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归来见天子,天子坐高堂。策勋十二转,赏赐百千强。厚禄与名爵,锦衣归故乡。”
简简单单几十个字,却让君臣陷入震惊之中。各诸侯有打脸的悻悻,也有暗自庆幸。大臣则暗叹,果然是高祖血脉,几代帝王,终于出来一个与《大风歌》相媲美的诗句。刘启则是惊喜交加,三日不见,刘荣这个怂儿子居然给他长脸了。毕竟是亲生儿子,哪有父亲不喜儿子自强的。看了眼窦婴,不错,居然早有准备。不过面上却是淡淡道:“各位叔伯兄弟百官,朕不擅长品鉴诗词,不知这稚子小作,可还入诸位行家之眼?”
百官中当机赞声四起,而诸侯则稀稀落落。然而不管这些人心思如何,刘荣这一次算是彻底露脸了。大汉人从此知道,大汉的太子是刘荣,会作诗。
刘启又问诸侯道:“淮南王,你博学多才。听说正在编纂一部《淮南王书》。你给朕说说,这首稚子小作如何?”
淮南王刘安躬身拜道:“回陛下,太子佳作,寥寥数语,便将汉军驰骋疆场,回京受封,锦衣归乡的情景描绘出来。太子之才,远非我等所能企及。陛下英明,太子博学,此为大汉臣民之幸事,臣刘安,为大汉臣民贺,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说着,就要大礼参拜。一首盗版的诗词,就能让一向以学问自傲的淮南王低首认输,果然,穿越者无敌。
刘启暗自得意,看了眼一旁不语的刘武。道:“稚子之作,岂能得淮南王如此夸赞。太子,还不快谢过你淮南王王叔。”
刘荣便对淮南王行一礼:“谢过淮南王王叔。”
淮南王三十多岁,由于平时喜欢与文人墨客谈论诗词,自有一分文雅。此时,一双细皮嫩肉的国字脸却是堆上了菊花:“太子快快请起,臣如何敢当太子这一礼。”
刘荣借机起身,告罪退下。各人各自归位,活动继续。庆典之后,就是告太庙,告诉死去的祖宗,活着的人没有将祖先的基业弄丢。然后再是普天同庆的日子:大赦天下,施舍米粮。罪犯赦免无罪,乞丐也可得三日米粮。更不用说那些耆老,那是此人有福,皇帝有德的象征,更要双倍发放米粮,免徭役。
当然,皇帝也不能亏待自己。皇帝亲临甘泉宫,带着嫔妃,宫女泡温泉。汉时甘泉宫,建于秦时甘泉宫旧址。此地位于关中北部,渭水北岸。此地群山为怀,渭水绕宫墙,冬暖夏凉,为避暑的胜地。此时刘启正舒服的躺在凉席上,看着几个子女在泉水中嬉戏,很是得意。自庆典之后,窦太后逐步放权,梁王也会了封地大梁,刘启自然也侍母愈发的恭敬。当然,这并不妨碍在前朝的一些小动作。而刘荣,在盗版了木兰辞后,也随侍景帝身侧。也不知眼红了多少人。母慈子孝,子女膝下承欢,这才是和和美美的一家子啊。
中尉府卫尉致都向景帝回报着最近一个月,长安的案件。中尉府,专职就是保卫长安。打压犯罪也是其职责之一。刘荣突然开口道:
“父皇,这件案子是件冤案,事情恐怕另有隐情。”刘荣拿着一卷卷轴说道。
“哦,你是说中尉府断的案子居然有冤案?拿来,朕要好好瞧瞧。”刘启惊奇的说道。致都也看了眼刘荣。虽然太子的诗词是不错,但这是断案,也可看了眼卷宗就凭空臆断?
