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懒腰打断了高成的忧郁时间。高凡饱饱地睡了一觉,心情也是无比的喜悦。突然,他看到了高成那双吓人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顿时毛骨悚然,刚拉伸开的腰肢像弹簧一样缩了回去。
高成继续盯着高凡,盯得高凡想上厕所。
“走。”高成突然发声,拉起高凡出了门。
两人行在城内。七拐八转,一个皇宫似的府邸映入眼帘,一块大匾横在大门正上方,匾上金灿灿地闪着“弥府”两个大字。
高成只觉得十分刺眼,皱紧了眉头。
高凡嘀咕道:“这家人很有钱吧……这气派,啧啧。”
高成撇头看了高凡一眼,满脸的不屑之情:
“也只有这种暴发户会喜欢这种房子,哼。这房子看着威武,随便一个会五级神术的修神者就能潜入了,防御垃圾的要死。哼。卖主求荣得来的钱都被一群鼠目寸光的人败尽了,无止尽的奢华装饰,纸老虎罢了。哼。也对,他们府里哪有像我这样目光长远的人呢?”高成的小胡子越说越翘。
高凡先退了三步,小心翼翼地问:“那你几级?”说着急忙用手护住脑袋。
高凡以为自己戳到了高成的痛处,但高成却一脸得意地说:“化元。”
“这是什么级别……?”
“哼,这都不知道。今天我就给你好好讲讲。”高成咳了咳,拉着高凡走到边上,“修炼者分为修神者和修仙者。一般人都把修炼者说成修仙者,所以有的时候修仙者包括了修神者。”
高凡一听不好,这丫的不知道要扯多久,自己牙还没刷脸还没洗呢!话说越来越想上厕所了。
高成看见高凡把“心不在焉”都写在脸上了,火一起就是一拳头上去:“听好!修神者和修仙者都分为九元,能力值等于修炼法门和元数的乘积,只有乘积达到九九八十一的人才能感悟天地,聆听命运,加以修炼达到化元。化元是目前的修炼巅峰,目前世界上只有两个人达到。”
高凡正在摸头,听到“只有两个人”一句,好奇起来:“谁啊?”
“哼哼哼。一个嘛,是秦家大长老简称秦老,他是这块大陆的最强者,比另一个人要厉害一点,但这不是因为他天资有多高,他老嘛。我爸的时期他就是老古董了,估计离死不远了吧。“
”那另一个人呢?“高凡问完顿时感觉自己好傻,高成之前不是说过自己是化元嘛。
”另一个嘛——”高成的小胡子都快翘上天了,“正是在下。”
呵呵,一个化元不久前还被别人从客店窗户口扔下来。高凡当他在说疯话,又怕他打击报复,敷衍地说:“好好好,哇,你好厉害啊!我好崇拜你啊!不过我们来弥府干嘛?”
高成一拍脑袋,这才想起正事,打了个哈哈:“啊,这个嘛,不急……”突然,他感到有点奇怪:自己为什么要和这小孩解释?还打哈哈?自己真的是太和善了,没办法,宅心仁厚就是本王最显著的缺点嘛。哈哈哈哈哈。
高成忍不住自恋起来。自恋完了,看看旁边的小孩。岂有此理,利用我的仁慈!卑鄙!
又是一拳。
高凡揉着脸,彻底无语了:自己说话已经很小心了啊!这怎么乱打人呢?
高成揉着拳头威胁似的舞了舞,领着高凡绕了个圈圈到了侧门。
几个大腹便便的人或立或坐,正在门口说笑。高成径直走上去问:“找张妈。”
那些人似是没听见一般,只顾说笑。高成又提了几个声度:“叫张妈出来。”最靠里的倚着栏杆的一个花白胡子的老人听这口气不像叫花子穷亲戚之类的,忙赔笑起身,走上前来:“大爷贵姓?”
高成也不答话,从腰间摸出一块金子丢了出去。像喂狗一样。
高凡看见那金子,顿时愣住了,拉了拉高成的衣角,低声问道:“你有金子?那当初在客店里……”
“我本来想用羽币付款,结果羽币没找到,心里一慌,金子这茬就忘了……”高成脸色不变,低声解释道。
“你大爷你大爷……”回想起之前那段羞耻饥饿的经历,高凡恨不得用目光杀死高成。
话说四周人瞥见那块金子,早红了眼,老人却像被扔了一块烧炭,跳着躲开,只给一个青壮后生使眼色。这种层次的主儿,惹不起惹不起!那后生本来正倚着栏抱着小棍打瞌睡,迷迷糊糊的,看见老人脸色,好像被人从头上浇了一盆冰水,哦不,开水,浑身打了个激灵,一道烟去了。
老人不敢再去拉话,只是唯唯诺诺地立在旁边,腰弯的跟猴儿一样。
杯茶工夫,张妈急急走了出来。见了高成,先是一惊,又急忙行了个礼。高成大大咧咧地说:”把弥倪喊出来。“
刚才说笑的那些门卫早已经连气都不敢出。弥倪,弥家主,竟然是被喊出来的?
