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明得知了我的工作性质，又认真的检查了一番我的证件，这才安心下来。
他跟我闲聊了两句，不过是说些缅怀故人的话，我便又安慰了他两句。
之后，他便与我商定要给老父亲做遗体整形修复的工作，先前这样的工作我也是不接的，但是奈何收入可观，再加上同行竞争激烈，我后来也就顺带做一些这种伙计。
恰逢此时，我和李天明正谈到入殓的时间和入殓费用。
有一身材高挑的清瘦女人突然走了过来，没等李天明开口，她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甩给了对方一巴掌。
“啪！”
单是听到这动静就该知道有多疼了，我不禁身体往后缩了一下，可也没有表现的特别吃惊。干我们这行久了，什么事情都会遇到，我甚至都见过把灵堂设在停尸房门口，要求我们一同陪着故人喝酒唱歌的，荒唐归荒唐，可终究也是可怜。
于是，我机智的站了起来，走到了一旁，以防自己妨碍双方干仗。
“李天明，你还是人吗？”女子的眼中含着热泪，整个身体都因为愤怒而颤抖着。
“你叫说的什么话啊，我怎的就不是人了？爸死了，能怨我吗？我不还是盼着他长寿安康啊，谁知道……”
李天明说着，也呜咽起来，双手抱头，看上去格外痛苦。
“你少猫哭耗子假慈悲了，你的那点小九九当我们几个看不出来，你公司亏空的那么厉害，恨不得爸早点归西，好将遗产拿出来填补亏损吧？”
“李天娇，你说的什么话啊，咱们让大伙评评理，你不要无凭无据就诬赖好人，行吗？”
李天明也不是善茬，一上来就要拉着群众给他评起理来。
一个叫李天明，另外一个叫李天娇，这不难判断对方应该是兄妹或者姐弟关系，看来是一家人了。
我如此思忖着，又向后方迈了一步，以免落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下场。
“你自己做的事情你自己不清楚吗？今天一早说是名义上给爸看病，谁知道你打的什么鬼主意，要不爸会半路遇到车祸？要不是你主动要求给爸当司机，爸也不会死！眼下可好，可怜……爸爸……他……爸爸……他都没有个完整模样！”
女子越说越来气，哆嗦的更厉害了，悲伤的脸上连点正常人的气色都没有，“悲愤交加”这个词用来形容她现在的表现是最为恰当了。
似乎是想到了伤心处，女子忽然扑到了停在接待室一处转移尸体用的病床上，嘤嘤哭泣起来，伴随着接待室中围观的众人唏嘘声，女子仿佛得了外界的无限怜悯和支持，哭声更是惊天动地格外卖力了。
眼看着自己成了家人口中的不孝子，李天明也急眼了，方才的彬彬有礼和体面得当早就不知所踪，大声叫嚣起来。
“李天娇，你少在我面前假惺惺的，当年说是要赡养老人的时候，你倒是说句人话啊，把咱爸接到你那里生活，也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最后还不是我从你家地下室里把爸接走的。”
“你少血口喷人，爸白生养你一场，你就这样让他枉送性命，你就是该死啊，该死！”
李天娇色厉内荏道，嘴里更是骂骂咧咧的跳着脚同李天明拼起命来。
今天的停尸房不是为何格外忙碌，说句难听点的话，这一批人好像都是赶着一个点儿约好了死的一样，死者扎了堆，家属更是哭闹的厉害，让人看着都有些心烦气躁了。
可没有几个像李天明和李天娇一样，会在停尸房这种地方大打出手的，那围观的其他死者的家属早就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甚至有种笑看别人国破家亡，自己举国欢庆的架势。
所以，无一例外，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劝架。
“就因为车祸我活下来了，爸死了，我就该死吗？我就必须死吗？”
李天明红着眼睛，愤恨的看着李天娇，并且阻止了她飞来的一个巴掌。
“对，爸坐了你开的车死的，你就应该赔命。”
“哼，想得美，我死了，你也甭想继承家里的财产。”
平时这种闹剧我也不少见，只是今天这个比较极端，虽然我实在也看不下去了，可现在出手劝架也不是时机，搞不好会陷入双方的混战中。
也许是接待室的动静闹得太大了，让忙着在几间停尸间安排死者冰柜位置的矮子张也急匆匆赶了出来。
他在接待室来回扫了一眼，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与此同时，我也看到了他，于是，他便悄悄走到我的身边，询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简单的和他聊了两句，告诉了他事情的大概。
要说矮子张最没良心了，在我耳边小声嘀咕道：“我们之中属你最贪财，眼看着你的上帝被人扭打撕扯，你怎么不该出手时就出手啊，这可是个肥活儿。”
“你可饶了我吧，这搞不好我就被那剽悍的女人变成手抓饼的。”
钱和命来比较，还是命比较重要。
矮子张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道：“这里边男的是家里的老大，女的是家中的老二，还有个更厉害的老小还没来呢，要是她也一起来了，怕是连这停尸房也保不住。”
我惊讶的看了他一眼，并不是吃惊于对方的战斗力，而是没想到矮子张对李天明一家的事情竟能如此如数家珍。
“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你开天眼啦？”
“少在一旁胡说！”
矮子张露出了明显是在嫌弃我的眼神，道：“我老家是他们邻村的，回老家的时候，多少听村里的人说了几句。”
我八卦的心被矮子挑动起来，于是，追问道：“我知道你小子肯定还知道些别的事情，赶紧说说。”
矮子张鸡贼的向四周看了两眼，低声说道。
“他们的父亲叫李福赐，也就是现在停在一旁的那个死了的老头。那个叫李天明的是周家村出门的企业家，还获过镇上颁发的杰出青年奖呢。他那二妹，也就是现在正揪着李天明头发的那个，她嫁给了一个南方的老板，过上了阔太太的日子，三妹则养猪养牛，现在也是村里有名的大户了。村里传的最神的是他那俩妹妹，平时也张扬跋扈的很，并不好惹。对了，我们村里人还议论过呢。说是因为赡养老人的问题，他们兄妹三人打得不可开交。”
我和矮子张这厢小声议论着。
又见一挺着肚子的少妇走了进来，上来就要去拉李天明的手，却见李天娇突然一把甩开了李天明的手，只扑到少妇跟前，双手狠命一推，将少妇重重的推向了李福赐所在的那张停尸床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