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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相见

蒲脩嗣又急急忙忙地将手机从裤兜里掏出来,号码归属地为厦门市。在那瞬间,蒲脩嗣就猜到很有可能是谁打来的了。他接通了电话,轻轻“喂”了一声。

“听说你到厦门了?”

蒲脩嗣举着手机,咬着嘴唇,轻皱眉头,满脸难为情地四处张望了一下,低下头,轻声而果断地说道:“对,刚到。”

“你还是想和我见一面的,对吧?”

“对。”

“那在深圳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见我?”

“因为……”蒲脩嗣再次紧咬嘴唇轻皱眉头,犹豫着。

“因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我们那样见面太不正式了。”

“太不正式?怎样才算正式?”

“你专程来见我,或我专程来见你。而不是赶集走亲戚,只是顺便,那样会让我觉得我们之前的十几年的美好贬了值。”

“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我只是想见你一……”

“我来了。”蒲脩嗣粗暴地打断了对方的话,让对方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蒲脩嗣又才轻声而温柔地说道:“我专程来见你来了。”

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大约在十三年前,蒲脩嗣和柯玉箸都还只是十三岁的初中生时,两人通过刚刚在中国大陆普及起来的网络中相识,一晃十三年就过去了,两个人在保持联系中互相关注着彼此的成长与变化。柯玉箸在七八年前从福建移民去了新加坡,期间偶有几次返回中国,每次回来都向在深圳的蒲脩嗣提出见面的想法和要求,但次次都被蒲脩嗣以各种理由拒绝了。四五天前,柯玉箸又从新加坡回中国了,在回国前夕,柯玉箸再次向蒲脩嗣提出了见面的想法,因为她要去广州看她喜欢的歌手的演唱会,途经深圳。

蒲脩嗣说:“你来的那天,我正在上班,请不到假,更抽不出时间来。所以……”

“我懂,我们总是有缘无分。”

随后,柯玉箸又说:“我会待到十号才回厦门。”

“愿你旅途愉快。”

“谢谢。”

蒲脩嗣内心又何尝不想与柯玉箸见上一面呢,可那天他真的要上班,而且是他这份工作的最后一天,他不忍心缺席。那天结束后,蒲脩嗣想:反正柯玉箸回厦门的时候还是会经过深圳,到时候再告诉她见面也正好。可是,当蒲脩嗣从柯玉箸在网络上看到她发布的各个行程及见面的朋友照片时,他渐渐打消了在深圳与她见面的想法。

看完演唱会后,柯玉箸就乘坐上了返回厦门的高铁,在途经深圳转车的时候,她依旧忍不住地拿出手机,找到蒲脩嗣的电话号码拨了出去,却又在电话还没接通之前挂掉了。她将手机轻轻捂在胸口,扭头看向窗外,若有所思。不知不觉,火车启动了。柯玉箸恍然从梦中醒来一般,痴痴地看着手机,轻轻叹息了一声,发布了一条状态:

“一座城,两颗心,牛郎织女。”

躺在床上的蒲脩嗣看到了这条状态,犹豫了一下,写了一条评论:

“烟雨不共春花秋月,岁月不负海誓山盟。”

两个空间的两个人同时用了一个表情:轻叹。

结果,第二天,蒲脩嗣就坐上了前往厦门的列车。

七月的太阳,是一阵热流。蒲脩嗣举着手机站在车站大楼的阴影下仍旧汗流浃背,湿透了衣裳。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电话那头才传来了柯玉箸的声音:“我来接你。”

“告诉我地址,我来找你。”

“你给我的等待已经太多了,现在我要你尝尝我尝过的滋味。”

“我……”

“你不准动,等我。”这次是柯玉箸粗暴地打断了蒲脩嗣的话,并且说完后就挂断了电话。听到断线后,蒲脩嗣还是对着电话继续把被打断了的话说完了:

“我和你一样,等了十三年。”

说完后,蒲脩嗣傻笑了一下,然后抬头看看当空的烈日,顿时感觉有些头晕目眩,差点没站稳跌倒在地。这天太热了,得找个凉快的地方坐坐才行。于是蒲脩嗣打的来到了附近的街区,走进一家颇有书香味的咖啡馆点了杯最便宜的咖啡,坐了下来,随手拿了本杂志翻阅着。

看着看着,蒲脩嗣突然合上书,暗忖道:“该给她带一份礼物才合适。”但是送什么礼物呢?这个问题困扰了蒲脩嗣十多年,从来没有妥善解决过。不过还好,厦门是座旅游城市,到处都有各种礼品店。于是,蒲脩嗣赶紧结账离开了这个让他享受了片刻清凉和安静的咖啡馆,匆匆忙忙地在这条街上的每个礼品店出没,却始终没有看见自己喜欢的礼物,一直到最后一家金银饰品店都逛了为止。

