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婆婆将屈蒲河请进了屋内,示意他随意就坐。
屈蒲河环视一圈屋内的景物,不禁鼻尖微微一酸,屋内除了主堂之外,两边各有一间小小的房间。
堂屋内除了简单的桌凳和生活所必需的简单器物之外,似乎并无太多其它的东西,十分地简陋,心头的同情之意有增无减。
不待他开口,阳婆婆首先询问道:“你方才说此行并非奉家族之命,也不是我口中所说的“那人”,那就只剩下最后的一种可能了。”
“也对,除了他们,还有谁会惦记我们祖孙俩呢?”
屈蒲河还沉浸在刚才的疑惑中,此时倏然听到阳婆婆的问题,略微摇头,清醒过来,答道:“正是如此,老夫人聪慧,定然无须晚辈多言。”
“他们也真是也是糊涂,托你跨越千山万水跑这一趟,难道没考虑过你所承担的风险吗?”
“我担心此举会波及无辜啊!”阳婆婆愁眉紧锁道。
屈蒲河内心的疑惑就像是雪球越滚越大,似乎特别在意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尽管他知道这样确实挺危险。
最后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依老夫人所言,似乎“那人”现如今的位置非光明正大的方式所得?”
“孩子,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太多为好,知道的越少你就越是安全,你能冒着风险来,这份情谊老婆子我心领了,只是无以为报。”
阳婆婆佝偻的身影艰难地抬起头直视屈蒲河,并不想让他知道太多这其中的隐情。
屈蒲河想起族中那位曾经心中的楷模,族中年轻一辈努力修炼的标杆时忍不住情绪有些激动,失声道:“想当年圣启尊者是何等的天赋卓绝、英姿勃发、义薄云天,在我们这些后辈的心中他就是我们修炼的动力,谁不想追随他的脚步,他的豪迈事迹又有谁人不为之钦佩。”
“几乎在我们所有人眼里,他是当时公认所有尊者里面无论是实力还是品性都是最出类拨萃的那个,他才是我们族长的最佳人选。”
“他才是那个令我们高山仰止般的人物,令我们的敬佩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甚至我们毫不怀疑也只有他才能带领我们屈氏古族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力压众多其他同等级别的超级门派宗族,达到令人钦佩的高度,可惜……”
阳婆婆也陷入了同样的憧憬之中,神色傲然道:“这一生最令我值得骄傲的事情,就是我有一个好儿子。”
“哎!可惜事与愿违,如今我此生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看着蒙儿好好健康成长,做一个平凡的普通人。”
屈蒲河大为不解:“难道屈老夫人甘愿那孩子沦为平庸,我想来有圣启尊者的过人天赋以及孩子娘亲的神血传承,就算后天的资源贫乏,资质也理应远远异于常人才对,假以时日,谁又能确定他不会成为又一个圣启尊者级别的天纵之才呢?”
“实不相瞒,之所以会有晚辈这趟行程,就是因为我们都对这孩子充满了期待,寄望于他能完成他父亲未竟的事业,而且族中某些闭关长老也是默许了我们这样的做法,要不然我也不敢偷偷远走巴山帝国,寻到这里来了。”
阳婆婆微微叹气,道:“如此说来,你此行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想要测试孩子的天赋吧!”
屈蒲河点头答道:“正是如此,假如这孩子天赋极高,族内某些倾向于圣启尊者的闭关长老愿意给他个机会,让他回族并保他平安,我相信凭族中的修炼资源,再加上孩子天赋传承他这一脉再次崛起也并非没有可能。”
“若真能如你所说那倒也值得期待。”阳婆婆幽幽地回了一句。
屈蒲河看出老人家似乎并无太大喜色,狐疑地问道:“怎么,听老夫人这语气,莫不是还有顾虑?”
阳婆婆心中升起一丝涩意,苦笑道:“不是有顾虑,而是有变故,蒙儿的修行天赋不但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乐观,甚至还不如一个普通的平凡人家出生的孩子。”
屈蒲河大为震惊:“怎么会这样,不,这不可能,就算达不到我们的预期也不至于那么不堪吧!”
“要知道孩子的父亲可是我们族中数万年以来才有可能出现一例的惊世之才呀!”
他并不死心,继续追问道:“到底是什么情况?”
