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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无尽的雨

攻辙一直跑一直跑,直到跑不动。穿过原野,他发现一间废屋,推开门庭院杂草丛生一片荒凉,再也支撑不住的他双脚无力倒在草地上晕厥。

南宫殿里,无夜为渊公赐坐。

“久闻渊公大名,今日终于能得见。“

“老夫也听闻了公主的事迹,想必公主的才学毕达到顶峰。“

无夜谦逊道:“先生严重了,学生还差得远。“

渊公捋了捋胡须,“不知公主召见老夫所为何事?“

无夜来到案几前,亲自为渊公斟上好茶,“王主有意要渊公往霸国任职。“

渊公摆摆头,“老夫可没这能力。“

无夜将倒好的茶盏双手奉到他面前,“先生谦虚了,学生知道生为南国人这要求很过分。学生也知道先生向来淡泊名利,便为先生推辞了。“

渊公欣然的接过茶杯,“谢公主成全。“

“学生但有一事相求。“

“但讲无妨。“

“想请渊公闲暇时,能指点一下学生的棋艺。“

渊公捋捋胡须,躬手道:“公主过谦了。“

无夜端起茶杯在嘴边轻轻抿过,“那就有劳了。“她的余光扫过柱子旁的花架,渊公在心里对这无夜公主赞叹道:却是聪颖之人,让你半点也看不出意图。若是披上羊毛的狐狸倒还好,只怕本身便是敏捷的山羊。无夜对渊公却是这样看来,这先生有些本事,真是能装糊涂,恰恰如此方能安身立命。

夜深,若赤和萍儿服侍公主宽衣。窗外突然作响,无夜望向窗外一场大雨已然降临,庭院的花草被褪去一身灰尘,无夜目光似有深思,萍儿前去闭上了窗户。

优希紧跟在灵王身后,雨水将他们湿透。优希抵不过雨水的折磨,“灵王,我们找个地方避雨吧。”

储君不答继续前行,优希担忧道:“灵王,这样会生病的,你的身躯可是南国最贵重的宝物。“

储君冷目看向她,冷淡道:“此话不觉可笑?“

“灵王可从没受过这罪啊,就算国破你也依然是灵王!“

“如果你对我们的处境还不了解,现在便可分道扬镳。“他加快了步子,跟在身后的优希哭出声来,灵王再也没有像往常转身来询问她怎么了,眼里再也没有对任何事物的关心。王主过世灵王一次也没哭过,她知道他比谁都难过。她也意识到,灵王再也不复从前。

雨水无情的击打在储君身躯,这夜的雨真是令人寒彻心骨。看着储君越来越远的身影,优希急忙跑了上去,储君捂住胸口,脸色苍白。鲜血浸染到衣面,他没有表现异常,免得优希看见又要大惊小怪了。

就在这时,前面出现一个一百人左右的队伍,侍女发髻分别偏向左边,身着淡蓝色饰物,手提红色木制灯笼。马车前行缓慢,似乎是车厢里的主子睡着了,放慢了速度。储君看向队伍,在马车身后是一群衣衫褴褛的奴隶,他们埋着头一脸疲惫,被雨淋湿后更显狼狈。队伍左右都有士兵压制,他们中年龄最小的也才5.6岁。

队伍中一个穿着华服的小女孩很扎眼,她的发髻是蝴蝶的形状,她抬着头不卑不亢,看起来曾经是个贵族。她回过和储君视线片刻交汇,两人又各自看向自己的前方,随着队伍渐行渐远。两个命运相同的人,背影悲壮而悲凉。

队伍进入了南峻的边境,他们在一个小镇上歇***隶被关进了柴房,有雨点飘落进来。一个披头散发的男孩到着华服的女孩身边,“霍裴儿。“他从怀里拿出一个馒头,“快吃吧,我偷偷拿的。“

霍裴一副拒绝的姿态,“我们的约定还算数吧?“

“守卫这么严,我们跑不掉的。“

“你的意思是,你在蒙骗我?“

“你看这里有吃有喝哪里不好,到外面去不出两天就会饿死的。“

“此等像畜类般的行径,尊严丧失殆尽。“霍裴温怒的将他手中的馒头扔到了地上,其他人见状纷纷上前去抢食。此景此情刺痛了她,为了存活,何等卑微。

男孩撇了撇嘴,对她的行为很不满,他可是冒着被鞭刑的风险,“我说你这席国的公主怎这么不开窍,你们席国已经灭亡了,你还摆什么王族的气势。“

“尚以,原来你是这般看来,我同你也没什么好说。“她负起的转过身子背对着他,雨点打落在她润白的脸庞,透过破败屋顶的房檐,她看见了缝隙中狭小的天空。

夜深,万物寂静,雨也停了下来。霍裴儿悄悄起身,这一路上她一直找机会逃脱,好不容易因为下雨,令中介国的领送大人生病,侍卫大多去了大人那边。趁柴房里的人都睡着了,她蹑手蹑脚推开柴房门,门外的侍卫也打着盹。

她跑出客栈的后门,头也不回的一直跑。跑到累的不行,脚也酸麻,终于离开了小镇。在原野之地,她发现一间弃屋,推开门庭院杂草丛生。她踩踏过草木,发现地上躺着一个人,不知是死是活,她蹲下身子探着他的气息。

待攻辙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强光直照射在他脸上。他看见在自己对面一个女孩闭着双眼,他看了看屋内,墙角一只蜘蛛正在结网。是她将自己弄进屋里的?他看她瘦瘦小小的,哪来的力气啊?

