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武帝征和元年八月辛亥
夏都长宁城,城郊翠湖
一队约三百人的士卒围住了湖畔一座简陋的小屋,这些士卒黑衣黑甲,头盔上一从白樱,所有士卒均凝神静气,刀剑出鞘,弓弩上弦,却没有人发出任何一点声音,不动如山,不愧是大夏精锐的御林军,一股无形的威压已牢牢将小屋锁定。
这时一人从士卒中走出,同样黑衣黑甲,只不过头盔上是一从红樱,来人方脸方口,双眉极为浓密,似乎都长得连在了一起,腰配宝剑,走到小屋前站定,开口朗声道:“太子殿下,我们知道你就在里面,不要再藏匿了,还是束手就擒吧”。
话音未落,小屋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位年约四旬,身穿锦袍,腰配宝剑的中年男子从门里走了出来,男子眉目舒朗,俊逸潇洒,身上还有着一种久居上位者的威严,正是当朝太子陈文锦,身后还跟着一位须发皆白,弯腰驼背,穿着粗布衣衫的老者,陈文锦神态平和的看着喊话的将领,微微一笑道:“吕将军,别来无恙,只是想不到我们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再见”
那员将领一拱手道:“吕贤见过太子殿下,恕臣甲胄在身,不能全礼,臣只不过前往随州公干三月,昨日刚刚返回,不想竟发生了这样的事,殿下,你这又是何苦?”
陈文锦摆了摆手,凄然一笑道:“幸好我起事之时将军不在,不然卷入这乱局中恐怕将军也自身难保了,我陈文锦虽妄动刀兵,但绝不是为了夺取皇位,实属被逼无奈,将军可相信么?”。
吕贤再拱手道:“臣相信殿下,只是无论如何殿下都不应这样做啊,只是以下犯上这一条殿下就百口莫辩了,这可是皇上最不能容忍的啊”。
陈文锦长叹一声道:“不错,这可能是我这辈子做得最错的一件事了,可当时事态紧急,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罢了,事已至此,还有何言,吕将军,我这里有一封写给父皇的自辩状,请将军带回去帮我交给父皇吧”,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白娟。
吕贤皱了皱眉,说道:“殿下,臣只是奉命将殿下带回,殿下若要自辩,还请殿下亲自去皇上面前申辩吧”。
陈文锦将白娟又放回怀里,惨然道:“吕将军,你觉得以父皇的性子,我还能再见到父皇吗?”吕贤低头沉默了,两人相对默然良久,吕贤觉得总该说些什么,刚想开口,陈文锦摆了摆手阻止了他,自己说道:“将军不必多言,我陈文锦为太子二十年,自认无愧社稷,无愧为人,今为奸臣所害,岂能再回去受那些小人的侮辱,我意已决”,说着一指身边的老者道:“罪在我一人,请将军放过他,他只是一个卖鞋的可怜人而已,对我的事并不知情,望将军成全”。
吕贤道:“只要殿下跟我回去,我可以放过他”,陈文锦还没说话,老者就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正色道:“殿下,我虽然出身低微,但也知道恩义,我不过是个卖鞋的糟老头子,殿下见我可怜总是来我这买鞋,对我帮衬很多,又肯屈尊降贵到我这来躲避,是我没用,不能保护殿下,我既然藏匿了殿下,就是藏匿钦犯,本身就是死罪,我知道殿下仁慈,但殿下怎么能为了我向这帮人屈服,殿下不用管我,请殿下保重”,说着猛地站起身来,冲向了小屋的外墙,头狠狠的撞击在了石墙上,脑浆迸裂,气绝身亡。
