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钟桐从窗子外面走过去,穿着白色短袖,沉默撩开窗帘,他突然抬起头,眉目冲进沉默眼里,少年白皙的皮肤在艳阳下晒出了细汗,一滴一滴的落进土壤里,滋养了无数个季节。
期末复习期间,早上起来很早,大四的学姐穿着婚纱汉服民国装在学校里穿梭,寻找地方拍毕业照,这战线拉得比沉默他们期末复习的时间还长。
拿一大桶农夫山泉,背着沉重的书包,沉默和吉吉走到学校图书馆的咖啡馆坐下,靠着落地窗户,沉默依稀看见一个穿白衬衫的男生从前面走过去,像极了她前一天晚上在梦里梦见林钟桐的样子。
大学的生活平淡无奇,若是合着眼缘碰见长相正好符合自己口味的那一款,整个宿舍都会炸开,然后各种制造偶遇,最后发现,杀天刀的那男生有女朋友。
或者情况好一点,没有女朋友,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一点矜持的就跑去告白了,被接受,谈一段有保质期的恋爱,不被接受,拜拜继续物色下一个对象。
吉吉靠在沉默肩膀上,发出无限感慨:“所以说老娘上中学那会儿,是怎么把一个男生喜欢了那么多年啊?”
“我也不知道。”沉默的脑子里还在想着白色短袖,林钟桐的白色短袖,他本来就眉清目秀的脸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斯文的不像话,不过就连沉默都被他最初的样子骗了。
他不爱说话,学习很好,斯文有礼,眉清目秀。
认识久了,才发现他也像所有高中的男同学,上网打游戏,连着上好几个夜机都没问题。
可是沉默那时候确实很喜欢他,没有原因,弯弯问起来的时候,沉默说,大概因为他学习好吧。
2011年暑假,高一结束,林钟桐去沉默的老家玩了几天,杨清他们也在。
那个暑假,暴雨连接了上一个夏天和下一个夏天,潮湿的空气中,家里那台老式的风扇发出难听的吱嘎声,但还在徐徐的吹着风,黑暗中,这个寂静的夏天被雨水冲刷的没有一丝蝉鸣的聒噪,只听得到雨滴的淅淅沥沥和风扇的吱吱嘎嘎,格外诡异的腔调。
所有人挤在一张床上,沉默挨着林钟桐,她说我唱歌吧,没有人反对,于是沉默就开始唱歌,唱到所有人都睡着。
风听见了,雨也听见了,就连那台老式的风扇都听见了,可是林钟桐没听见,沉默说的那句话。
我以为我告白了你会喜欢我,可是你没有,我以为我等待了你会喜欢我,可是你没有,我以为你和她分手了你会喜欢我,可是,你还是没有。
2016年的春天,宿舍有个女生有喜欢的男孩子了,大家晚上聊着聊着就说起了自己喜欢过的男生,沉默提起林钟桐,舍友笑着问,为什么最后没有在一起啊?
这种问题的答案千姿百态,沉默却是以一个最悲伤的姿态回答,因为林钟桐从来没有喜欢过沉默。
他以言情式的开头,出现在沉默的世界里,最后,再以现实式的离开,来了一场盛大的告别。
吉吉已经喝了两杯咖啡了,沉默摊开的笔记本上,还留着蛋白质合成几个字眼,这是去年的笔记,她忽然没有了复习的欲望。
为什么不选病毒?
病毒是DNA遗传?
……是吗,我不知道啊……
要怪只能怪中考是理化合卷和政史合卷,沉默对生物的印象实在不够深刻,高中第一次月考的前一天晚上,她搞不懂DNA和RNA的区别。林钟桐慷慨的指着练习册上的综合卷说,他给沉默讲一遍这综合卷就行。
“好香啊!”回宿舍的路上,沉默忽然对着远处喊了一声,弯弯踢了她一脚,以为她发疯。
沉默说:“你闻不到吗,这桂花多香啊。”
弯弯双手做抱头状,恨不得天上劈下来一道巨雷:“明天早上八点考生物,我都记不清楚肽键是哪四个元素了!”
刚上高一的时候,沉默上课都不怎么听,她以为中考结束后,一切都结束了,不用再挑灯夜读,不用再抄笔记,不用再学习。
后来她才知道,她错的有多离谱,这些年来,无论是做什么事情,充斥不断的思想里,都是“生无所息”。
月考结束后,林钟桐是第一名。
而令沉默没有想到的是,她睡了一个月的生物课,居然考了全班第一。
十五岁的年纪,相信所有缘分,所有奇迹,甚至所有浪漫的胡话,就像她以为她和林钟桐是天作之合。
吉吉正在喝第三杯咖啡,咖啡馆里人很少,前几天见到的英国绅士仍然在下午茶时间到了这里,那个男人竟然要了西瓜汁在喝,吉吉正合了书,兴致盎然的听沉默讲故事。
“那后来呢?”吉吉眨巴眨巴眼睛,在她看来,最重要的就是应该让林钟桐来给她们复习一下物理化学,说不定第二天逢考必过呢。
沉默按着圆珠笔上的自动笔帽,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是阳光太刺眼了吗,可是今天明明是阴天啊?
那为什么她想流泪呢,后来,后来发生什么事?
2015年冬,沉默终于联系上了林钟桐,她在微信这端问,在哪上学,林钟桐说在骊山脚下。
那挺好啊,还在陕西,有空还能见。沉默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在想,再见的时候,说不定她头发全白了,不过也好,她本来就有白头发。
人总是在慢慢长大的过程中,逐渐去了解这个复杂的世界,比如小的时候,我们以为世界上只有中国和外国两个国家,比如沉默在上大学后,才感觉到陕西是多么大,人是多么小。
站在西安街头,每天有那么多人从身边走过,可沉默却从来不曾与故友重逢。
更何况这刻意的不再相见。
后来啊,林钟桐交了女朋友,为了那个女孩子伤心颓废,就像沉默曾经为了他,大半夜的和温柔坐在马路上喝酒一样,彷徨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