阳婆婆沉默数息之后缓缓说道:“蒙儿乃天生“克难之体”,除非拥有高品阶的灵药才能替他改命,彻底去除覆盖身体内部的晶膜。”
屈蒲河一听到“克难之体”这几个字眼不由得一怔,旋即沉默了数息,片刻后微微失落,哑然一笑。
这所谓的“克难之体”对于修行而言是极大的弊端,直接阻隔一个人吸纳天地灵气入体。
“克难之体”在生命初期会在身体内部形成一层微弱的光膜,连修行者都不易发现,随着年岁的增长,光膜渐渐加强几乎凝结成实质最后变成晶膜。
这层晶膜寻常人肉眼无法发现,因为它就隐藏在身体内部,就像一层筛子,自动过滤它不认可的来自于体外天地间的元素,天地灵气就属于这一类被晶膜自动过滤的元素。
凌云大陆规定十岁以下的孩子不得修行,十岁以下的孩童身体十分孱弱,也处于发育成型阶段,所以直到大概两三年前阳婆婆才渐渐发现屈蒙为“克难之体”。
阳婆婆接着说道:“最重要的是,就算采用高品阶的灵药强行破开晶膜,增加吸收天地灵气的几率,天赋也远远达不到他父亲或者说接近他父亲的程度。”
“如此族中那些老迂腐是断然不会站出来维护他的,关于这一点想必你我都心知肚明。”
“如若达不到这种天赋回去对他来说也是难以翻身,不仅如此还有可能随时面临来自于“那人”的威胁,这不是我们想看到的结果,所以我想让他平平凡凡地度过这一生,不让他卷入这场风波中来。”
老人之所以有这种观点,有她的依据。
自古以来,无论是修行典籍的记载还是在这一方面有过类似经历修行者的亲身实例,都同时指向一个事实。
绝大部分曾经拥有“克难之体”的修行者,后期的天赋和成就和一般修行者相比似乎总是差强人意。
这其中基于一个相通的原理,任何一个修行者,他的人生前十几年排斥天地灵气,那么相对应地就会和天地灵气缺乏足够的亲和度以及熟悉感。
“怒晚辈直言,倘若孩子自己志气高远,不想碌碌无为过一生,那又当如何?”
“我想圣启尊者的后人心志定然非平凡人家孩子所能比吧,晚辈想征询他自己的意愿,只要保留着修行可能,也许会有奇迹发生呢。毕竟圣启尊者本身也是个奇迹。”
显然,屈蒲河并不想这么轻易地放弃。
“一旦踏上修行这条路,就算不回祖族,也是凶险万分呐!”
阳婆婆也有她自己的忧虑。
屈蒲河仍然试图说服老人:“可是就算是做一个平凡人,一辈子隐居于村野,归于平庸,难道真的就绝对的安全了吗?任何一个能够聚集灵气的修行者都可以给他造成威胁,我想这也不是他最好的归宿。”
阳婆婆心中踌躇不决,一时难以下定主意。
“可否折中一下,虽然晚辈身上没有能够完全清除晶膜的高级灵丹妙药,但是我有一颗五品灵丹造化丹,药效至少足以击开晶膜一道豁口,恢复到平凡人天赋的七八成左右的,至于要不要用在屈蒙的身上,您自己做这个决定吧,也不枉我此行。”
不知何时屈蒲河手中兀自出现一本纸质破旧的典籍,以及几枚泛着莹莹白光的玉简。
“另外我这还有一本功法归元经和几部灵诀以及少数有利于低等修行者修炼的丹药,品阶虽不算多么高深,但对于幻元境以下的修炼者来说却是十分适用,就算服用了这造化丹,想要短时间内修炼到幻元境也不现实,所以理应够用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选择换些其他的东西,能不能修练也不那么重要。”这时门外响起一道清脆稚嫩的声音。
不知何时门外蓦然站着一道清瘦的身影,这是一个脸上稚气未消,但神色以及语气却异常坚定的少年。
少年拥有着一身古铜色健康的肤色,身着一件黑色衣衫。
显然在门外站了小一会,刚才两人的对话也落入了他的耳廓,所以才有了此刻这样的发声。
少年不顾屋中两人的愕然,继续说道:“刚才你们的谈话大部分我都听到了,虽然我没有全部听懂,但是有一点我可以肯定,这事和我有着极大的关联。”
“但是我希望你能问问我自己的意见。”少年纯净的眸子直视着屈蒲河。
当那道坚定异常,如清澈见底的泉水般透彻的眼眸落向自己的时候屈蒲河征了一怔。
心想如此坚定却又干净的眼神很像一个故人,没错,这个人就是少年的父亲,那个一直让他在修行路上充满了动力的男人。
阳婆婆打断了少年的话语,慈祥地看着他,道:“蒙儿,你不是山上采药去了吗?怎么半道回来了?”
少年轻声道:“祖母,孙儿在山上看见空中蓦然出现两道炫目光华划过天际,我好奇,所以下山来看看。”
“一出手就是我只听说过没见识过的功法灵诀,现在看来想必那两道光影应该就是像你这样实力强大的修行者吧!”
“我听说只有悬腾境以上超级强者才拥有这般逆天的手段,你应该不简单,对吗?”少年继续看向屈蒲河,道出了心中的疑惑。
屈蒲河微微一笑:“超级强者谈不上,在我们族中像我这样境界的修行者不在少数,不足挂齿,你叫屈蒙,是吗?”
“是的!”屈蒙回答的十分干脆。
“刚才我和屈老夫人的谈话,你听到多少了,又听懂了多少呢?”屈蒲河继续问道。
“我听到你们说我天生“克难之体”,几无修行潜力,需要靠高品阶的灵药强行改造体质才能地提升到普通人的七八成。”屈蒙如实回答。
“既然你已经听到了,这个也没什么好说的,我会尽量帮你。”
“现在我可以应你的要求来问问你自己的意见了。”
屈蒲河饶有兴致,道:“你刚才说宁愿选择其他的宝物,能不能修炼倒在于其次,这又是何意?难道你不想成为强者,受到他人的尊重?”
“我想。”屈蒙低下头,顷刻间再度抬起头肃穆道:“但是在我心里还有一件事比这个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