接过卷轴,是一则断子案:说是长安郊外,有一妇人丢了自己的儿子,后来发现这儿子居然在城里一刘姓地主家。索要无果,便告到了中尉府。中尉府将两家人和孩子带到堂上,让孩子自己辨认。而孩子太小,连话也不会说,只是哇哇大哭。这时农妇突然说自己认错了,这孩子不是自己的。中尉府便以诬告罪罚了这位农妇三个月的徭役。
刘启看了一遍,说道:“中尉府判的合情合理,没什么错啊。”
“父皇,孩儿不是说中尉府判错了。而是儿臣认为这孩子应该是农妇的。”刘荣辩解道。
刘启“哗”的坐了起来:“什么?”致都也瞪大了眼睛,难道真的判错案了?
刘荣分析道:“首先,农妇与地主家相比,地位见识何止相差万里。所以农妇既然要状告刘姓地主家,必定有十足的把握,这孩子必定是自己的。否则农妇绝不会有这个胆气去告地主。因为不管胜败,这刘姓地主家都不会放过她。此其一。”
“其二,就是这妇人在堂上无故撤诉。”
“太子殿下,这是这农妇自己要撤诉的。下官可没有动刑,甚至连惊木堂都没拍。”中尉致都急忙说道。刘启也看着自己的儿子。
“这就是最大的疑点。因为一旦到了中尉府,农妇只有两条路。要么胜诉,要回自己的儿子;要么就是被指诬告,受到严惩。如果是正常人,至少也得问上几遍,甚至动大刑,扛不住才招供。中尉大人,你说是吗?”
“是的。卑臣也很疑惑,但就是想不明白其中的缘故。又鉴于妇人失子,才从轻发落了这农妇。”致都沉声说道。古人以为,诬告是败坏民风,是要严惩的。三个月的徭役,已经很轻了。
“其实并不奇怪,因为这个孩子。”
“孩子?”周围人都疑惑道。
“是的,孩子。”“做母亲的,哪有不想要要回自己孩子的。何况这个农妇将案子都告上了中尉府。如果农妇想要改口,早就改口了,根本就不用到中尉府来。更不用说在中尉府大堂上改口。但是,她偏偏就在中尉府大堂上改口了。那肯定就是因为她儿子的缘故。虽然我不清楚具体的原因。但肯定是因为她儿子无疑。”刘荣肯定的说道。
“中尉,你看呢?”刘启偏头问道。
“太子殿下的分析合情合理。待卑臣再去省问一次,就知道其中的缘由了。”致都想了半响,说道。毕竟是太子当着皇帝的面提出的疑问。没办法,不管结果怎么样,这态度还是要做出来的。左右不过是费一番功夫罢了。
待致都出去,刘启笑道:“十几岁的孩子,居然凭着卷轴就能断定是否是冤案,还说的有礼有节。不错,有长进。”看了刘荣的脸色,又道:“你怎么看起来不高兴?”
刘荣答道:“儿臣是担心,中尉就这么去问案,怕是问不出什么结果。”
“哦,怎么说?”刘启真真是好奇了。
“如果农妇没有在中尉府招认还好点。现在已经招认,那就是铁案。要翻铁案,就必须要有真凭实据。而中尉府在先前的时候,就无法辨认孩子的亲生母亲,才让孩子自己辨认。现在再去问,即使农妇说孩子是她的,中尉府又有什么证据呢?没有证据,又怎么翻案?”
“嗯,你说的有道理。”刘启试探问道:“如果朕直接下旨,将孩子判给农妇,怎么样?”
刘荣摇头道:“名不正,言不顺。即使以父皇的威严,也难堵天下人悠悠众口。”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怎么办?”刘启有些恼怒。自己堂堂的天子,被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左一句不行,有一句否定。感觉大失面子。尽管这个人是自己的儿子,刘启现在也没有“前浪笑卧沙滩上”的心情。
刘荣苦笑道:“孩儿就是因为一时间没有办法,又觉得母子难离,才愁眉的。”
哈哈哈,刘启突然笑得很是畅快。
果不其然,第二天致都回报,结果依然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