高凡在旁边暗爽,心里也多了一丝想法:叔不会真的是化元吧……藏得真深!也对,缩地成寸什么的,还有一招秒一片贼匪……哇咔咔,以前他让我干的那些苦差事肯定都是在给我的身体打基础!以后我的修炼肯定如鱼得水……
不久,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他头戴九纹英冠,腰系白玉之环,踏金丝软靴,穿一身软金甲,外面披着狐毛裘,满身装饰了数不尽的金银珠宝,与他的苍冷面容形成强烈的反差。
见了高成,他深吸一口气,笑意从嘴角慢慢蔓延到眼帘:“好久不见。”
哼,派头不小啊。高成冷笑一声,一双没有焦点的眼睛对向弥倪的方向:“过去的事不提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现在这笔生意,你做不做?”
“你能有这样的认识,我很高兴。”弥倪的声音听起来像糯米糕,温润甜腻。
高成怒极反笑,把指关节捏得咔咔作响,又放进口袋里:“那这笔生意就算做成了。合作愉快。”
弥倪盯着高成,脸色有一丝凝重。十年,真的改变了一个人。昔日的王的狂莽,现在已经蜕变得面目全非了。如果这样的人不死……一定会成为自己的心腹大患!
“还有些细节,我们进去细谈。”弥倪挥了挥手,领着高成高凡走进弥府。
见高成走远了,老人长吁了一口气,扫了众人一眼,喝骂道:”你们这帮混小子,眼屎把狗眼皮子缝上了是吧,怎么就没个识人的本领?我每常说,别只会看衣着,老教导你们老爷来了双脚分开,乞丐来了双脚合得像美人鱼尾巴一样,怎么就记不住呢?幸亏这位爷脾气好,跺跺脚你们小命就不归你们管了……“絮絮叨叨个不停。
众人只得耐着性子听着他讲。到了中午,老人方觉口渴,喝了口水。
为了防止他喝完水继续说,众人商议了一下,叫个大胆的去问:”爷爷,那那块金子……“
老人刚要继续说,听见”金子“一词,方才回想起来,骂了一声,说:”我去送回给人家。“揣起金子颤巍巍地走了。
“这群傻瓜,人家爷还在乎这点小钱?送过去还不是低了他身份,显得他在乎这点小钱?诶,他们情商还是太低太低啊。”老人走远了,自鸣得意地摇头晃脑。
”这金子花的,值!“众人都后悔怎么不早点提醒老人,继续说笑。
“你不是化元吗,怎么不一巴掌拍死他?”有外人在旁,高凡稍稍放肆了一点。
“他也能一巴掌拍死你。”高成漫不经心地说。假如这个道理能早点领悟,多好。可惜。
话说弥倪带着高成高凡悠悠走着。一路上路边横着一排大红漆的柱子,外面种着的结着榆钱的榆树成阴成片。
高成问高凡:“小孩,知道那是什么树吗?”
“榆树啊。”高凡努力地装出淡然的样子,以显示他的博学。
“胡说,现在都入秋了,哪里来的榆钱?”高成讥笑道。
“那这是什么啊?”高凡虚心请教。
“反季节的榆树啊!没文化。”高成哈哈大笑。
高凡很无语。突然他低头一看,看见走廊外的泥土上密密麻麻地长着一种一片一片绿叶儿像铜钱的植物:“这是什么?”
高成扭头一看:“这不是金钱木嘛。”
“你就扯吧你,我还说金钱草呢。”高凡总算找到个还击的机会。
”高先生很博学啊。“甜腻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哈哈,那是,那是!“高成摸着头哈哈大笑。
高凡彻底闭上了嘴,静静地观赏一路景致。走过一道门又是一条走廊,柱子是深绿的,左侧上半部分是雪白的墙,下半部分则是银灰色的石瓦;右侧是一个石阶,左右两侧又各种着竹子。
走廊尽头几泓清泉环绕着厅堂,三人信步而上。大门看起来就是普通的木头,实在不符合弥倪一惯的作风。
高成察觉到了高凡眼中的疑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冷哼了一声:”这是金丝楠木,没文化。“哼,这种木头中看不中用,小叶紫檀和黄花梨木弄不到,用这种木头充面子,哼。
高凡不知道金丝楠木是什么,但看到高成一脸厌恶的样子,也就不再过问。
跨过门槛,里面有一张桌子,三把椅子。弥倪在正对大门的位置坐定,做手势示意高成高凡分坐两侧。
高成从腰间拿了块布垫在椅子上坐了。
”那么,我们把约定再重复一遍。“弥倪把双肘撑在桌子上,两手做抱拳状,支起他阴冷的脸庞:”你的孩子——“说着看了高凡一眼,高凡感觉就好像冬天的寒风刮过——他更想上厕所了——
“在我的府邸里呆五年。我对他不管不顾,与他不会有任何实质的交集。至于抚养他,你可以另找人,我不加干涉。另外,我会给他进羽院的推荐。作为交换,你需要告诉我三座城市的机关图。”
“可以啊,但你认为那种珍贵的东西我会随身携带吗?”高成似笑非笑地说。
弥倪紧紧盯着高成,试图从他的眼睛里读出什么。但他看到的,只是空茫茫的一片大雾。
”那在哪里?“弥倪的声音不再甜腻,而是像半夜里手敲骨头的那种阴冷。
”不告诉你。“
弥倪的眼睛稍微眯了眯:”我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无谓的玩笑上。“
”那你就先找好你的位置。“高成的眼睛顿时散发出凌厉的光芒,”你现在是在和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王交谈。“
弥倪想要直视高成的眼睛,但那种王的气压碾住了他的眼球。”我不懂,我们为什么不继续愉快地交易呢?“弥倪的声音略微有些沙哑,但其中又透着一股难听的尖锐。他不明白,眼前的这个人经过十年沧桑,为什么还要执著于他的虚渺无用的身份呢?