她眨了眨眼睛,就像一只正在拍着翅膀的蝴蝶,她有一双碧绿的眼睛。

攻辙见她醒来,关切的问道:“你醒了?“

“这里是哪里?“

攻辙苦恼的抓了抓头发,不确定的说道:“似乎是南国的边境。“

“南国吗?那不是离霸国很近了吗?“

“你要去霸国吗?“

她摆了摆手,“不,不要。“

“你是哪国人?不像东方的。“

“我是西方大陆的,我是席勒琼里国人。“

“那你怎来东方?“

“我的国家已经灭亡了。“

攻辙看见霍裴儿眼里极大的悲痛,她倔强的擦掉了泪水。

“你是哪国人?“

攻辙冲她笑道:“南国啊。“

霍裴儿感同身受的看向攻辙,心里一阵哀叹:南国也灭亡了。可是眼前的男孩似乎不明白这类事。他的淡然,令霍裴儿突生愤怒。

咄咄逼人的走向攻辙,“南国也是亡国,你不知道吗?“

攻辙有些害怕的向后退去,“你怎么了?“

“为什么你没有国耻的觉悟,因为你还活着是吗?因为你没有失去家人是吗?因为你就是个白痴吗?“

攻辙跌坐在地上,惊慌的看着霍裴儿,“对不起,我说错什么了吗?“

“不“霍裴儿别过身去掩面低泣,“是我不该对你发火。“

“我很难过。“攻辙表情严肃起来,“和家人失散很难过,被陌生人带去陌生的地方,差点丧命我很难过,独自逃命我很难过,南国灭亡我也很难过。“

霍裴儿转身将他扶起来,“对不起。“

“我不知你为何愤怒,我不明白你的心情,对我而言,我只想回家。“

“回家?“

“嗯。“

霍裴儿忍不住泪流满面,轻轻拂过攻辙的发梢,“傻瓜,我们已经没有家了。“

外面突然传来嘈杂声,门被踹开侍卫冲了进来,将霍裴儿和攻辙围了起来。她看见了藏在侍卫身后的尚以,他内疚的看着她,她悲愤的别过头去。

霍裴儿被绑了起来,领送的大人意气风发的坐在她对面,她的手臂和肩背上全是伤痕。攻辙惊恐道:“不要打了。“

“我对你宽容,不曾给你上刑拘。你如此辜负我的信任,要是下次再跑被我抓住,就没这么简单了。“

他轻蔑的看了一眼攻辙,“这人是谁?“

“他不是席国人,你应该放了他。“

“骄傲的席国公主,你怎还这般傲气?”他挥了挥手,“把他们带下去。“

他们继续了前往霸国的路线,但他们要去的是一个叫做中介国的小国。他们的国君是一个如蛇蝎般的冷傲女子,中介国是一个奇迹,它地处盆地,是个环境很好的沃土。各个大国都不曾打它主意。一般人都呼之为中介站,还有一个称谓为奴隶国和刺杀国。他们出售杀手,出售奴隶,奴隶大多是被灭国的后嗣。

那里简直就是一个地狱。

他们行走在马车后,脖子和脚上拷着链子,霍裴儿愧疚的对攻辙说道,“对不起,连累了你。“

攻辙紧抿嘴唇,顿了会儿,道:“我还能回家吗?“

霍裴儿摇了摇头,深深埋下头,对不起。尚以本想要说什么,霍裴儿根本不再理会,他的瞳孔深如黑夜。

月亮倒影在水面上,寝宫里的床榻前香烟寥寥升起。无夜梦见自己走在黑夜中,一个中年妇人突然出现,浑身是血。她向前跑去,一个土瓮里被砍去四肢的女孩怨恨的看着她。风吹动窗户发出响声,她被惊醒。汗水打湿了长发,她下了床,提着灯笼走在长廊上,若赤萍儿随着跟着,被无夜拒绝。

“你们先下去吧。“

若赤点头,拉住正要上前的萍儿的胳膊,摇了摇头。

“让公主独自待会儿吧。“

“可是,公主需要侍奉时身边没有人在。“

“我们公主不是娇生惯养的主,在霸国没有行走自由,到了这里,就让公主清闲片刻吧。“

萍儿点头,“那,你也早点休息吧。“

看着萍儿离开后,若赤道:“出来吧,一番队长。“

罔出现在若赤面前,“若赤姑娘好眼力。“

“你是故意的吧。“

“只是想提醒公主,私放囚犯,可是死罪。“

若赤笑道:“那可真是冤枉公主了。“

“哦?“

“储君不是南国人,他乃霸国之子,屈瑟小姐亲自说出此话,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霸国又多了一位王子?“

“这对王主来说不见得是好事啊。“若赤得意的笑道:“我们的一番队长想必是要告诉王主的吧。“

罔冷笑道:“王主有令,公主可犯错2次,2次之后的事我才会告知王主。“

若赤不悦,拽着拳头。

“若赤姑娘生气了?“

若赤信步离开,罔注意到了她的脚步,“真有意思,吾期待着若赤姑娘的身份。“

无夜行至一片地段,门匾上挂着遂王府,她推门而入。庭院年久失修已经残破,这个地段相当隐蔽。她喃喃自语道:“遂王府,就同霸国的公主府一样清冷,容易被遗忘的地方。“

她在走廊上走着,推开其中一扇门,是书房。里面布满了灰尘,空气令人气闷,墙上挂着很多梅花图,蒙上了灰。行至桌前,案板上还放着一副没有收起来的画。一个瘦弱的小男孩,眉心上印有梅花的图案,左旁题字:吾爱儿储宁吕。灰尘弄脏了他的脸,无夜用衣袖轻轻拂去。

这便是南王之子,储宁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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