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朗朗星空下,独自行走的雷思仁,抬头望了一下墨蓝色的天空,心底很自然的涌出那句诗:片云天共远,永夜月同孤,在这个一切都很陌生的时代,似无友情,似无爱情,似无亲情,是什么能牵绊住自己,使自己竟有些留恋难舍……
走到铁匠铺,雷思仁正要敲门,手停在半空中,心又想: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还是让他们再多睡会儿吧,便转身朝着自己的'杏林堂'走去,推门而入,依然破破旧旧,冷冷清清,雷思仁摸黑走到里屋,顺势躺到床上,硬硬的板床,想着即将到来的行程,担心卞赛姐妹的衣食住行,手抚摸着那半块红玉,回忆着卞赛父亲的遗言……
雷思仁脑海中闪现着自己所经历的种种事情,每一件事情都没有头绪,在床上辗转难眠,突然眼前床柱上闪过一点亮光,雷思仁很是吃惊,急忙起身凑近前去,看到上面插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匕首前面扎着一张纸,借着微弱的月光,雷思仁赶紧环视了一下四周,觉得没有什么异常后,将匕首连同纸一起取下,急忙下床,跑到外屋厅堂将火石、火镰找到,将油灯点亮,将纸打开,借着烛光,只见上面写着八个小字:“田氏误国,好自为之”,看完之后,突然觉得有些后怕,赶忙将纸点燃,心想:这是何人所为?前面刚有田府的人警告我要小心办事,现在又有人给我这样的暗示,田府的人要求我尽力救治,并且不能向外界透露病情,而现在又有人告知我,田氏是误国贼子,不能助纣为虐,根本就是两种结果,难以两全,我夹在中间很是难办啊,看来这事儿不管成与否,对我来说都没有一点好处,
正在仔细考虑这些事情的时候,从门缝晃过一个黑影,但确并没有敲门,雷思仁急忙将油灯熄灭,心想:难道此人就是投信之人?但为何投信之后却不走,还在此徘徊?
“有人吗?有人在吗?有人请开门”一个声音低声说道,但却一直没有敲门,雷思仁仔细辨听好似一个女子的声音,
“你是谁?深夜有何贵干”雷思仁轻轻走到门前,有些怀疑地问道,
“我是专程来找你的,有关于进宫之事,”门外之人低声说道,雷思仁重新将油灯点燃,将门打开,门外站着一人,身穿一身灰色粗布麻衣,身上系着的一条红色腰带却格外扎眼,身材高挑却是很瘦,借助烛光看去,此人长得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
“你是谁?我并不认识你,我进宫与你有什么关系?”雷思仁疑惑的问道,这人没有说话,转身将门关好,坐到屋中凳子上,
“你以后就管我叫亦红,我是一个游走卖艺之人,呆在金陵已有数月,白天听说是你揭了皇榜,我决心跟你一同进宫,我四处打听,才找到了你的住处”女子边观察着四周,边说道,雷思仁听得一头雾水,便问道:“你与我并不相识,我们又没有什么关系,你为何要跟我一起进宫,你就不怕我医不好病而受到牵连?”
“哼!到时候就怕受到牵连的是你,而不是我,”女子发出一阵冷笑,雷思仁听了之后,觉得后背有些发凉,
“不管怎样,那你总要跟我说个大概,这样也好做安排,否则一路之上万一出了岔子,我们连皇宫都进不了,该怎么办?”雷思仁试探着问道,他毕竟想着能打听出更多的消息,自己也好做准备,
“我与宫中一人有不共戴天之仇,但我从无进宫的机会,这次只能是借助于你了,”女子目露寒光,忽然从袖中掏出一把三寸短刀,将其插到桌上,桌子立刻被刺穿,狠狠地说道:“如果你不同意,就和这张桌子下场一样,”说完,手握刀柄用力一晃,桌子立刻劈成了两半,雷思仁心中很是吃惊,心想:女子外表虽然柔弱,竟然有如此大的力道,如果想杀我,还不是易如反掌么,如果把她带入宫中,她所做的事肯定又会牵连到我,但如果不同意,她现在肯定就会对我动手,现在也只能是好汉不吃眼前亏,
“那好吧,你要我怎么配合你,”雷思仁有些不情愿的说道,
“恩,我已经想好了,我女扮男装,这样别人就不会太在意于我,并且装作聋哑之人,一路之上,你自己要为我编演好,保证能顺利进入宫中,否则……“女子说着,将匕首拿起在雷思仁脖颈轻轻划了一下,雷思仁立刻感受到了一股寒意,皮肤已经感觉到了那冰冷的刀刃,
“那好,我见机行事,不过,我只想知道你那仇人是否与田贵妃有关”雷思仁还是想能打探出一些蛛丝马迹,
“休要再问!要不是现在我心情尚可,你早就……下不为例!”说着便将雷思仁的胳膊瞬时摁住,已经动弹不得,拿着短刀在‘虎口’处轻轻比划了一下,雷思仁不敢再多问,心想:一路之上,只能随机应变,
此时已是更敲五鼓,东方的天空渐渐露出一抹晨曦,鸡鸣之声四起,雷思仁向着窗口望了一下,对着女子说道:“亦红姑娘,天已经蒙蒙亮了,我要去隔壁铁匠铺取点盘缠,顺便和朋友道别一下,”女子点头答应,不再说话,将短刀又藏于袖中,
雷思仁朝着铁匠铺走去,一直在想要不要把今晚的事情和刘宗敏说一说,又想:还是不要说了,以免生出更多的枝节,毕竟李自成和他的侄儿李过都是聪敏之人,让他们知道太多了,反而容易被他们利用,走到铁匠铺门前,抬手轻敲几下,就听到里面有脚步声传来,开门的正是刘宗敏,一看门外站着的是雷思仁,赶忙将他拉进去,开口问道:“昨夜有什特殊么事情发生吗?”
