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是一番见礼。
佛门各派别错综复杂,但白马寺的地位始终超然。
或者说,每座镇国大宗的背后,都有数不清的源流与故事。
作为佛门仅有的两座镇国大宗,白马寺自然不一般。
白马寺占地极广,僧众繁多,江湖行走的却罕见。
一向渡人渡己的白马寺并不是很在意江湖纷争,寺庙所在就是一片净土。
陈平看着面前的戒难和尚,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大师,敢问这迷烟树为何会在此处。”
那株恹恹的迷烟树就在一旁,还有荒地上的血迹,生生将这里染出一片血色来。
“说来比较曲折,不过是我等的错。”戒难脸上的神情竟有几分羞惭,这树是不是不详难说,麻烦倒是真的。
他师兄熊落前些年云游东海,在一座岛屿上见到两方土著彼此厮杀。
虽然是个小岛,厮杀的人却不少。
熊落飞落的时候,已然死伤数万人。
秉着慈悲渡人的心思,熊落立定在战场中央。
土著们其中高手不多,但是炼炁实力的还是有一些,倒也不畏惧这位从天上落下的光头。
于是他成为了双方共同的集火目标。
身为戒难的师兄,熊落的修为自然极高,一身金钟罩一开,什么攻击都是白搭。
敌军围困万千重,我自岿然不动。
他一边运行护体功法,嘴上劝导之言也是不曾断绝,只是,化外之人,并不懂中原语言。
两方人一看不对,索性不搭理这个莫名其妙出现,口中念念不绝的人,又互相对拼了起来。
这可惹火了一心普渡的熊落,他不管不顾,飞上天空冲着地面就是一击,这一击直接就击碎了方圆数百米的地域,以雷霆手段震慑这群不识好歹的家伙。
自然,其间也打杀击伤了数个倒霉蛋。
但是效果是明显了,两方人都惊骇地看着中间的这个恐怖男子,什么废话都没说,直接选择了撤离。
熊落本想直接离开,后来一想发现不对,他是迟早要走,这个小岛上又没有能让他驻足的东西,他可不想把时间废在这个毫无意义的小岛上。
但他要是一走,他们又打起来了怎么办。
苦思不得答案的熊落就把双方首领又提了回来,幸得他会他心通,不然面对叽里呱啦的鸟语大概会选择直接放弃。
一番问答后,熊落了解了前因后果,归根到底还是世仇,面对这种世代延续下来的仇恨他也没有很好的办法。
对于这种一代代传下来的血仇,要么威逼,要么利诱。当然,利诱这个选项直接被他排除了,呵呵,他不洗劫这些穷鬼就很好了。
于是他选择了最粗暴的方式,洗脑!
或者叫做渡化。
不要小瞧每一位一流高手,他们的精神意志已经可以影响现实,这本就是惊神境的特征。
而佛门这种唯心唯识的宗门,在影响他人精神的道路上可是前行了一段不短的距离。
当然,对这种事最有欲望的其实是魔门,魔门扭曲别人意志的恐怖功法,可是不少。不过两者殊途同归,都是同一条道路上的尝试。
只是在大周,这些都是禁忌中的禁忌,要是不想进刑狱里脱下几层皮,甚至累及宗门,这种事情想都不要去想。
天下纷乱之时或许有人敢试,如今天下归一,再试,就是找死,而且魔门也被赶往南荒,在那里倒是诸法不禁,只要你拳头够大就行了。
也就是在大周之外游历久了,熊落才敢冒出这种想法。
不过他还是选择最平和的说服方式,费了整整数天,又是保证又是威胁,想着潜移默化,念诵了多少遍真经,也不知是给土著渡化用还是给自己求心安用。
但是最后熊落还是成功了,两位首领同意放弃彼此争斗,并率领部族往岛的边缘而去。
而且还接受了佛门教化,颇有几丝住家居士的模样。
熊落很愉快地感觉自己功德无量,准备离开这里,在这岛上费了这么多时间已经让他很无奈了,东海这么大,那些胜境还在呼唤他呢。
第二日,熊落飞离那座小岛不过半个时辰,就又感知到两边的争斗爆发。
带着被欺骗的愤怒,或者说是对渡化失败的恼羞成怒,他以最快的速度返回了岛屿。
还是那个战场,还是那两方人。
不同的是,他们首领换了。
熊落一掌压碎了中间那片土地,还有之上的所有人。
慈悲呢?这便是他的慈悲!
于是又是同样的步骤,又拎了两个首领回去。
一问,他好不容易渡化成功的两个人被手下宰了。
一点向佛向善之心都没有!
