,一脚踩着石头,一脚耷拉着,听两个孩子说话,不时吧嗒两口烟袋锅子,嘿嘿地笑:“这白老五哪修的福气,竟然养了这么一个好丫头。要是奋旦真能娶了她,那我马达也算是后半辈子有福喽。”
向晚的风,吹来染着红霞的云朵,夕阳在山外摇摇欲坠。
白菜已经离去多时,夕阳晕染的肉球、静静坐落在院落里的肉球,忽然摇晃起来:
“爸爸,不好了!爸爸,不好了!”
“老子还好得很呢!你个小混球,喝碗汤就能饱一天,你知道爸爸我是要一日三顿饭的么?叫个屁啊,老子在做饭呢!”
“爸爸,我要出来了!”
“啥?你要出来了?”听肉球里的马奋旦这么一喊,老马达惊得锅铲子都掉地上了。在裤子上擦了擦手,就奔到了庭院里。
只见那颗躺在杂草从中的肉球左摇右晃,周身散发出莹莹的光。一时间,老马达还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怎么这颗肉球越发白亮亮的了?
“爸爸,你愣着干啥?赶紧接生啊!”肉球里的马奋旦又大喊起来。
“老子怎么接生?你想怎么出来?”老马达也急了,接生他不专业啊!退一万步说,就算是接生婆,也没有给肉球接生的经验呀。
那一瞬间,马达的脑海中有灵光闪过:“奋旦,你是不是就像鸡崽子一样,啄破肉球出来?”
“可能是吧!我感觉这球越来越硬了!里面的空气越来越少!我喘不过气!”马奋旦还没说完,老马达就听到肉球里传来砰砰的声响,显然是马奋旦在用拳头敲打肉球的壁垒。
如果不是这么紧张的情况下,想想也是可笑的。一个十八岁的小伙子,竟然一直生活在一个蛋里,要想鸡雏一样啄破蛋壳出来——这个出场的形式,太禽兽了!
马达一心想帮儿子,更担心儿子憋死在肉球了。慌不择路地在院子里乱转,东一下西一下,左手抓起一把铁楔子,右手捡起一个榔头,就冲了上来,对准肉球的顶端,铛铛地凿了起来。
“马叔,你在干啥?”身后忽然想起了白菜的声音。
马达也来不及回头,“丫头,你咋回来了!快帮我扶住奋旦!”
“我心里慌,总感觉奋旦哥哥有事!”白菜赶紧扶住不住颤抖的肉球,紧张地叫,“马叔,奋旦哥哥咋了?”
“他要出来了!说肉球越来越硬,喘不过气来!”马达挥舞榔头不断地凿着,“我得把他就出来!”
“那浇水吧!浇水能软一些吧。”白菜也语无伦次,不等马达说话,就跑到水缸边舀水!
她来回奔忙着,汗如雨下,肉球一点一点湿润起来,马达的凿子也渐渐陷了进去,而她那一头裹在头巾中的青丝早已散落下来,每一根发丝上都挂着汗珠。
她的心,也好像被浸入水中,无比的焦急……
“好了!”忽然,肉球中传来马奋旦的声音,“你们都让开点,我要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