满怀激情却无功而返,让蒲脩嗣颇感沮丧。他背着背包低垂着头,像个失落的流浪汉在街上走着,在街道的转角处,他偶然一瞥,赫然发现了一家并不醒目的小饰品店。蒲脩嗣的希望之火再次被点燃,他兴奋得像是在沙漠中久行突然发现了一片绿洲一样冲了过去,可是进店后才发现店里的饰品虽然琳琅满目,但全部都是几块钱至十几块钱的廉价商品。老板是个****半身躺在太师椅上吹风扇的中年大肚子男人,显得非常粗鲁。看着眼前的这一切,蒲脩嗣的希望之火再次渐渐熄灭。

老板见来了顾客,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随便看看。”仿佛他对自己的商品都没有半点自信一般。随后,他的电话响了,就接了电话,不再理会蒲脩嗣了。蒲脩嗣本想立即离开的,但不知怎么的又迈不出离开的脚步。于是就干脆仔细看看这些廉价饰品,当消磨时光也好,谁知道柯玉箸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到呢。

蒲脩嗣一边漫不经心地看着这些商品,一边不可避免地听着老板大分贝的讲话音量。突然一条非常特别而漂亮的手工项链出现在了蒲脩嗣眼前,让他眼前一亮。他走过去将它拿起来左右端详,真的非常特别,非常漂亮,它就像是泥沙中隐藏着的金子一样。但是一看它的价格,却只兽五块钱。这么廉价的礼物送出去会不会太寒酸了?但它又真的特别好看。

“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嘛。”

老板打电话时随口说的一句话,顿时让蒲脩嗣灵光一闪,想到了和氏璧的故事,拿起这条项链,满脸笑容地自言自语道:“你的价值在这里被埋没了。”走到老板面前,还没开口,老板就伸出五根手指示意它卖五块钱,蒲脩嗣付了十块钱,说:“不用找了。”

“等等,”老板把电话放在一边说:“它只卖五块钱,我不能多收你五块。”

“也许是你埋没了它呢?你没赚,我也没亏。再见。”

说完,蒲脩嗣转身走了,只剩下背后的老板还一脸疑惑,缓过神来后才说道:“神经病。”

蒲脩嗣兴奋地拿着项链往火车站的方向走去。蒲脩嗣已经是多年的老司机了。所以他习惯了将自己所过之处记在了心里,所以他以步行的方式前往火车站,走到一半的时候,柯玉箸打来了电话,询问他在何处。

“我去吃了点东西,现在正在赶过来。”

挂了电话,蒲脩嗣就在烈日下背着背包奔跑了起来,十几分钟后,他终于气喘吁吁全身湿透地弯腰站在了车站大厅门口。大喘了几口气,他抬头张望,却没有在稀落往来的行人中看到柯玉箸。虽然这是两个人第一次见面,但彼此都对彼此的长相通过相片而烂熟于心了,只要对方出现在自己视线里,就能一眼认出来。慢慢的,蒲脩嗣慌了,心想她是不是生气又离开了?他顾不得歇息,开始四处寻找了起来。给柯玉箸打了几个电话,都是无人接听。几分钟后,蒲脩嗣终于觉得自己有些体力不支了,更因为柯玉箸没有接他电话让他彻底泄气了,一屁股坐在了滚烫的地上,开始悔恨起自己来。同时,他仍然拿起手机,向柯玉箸发了一条短信:

“对不起。”

旁边不远的一辆出租车后座的车窗被慢慢放了下来,从里面探出一个女人的脑袋,露出一副诡谲而可爱的笑容,冲蒲脩嗣大声喊道:“你对不起谁呀?”

蒲脩嗣一听,扭头一看,居然是柯玉箸坐在出租车里。蒲脩嗣兀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灰尘,面对着柯玉箸,一脸严肃。柯玉箸却调皮地伸出手指来勾引,蒲脩嗣却故意将头一扭,望向天空,不予理睬,随后又回头看着柯玉箸,招了招手。

柯玉箸无可奈何地笑着摇了摇头,对司机说:“师傅,麻烦你再等我几分钟。”

柯玉箸轻轻打开车门,站在车旁,再次做了勾引的手势,蒲脩嗣将头扭向一边,回复了一个暂停的动作,接着又回过头来,用力地招了招手。柯玉箸低头傻笑,然后就向蒲脩嗣奔跑了过去,离蒲脩嗣还有两米距离的时候,蒲脩嗣却突然叫道:“停!”

柯玉箸立即停了下来,手足无措地一脸茫然:“怎么了?”

“以你这种速度冲过来,不把我撞飞回深圳才怪。”说完蒲脩嗣向前发跨一步将柯玉箸紧紧地抱在了怀里。柯玉箸满脸通红地说道:“你真是个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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