不可救药。
心里给这些土著下了定论,熊落再也不想费心费力去渡化了,他直接飞到了岛中心,不管不顾,就是数十掌大手印,硬生生拍出一个天堑来,
剩下几个能飞过去的土著,倒是试试几人能否抵住整个部落啊,能做到的话,对面早被灭了。
感觉完成了一件事,熊落带着一些轻微成就感就要飞离这里,虽然其间还夹杂着一些不快。
至于其他人,自身自灭吧。
突然,他发现在他拍出的巴掌印中心生出一株奇怪的树。
正是原先的战场中心!
正是迷烟树!
至此,迷烟树的来历就明白了。
戒难慢慢说着,其他人听着他带点无奈的语气,也是不知道该怎么看待他这么一位师兄。
“这位师兄是居士吗?”陈平随口问道,这行事风格和白马寺可是有很大的差别,不说其他,只说戒难,就可以明显看出来区别。
“不是,师兄的法名是戒苦,但是修行随心,另有俗家姓名熊落,便取作法号了。”
白马寺的僧人有法号和法名两种称谓,法名是师傅赐予的,是根据宗派辈分排下来的,这个名字将会跟随你一生,是受朝堂与江湖认可的身份,而法号不一样,是自己修持道路上,根据个人需要偏好自取或者师傅取的。
实际上修为越高,法名便越不会从他人口中说出,这等若直呼大师姓名,是很不尊重的一件事,一般还是称呼法号,比如熊落大师。
至于戒难,修行与年岁都不算高深,还没有必要考虑这种称谓的事情。
“然后师兄便将这株惑人心神的奇树带了回来。只是总不能放在寺中,怕是会被长老们直接炼化成灰,最后便选择植于鼓山,覆上小无相阵。”
白马寺在洛阳,与大兴同在雍州,不过一个在东,一个在西。
哪怕相隔颇远,白马寺的行事还是一如既往安静,几乎是半出世的状态。
熊落要是真把迷烟树带进寺,少不了吃一顿挂落,于是他就偷偷把树扔到了鼓山。
不过他的性子,老早就把这树忘了,只是这次知道戒难离寺是前往鼓山,这才记起,告诉了这位师弟。
“这个小无相阵,很可能不是别人破除的,破除者正是它。”楚歌指向一旁的迷烟树。
如今地上的血迹已经淡了很多,哪里去了?
迷烟树怕是在鼓山都快饿死了,所以一点一点磨掉了小无相阵,引来厮杀。只有这个理由能解释为什么它会被发现,不然就方才那些江湖人,怕是绕着鼓山走上几个月都发现不了。
至此算是解了陈平的疑惑,这株迷烟树的由来也着实是曲折。
但是现在,要怎么处置它,总不能就这般放任不管。
毁掉?
凭在场所有人的实力,加上旁边一脸别扭的武元手中提着的游龙剑,大概是能做到的。
只是毕竟是熊落带回来的树木,这般处置或许就得罪了这位行事有些不着调的大师,一位惊神境或者更恐怖的强者,总是要慎重。
看着其他人的眼神,戒难明白他们的想法,虽然在他心中,也是倾向于毁去这株迷烟树的,如同白马寺长老们会做的一般。
但毕竟师兄有托,只好选择了另一种方式。
“我再布下一个小无相阵,可能力有不逮,还望诸位施主协助一二。”
戒难还是谦虚了,不过小半个时辰,他便布好了阵法,不过阵旗还有其他东西似乎也是备好的,应该是早有准备。
陈平一行人不过守着他不让人打扰罢了。
待戒难阵法激发,再望那处看去,一片葱葱郁郁,与周围什么区别也没有,甚至原先的荒地黑土也不见踪影。
“着实神奇。”诸人不由赞叹到。
“只是,武元那副地图是怎么回事,看来是近年新制的。”陈平心中还有一个疑惑,只是他也不发问,该知道的自然会知道,毕竟是其他宗门的事,不是想探知就能探知的,何况还牵扯到镇国大宗。
“该去峰顶了。”
武元一声感叹,提醒了所有人那才是正事。
至于武元自己,正被手中的游龙剑鄙视不已。
这把神器,如今只想回到陈烜手中,反正它觉得一击没能杀死那个六欲魔宗的人都是武元的错。
或许意念没有这么清晰,但是武元感受到游龙想脱手而出,直往峰顶的意思。
如今也是时候去找陈烜师兄了!
再不把剑还给他怕是被砍的就是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