“没有,刘兄请放心,盘缠可为我准备好了,一会儿官家就会有人来接我走了,”雷思仁故作轻松地说道,
“哦,早就准备好了,足够你来回路程,还特意多准备了一些,以备你打点之用,”
“这里面有黄来叔侄二人的一点心意,他俩就暂时不能送你了,怕一会儿被官家发现”刘宗敏压低了声音说道,他还是有点不死心,继续问道:“昨晚真的没有特殊事情发生吗?”
“噢,要说还真有一件,我受人之托将一名女子带到京城去寻亲”雷思仁一边说,一边将银两装好,刘宗敏不死心还要再问,这时‘杏林堂’门口站立着两个衙差,正在敲门,雷思仁回头说道:“多谢刘兄了,我走后还望将我的‘杏林堂’照看好,来日方长,等我奏凯而归”说完,直接走出了铁匠铺,
“你就是郑保御?怎么还有一人跟随?”一位衙差问道,女子看着衙差装作听不见,故不作声,
“官爷,我就是郑保御,哦,这人是我故友托付给我,让我带去京城寻亲的”雷思仁陪笑着说到,
“寻什么亲!不知道多一个人,多一份累赘吗?!给皇上办事,万一耽搁了,也不想想你有几条命”衙差趾高气扬地说道,雷思仁看到衙差冲着他边说,手上边做着捻动的小动作,雷思仁立刻明白了,连忙从怀里掏出一锭碎银子,偷偷塞到衙差手里,
“恩,丑话说在前头,如果路途上,你这位朋友跟不上我们的行程,那可就休怪我们了”衙差奸笑着说道,
“一定,一定,不牢官爷们多费心”雷思仁立即迎合着说道,
“恩,事不宜迟,那咱们就一同前往金陵驿站,那里有京城派来接你们走的人,”雷思仁和女子两人跟着衙差前往驿站,
出了金陵城城门,行进约十里,便看到了驿站,驿站虽不大,但却有十多名士兵把守着,雷思仁与女子进入驿站,一身材矮小之人正背对着他二人,“小人郑保御前来报到”雷思仁低头作揖说到,那人转身扭头,将雷思仁扶起,雷思仁抬头看到这人长的獐头鼠目,很是猥琐,
“啊,原来你就是大名鼎鼎的郑大夫啊,久仰久仰啦,”这人嬉笑着说到,
“大人过奖了,我就是一村野粗人,不足挂齿,”雷思仁赶忙低身答道,
“敢揭皇榜者,必定医术过人,何必过谦,旁边这位又是?”这人斜视盯着女子问道,
“大人恕罪,我忘了介绍,这是我一位故友的女儿,非要托我带入京师寻亲”
“这可不行,不能耽误了万岁爷的大事儿,必须……”还没有等这人把话说完,雷思仁赶忙从怀中又掏出些银子,偷偷塞到这人手中,说道:“大人,我都明白,不劳您费心,这事儿与您无关,有情况我一人承担,”
“恩,孺子可教也,那咱们就互不为难了,我姓魏名良卿,是九千岁的侄子,这一路上,希望我们合作愉快”说完便奸笑了起来,雷思仁心想:九千岁,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大奸臣魏忠贤吗?!崇祯帝还没有对其下手吗?
“久仰久仰,今日一见真是三生有幸,”雷思仁故意奉承的说道,女子站在一旁一直一言不发,目光中好像带着怒火……
“郑大夫,给当今田贵妃看病可非同小可,昨夜睡得可好?有什么人前来打扰吗?”魏良卿侧头问道,雷思仁心想:难道昨夜的纸条跟他有关?是他派人给我的警告?
“劳烦魏大人费心了,昨夜小人睡得太死,应该并无人打扰,”雷思仁思索着答道,
“听闻国丈田大人就在金陵,对于你揭皇榜为她女儿治病,他一定有所耳闻吧,没有对你嘱托些什么吗?”魏良卿死死盯着雷思仁问道,雷思仁一听,觉得有些胆战心惊,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生怕回答错了,给自己惹下大麻烦,
“噢,您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国丈田大人在不在金陵我不知道,只是国舅爷家丁来找我,嘱咐我一定要为田贵妃好好治病,治好之后,大大有赏,”雷思仁试探着答道,
“郑大夫是个聪明人,不用我过多点拨,该怎么做,自己心里应该有数,千万不要自作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魏良卿阴着脸对雷思仁说道,
“以后我还要仰望魏大人多多点拨点拨我,”
“恩,好说,好说”魏良卿也时不时地盯看着雷思仁身旁女扮男装的女子一举一动,
……
一行人快马加鞭奔向京师,尘土阵阵扬起,残阳似血,背离金陵越来越远,周边却是越来越荒凉,一路之上,看到许多城墙坍塌,池中干涸,城内好似荡然一空,即使能看到一座完城,也是仅剩下四壁的城墙,满路的蓬蒿,听不到一声鸡鸣犬吠,触目惊心,奔跑好久都未遇到一耕田者,雷思仁心想:这是一个如此荒凉的世界!江山气数将近……
突然,魏良卿挥鞭抽马,脚蹬紧夹马肚,侧头问向雷思仁:“如若进入宫中,万岁问起一路见闻,你该如何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