高凡在旁边也吃了一惊。看弥倪的口气,似乎高成……真的是一位王?我去,我和一个化元的王一起生活了十五年……高凡开始傻乐,以前看的武侠小说里面各种高人半夜帮小孩通经脉的段落浮上脑海。
然而,他想多了。
高成散去气场,顿了几秒,这才悠悠开口:“图在这座城市的齐庙里的大佛里。想要打开,需要这孩子的七元神力或仙力。只有他的血统可以,硬取的话会毁了图纸的哦。”
其实,家庙里也是有佛的。当初弥灵假如坚持的话,高成还得再花费一番工夫。
弥倪掂了掂下巴。假如他是在骗我……“你把刚才说的话,写下来。”弥倪做了个手势,一个人捧上一叠纸。
高凡只觉得尿憋的紧,说了一声就急急地出去上厕所了。
高成冷哼了一声,龙飞凤舞地记了下来,用食指和中指夹住丢还给弥倪。
弥倪看了一遍,笑意从眼帘弥漫到嘴角。
高凡正好上厕所回来。高成起身伸了个拦腰,也不道别,拉着高凡走了出去。
“他怕我是在骗他啊。”高成似笑非笑地说。
“那写下来又有什么用?”高凡很是不解。
“我说的不一定是真的,他也知道这一点。你以为他会想去争霸天下?他只是想在即将到来的乱世把他的乌龟壳修得牢固一点罢了。真正需要这个机关图的,是秦家轻家和昊家。他可以用这张纸,去做安全的筹码。”
高成一路说着,早已走过走廊,远远望见一座小屋。
张妈早已在门口等着,远远地望见高成来了,忙跑过去招呼弥落:“小丫头过来!”弥落一头雾水,但还是解下围裙擦了擦手乖乖地跟了上去。“去把许辰给我叫过来!”
听见“许辰”两字,弥落心花怒放,蹦蹦跳跳地去了。
“高大人!”张妈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请进小屋说话。“
高成进了小屋坐定。张妈有点慌乱:”那个,高大人,要不要阅报,或者喝茶?斯是陋室,那啥往来无白丁……“
高成打断了张妈的胡言乱语:”一千万,在秦庄,对他好,让他取,取完给你。“
张妈只觉头脑被人敲了一榔头一样,晕乎乎的。一瞥眼看见高凡,忙笑着走上来:”就是这个小哥吧!长得真俊!“
”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高成摆了摆手,”这小孩就劳烦你了。“
”哪里的话!这是我的荣幸啊!大人不再坐一会儿?我这里还有几间屋子……”张妈只觉耳边嗡嗡作响,一千万,一千万,一千万……
“那就不用了。”话音十分微弱,抬头一看,高成已经走远了。
见高成走了,高凡也没怎么在意。以前在山那头的时候高成就老四处乱跑,有时候一天两天不回来,有时候一个月两个月不回来,他已经习以为常了,生活自理能力也被动锻炼了起来。
然而他不知道,这次高成的离去,不是一般的久。
张妈目送高成离去,看见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身子骨顿时软了。正好弥落和许辰一前一后过来了,张妈把他们招到身边,对许辰说:“呐,以后你不用卖报了,就当总管,这闲下来的时间不是给你乱拐我家小弥落的,多陪这小哥玩玩,他一个不高兴你就回去卖报,知道了没?”说着让三个人互相认了一下。
高凡笑着和许辰打了个招呼,许辰看见他人畜无害的笑容,不像刁蛮的大少爷,顿时心花怒放。
高凡也去和弥落打招呼,看见弥落的笑脸,声音顿时僵住了,脸上表情十分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