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七年九月十四日,清晨时分,位于三湖市西南远郊的军方驻地,面积极大的操场上无数军绿色帐篷、于少数杂色帐篷,整齐且细密的排列着,有不少衣衫褴褛的幸存者钻进钻出,或清理排泄物,或交换着使用生活必需品,菜市场般的嘈杂之声传出老远。
有耐不住清晨寒冷的,会在帐篷前偷偷架起篝火,随后被一队队武装齐备,往来巡视的士兵发现,呵斥着将火扑灭,并进行言辞激烈的防火教育。
帐篷尽头有重兵把守的,是一栋经过加固的七层建筑,无论门窗,都被拇指粗细的钢筋焊死,还用厚帆布包裹遮蔽,外围部分,甚至建立了防御工事,各紧要处都架设了机枪。
总指挥团长吴胜的办公室内,吴胜端坐于宽大的办公桌之后,在酒精灯的映照下,光影明灭不定,有些看不清面目。
吴胜身后的墙壁上,挂着一张巨大的平江省地图,上面有不少彩笔标注,其中最显眼的,是位于朱骁老家的璞山县处,被加粗的红笔画了个大大的圈。
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正坐着一高一矮两人,吴胜对高个子笑道:“老厉啊,这件事还是得交给你手下那帮兄弟。”
被叫做老厉的高个子显然是个实诚人,拍着胸口保证道:“老宋手下的都是些死脑筋,什么事也干不成,这事儿交给我的人就对了。”
说罢又有些犹豫,说道:“只不过,把他们留下来的话,我还是有点儿不放心,这些小子毕竟都野惯了,如果我不在身边,真怕他们惹出什么幺蛾子来。”
吴胜摇了摇头,安抚道:“这你就多虑了,咱们一来一回,顶多一个月时间,你只要讲清楚,他们自然不敢胡来,对了,你现在就去找楚参谋,让他按人头,每人给发一份午餐肉和压缩饼干,灾前的那种。”
老历也是个急性子,哈哈大笑着道了声谢,便起身出门去了。
见老历走远了,吴胜又对剩下的矮个子说道:“关于增益血清蛋白,目前看来已经没什么问题了,接下来就要看产量是否跟得上,十月份以前生产二百支,有没有问题?”
矮个子有些像念文稿一样,语气生硬道:“现在库存是九十五支,如果原材料的供应能够跟上提取速度的话,还有可能,但恕我直言,以现在的原材料供给量,想要在月内生产超过一百支药剂,无异于痴人说梦。”
吴胜问道:“你能保证吗?”
矮个子当即否定道:“我不能保证,但可以尝试。”
吴胜长叹一声,终于说道:“你去通知楚参谋,告诉他尽全力猎捕原材料,不用刻意回避外面的民众。”
等矮个子走后,吴胜手摁额角,望着办公桌上的一份名单,自语道:“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名单上写着八个名字:江龙、宋靖邦、郭静、张世纪、李士辉、方杰、卢柯城、庞冲。
朱骁一路向西,若是偏向西南的话,应该会途径军方驻地所在,之后的故事或许大有不同,但世界上没有或许,朱骁还是很顺利的进入了大黑熊都不敢踏足的湖西县。
事有反常必为妖,朱骁可不会自大的认为大黑熊是因为惧怕自己,才选择驻足不前,这名不见经传的湖西县中,必然有着令大黑熊忌惮的存在,于是更加不敢懈怠,每走一步,都显得小心翼翼。
末日前的湖西县,城市化的程度虽说也挺高的,比之三湖市却差得远,但今时却不同往日,连城市都变成了森林,高楼大厦被笼罩于其中,也说不上到底谁长得更加茂盛。
朱骁很快就发现了异样,那就是无论走到哪里,即便是最阴暗诡秘之处,除去风吹树叶发出的沙沙声外,便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三湖市也同样寂静,却与湖西县的寂静不同,即使风平浪静时,朱骁也会担心是否有毒虫猛兽,突然从树上或草丛中蹿出来,向自己发动突袭,但湖西县给朱骁的感觉,却是空无一物,虽然树木狼林,杂草也更加繁茂,却像是身处死域一般,朱骁敢肯定,就算在原地站上一天,也不会有活物经过,更遑论发起袭击者。
不用说活物,在外围地带,朱骁还能偶然见到人类骸骨,可自从进入大黑熊不敢涉足之地以来,却连半点动物的骨头渣子都没再出现过,说是一座鬼城,也不为过。
朱骁自从梦中醒来,在末世中挣扎求存,经历了数次九死一生的战斗,从不怕死,连杀人都不眨眼,却唯独害怕孤单,这也正是朱骁明知胡莉曾陷害过同伴,却仍旧将她从鼠群围攻中救下的原因所在。
为了缓解心理压力,朱骁脚步不停,快步穿行于密林间,同时也不忘了细细感知,试图找到幸存者,哪怕是野兽也无所谓。
不断的搜寻了近一个小时,朱骁终于如愿,感知到从远处正散发出一股若隐若现的气息,这气息并不强,却透着安静祥和,并不带有半点凶恶残暴,令朱骁的情绪立时稳定下来,实为末世灾难至今所仅见。
朱骁心头一喜,忙循着气息传来的方向,加快了脚步,与朱骁所想不同,随着气息越发清晰,空气中却开始弥散着说不清的恶臭气味,并且越来越浓烈,那味道比之臭豆腐或臭鲱鱼罐头都要恶心数倍,却阻止不了朱骁的步伐,很快的,一副有如人间炼狱般的场景,赫然呈现于朱骁眼前。
估计这里原本是一处广场,四面都有高大建筑,同时也生满了高大的树木,中间一块空地却什么也长不了,因为那里已经被一座尸山占据。
这座尸山大约有三米高,中间隆起像个坟头,堆满了各种早已腐烂的尸体,朱骁不敢细数,但无论怎样也有数百具之多。
很难想象这是什么东西干的,尸体的腐烂程度也各不相同,总体来说,越靠上层的,腐烂程度越轻,这些尸体有人的,也有动物的,甚至于还有不少虫类,烂肉几乎混合于一体,有支出的骨头,正不断滴下红黄相间的粘液,周围的土地也被染成了红褐色,尸山脚下密布杂草,都长得十分壮实。
到了这里,虽然是恶臭的源头,朱骁却再也闻不到半点臭味,想来是鼻子早已麻木,胃里却不住的翻江倒海,想吐又吐不出来。
朱骁很想就这么走了,或者一把火将尸山点燃,却发现那气息的主人,好像正隐藏于尸山之中,朱骁实在想要探个究竟,几经纠结之后,终于强忍着恶心,迈开沉重的脚步,走到尸山跟前,用开山刀尝试着刺了进去。
刀尖刚刺入尸山,便从中喷出一股汁液,朱骁忙抽刀闪身,并迅速躲远,眼看着被自己刺**,不断喷溅出更多的汁液,终于如同开了摇晃过的香槟般,轰然撕裂,伴随着大股的汁液,竟从中涌出一具蜷缩着的-赤-裸-身体来,骨碌着滚到地上,还不时抽搐一下,像极了刚刚诞生的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