陈文锦悲叫道:“齐大爷,你这又是何苦”,长叹一声转过身来,眼神坚定的看着吕贤道:“吕将军,事已至此,无话可说,若你有机会请转告父皇,我虽妄调大军,但绝无反意,都是为了父皇,如今奸臣当道,皇道不张,我陈文锦虽死,死不瞑目”,说罢拔出腰间宝剑往脖子上抹去,顿时鲜血如同喷泉般喷洒了出来,大地立即被染得一片猩红。
吕贤欲上前挽救,却已来不及了,只能呆呆的看着这一切,只觉得心中如同被压了快大石,沉重得几乎喘不上气来,他绝不相信太子会谋反,这里面一定有隐情,但他只是御林军三大营中虎卫营的一个副将而已,他什么都做不了。陈文锦倒地后抽搐了几下就没了声息,吕贤走到太子身边,静静的看着这张曾令他无比崇敬的脸,几乎所有认识太子的人都觉得他将来一定是位明君,只是现在一切都没有了,太子一去,这个帝国未来的希望似乎也随之而去了。
吕贤有点想哭,强行忍了忍,伸出手,不动声色的从太子的怀中将那块白娟取出放入了自己的怀中,接着站起身来向身后吩咐道:“来几个人,把太子的遗体收殓了拉回宫中去吧,要好生对待,皇上也不会想看到他现在这样子的”,身后有人应了一声,吕贤又看了看撞墙而死的老者尸身道:“这是个义士,把他也好生安葬了吧”吩咐完了,泱泱的走到自己的战马前,翻身上马,一瞧身后还有许多士兵跟着,不悦的说道:“你们做完了就自己回营吧,不必跟着我了,我自己向大将军复命就是”,众人这才拱手退下,吕贤一抖马缰,意兴阑珊的向着长宁城而去。
走出大概二里地,突然从路边蹿出一人拦在马前,吕贤定睛一看,原来是向大将军告密使他得以知晓太子行踪的都城屠户张文龙,太子家的饮食虽由宫里供给,但太子经常会前往宫城旁的一个市集了解行情,关心民生,与那里的商户都非常熟稔,张文龙就是在那里卖肉,这些年还赚了不少,在这翠湖湖畔置了一座小楼,太子本想向其借些盘缠以逃往外地,不料却被他出卖,此时张文龙正站在马前,一脸谄媚的看着吕贤道:“吕将军,您的事办完了?”。、
吕贤没好气的横了他一眼,冷声道:“不错,办完了,太子自尽了”,张文龙的脸色变了变,表情更加谄媚了,小心的道:“榜文上说告知太子行踪者赏金千两,不知小人何时能。。。,嘿嘿,吕将军可明白?”。
吕贤心中涌起一股厌恶之气,想起张文龙将他们带到湖边,指明了太子所在,却不敢近前,只觉得鄙夷无比,狠狠的看着张文龙道:“哦,想要赏金么?张文龙,你不愧是我大夏的子民啊,很懂得为国分忧嘛,能将太子绳之以法,你居功至伟啊”。
张文龙嘿嘿干笑道:“哪里哪里,太子作乱,小人也是激于义愤,为国分忧不敢当,嘿嘿,不敢当”。
吕贤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冷笑道:“你想知道赏金在哪拿么?来,过来,我告诉你”。
张文龙凑上前来,继续干笑着,吕贤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提了起来,狠狠的道:“你这个卖主求荣的人渣,太子找你借钱,你不借也就罢了,还要出卖他,你还要赏金?这赏金你拿着晚上不会做噩梦么?”。
张文龙吓得面如土色,结结巴巴的说:“吕、吕将军,我、我。。。。”,吕贤从身后掏出一把短刀,一下扎进了他的心口,鲜血立即涌出,张文龙瞪大了眼睛,嘴中发出嗬嗬的声音,就这样被吕贤提在半空,双脚乱蹬,不一会头就垂了下去。
吕贤看着张文龙不动了,下马将尸体抛入湖水,也不擦身上的血迹,喃喃道:“殿下,这个仇人我已帮你解决了,但我也只能做这么多了”,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哭了一阵,吕贤擦擦眼泪,翻身上马继续向长宁城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