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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雏燕

所谓无巧不成书,门外的人正是萧良庸。

他赶到富阳镇不久,因为镇中的关防重心就在临风客栈,所以他很自然的就猜出春雨这几个贵女应当就在这里。此时的他又饿又困,但是牵挂那柄匕首,让他坐立难安。于是思量之下,便打定主意去临风客栈碰碰运气,能不能悄悄吧匕首拿回来,他实在也不想跟红衣少女一行人再碰面了,

这个小镇上的客栈,进去并不十分困难,因为几位千金小姐的关防固然重要,却也不可能不让别的客人进出。萧良庸苦恼的是自己没钱,没办法光明正大的住店,无可奈何之下,只好从后院偷偷溜进去,当时已经天黑,这小镇上素来没什么强盗,那些侍卫虽然发现有这个少年,但盘问几句,也被萧良庸简单的搪塞了过去,毕竟这种穷乡僻壤,出现那么几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实在是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萧良庸只观察了没多久,就发现这个客栈和以前书上看的没什么太多区别,最好的房间肯定是在楼上,那几个贵女,不出意外房间定在三楼。之前在河畔的冲突,让他对这几个女孩子的手段有了个初步了解,总之那个红衣少女打不过自己,那个叫敏敏的,不见得就比红衣女子厉害到哪去,春雨是个善良的小姑娘,也不会为难自己,所以思量之下,他决定直接去找自己的匕首。

良庸偷偷摸上楼去。说来也巧,林彬语因为担心父亲的侍卫们发现徐飞鹏,没有让人守卫,反而尽数遣去一楼让他们自便。这些军士之中,或许也有人听过大小姐的事迹,加之平素徐飞鹏游侠脾气,在南海城任教时和将军府的军士相处也算融洽。大家乐得听命,也就各自饮酒用饭。这才方便了萧良庸安然无恙的上到了三楼。

谁想林彬语为了安全起见,整个三楼三间房间,都只有她和徐飞鹏两人。毫无意外的,良庸便摸到了这唯一一间有人的房门口。但当他发现自己找错地方,正要回头时,却突然看见那个红衣少女正巧走上楼来,两人就这么打了个照面。

林彬燕其实从婢女的字里行间中,猜出姐姐来富阳的用意,她也是少女心性,觉得徐飞鹏让姐姐伤心,如果他正好在三楼,自己要去好好骂他两句。所以才去而复返。没想到刚走到三楼,就看到那个在富川河畔的小贼。

林彬燕先是惊讶,然后转为愤怒,指着良庸正要说话,但萧良庸知道里面有人,自己是不速之客,怎么敢惊动旁人。连忙手舞足蹈的示意林彬燕别说话,林彬燕倒也没有喊叫,在她心目中这个小贼虽然可恶,却也用不着招呼家丁上来拿人,因为她对自己的修为很有信心,觉得自己在河畔败给他,纯属意外,绝不会发生第二次。

少男少女之间,并没有什么仇怨,只是说少女的尊严让她对萧良庸产生了恨意而已,不是什么不死不休的事情,于是便安静下来。林彬燕对自己姐姐和徐飞鹏的事情也的确好奇,当下就用唇语说:“先放过你,一会儿再跟你算账。”

萧良庸叫苦不迭,想走,匕首没拿到不说,这红衣少女肯定不让,自己要是强行要离开,一定会惊动里面的人,说不定连楼下的侍卫也跟着惊动,那自己就插翅难飞了。

于是林彬语和徐飞鹏的对话,尽数被他们两个听了去。按理说要在平常,徐飞鹏早就发现外面有人,但无奈他重伤在身,还是影响到了他的感观。是以林彬燕和萧良庸得以在门外偷听许久。两人不敢乱动,都是蹲着偷听,林彬燕戳破窗户纸,还偶尔会往里看看。

情人对话,当事人觉得十分正常,可对两个少年男女来说,则是肉麻的不行。林彬燕越听越尴尬,心想让这小贼在这偷听自己姐姐和情郎说悄悄话很不合适,加上对话也没什么特别的,又担心被姐姐发现,于是就想要离开。

但也不知她怎么想的,估计是之前被萧良庸制住还是留下了一点心里防备,她觉得不能太小看他,于是准备走时,毫无征兆的扣住萧良庸的手腕,这一手隐含灵力,蓄而不发,良庸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林彬燕给拿住了。只需灵力微吐,自己手腕的经脉就会尽断。

灵力什么的他没有修炼过,但书看得多,所以知道灵力是怎么回事,哪里感觉不到。当下也不敢乱动,只是用询问的眼光看着林彬燕。

林彬燕见如此轻易就拿住了他的命脉,带着得意的笑用唇语说:“小贼,这下可不能轻易放过你了,跟我走。”

良庸岂肯就范,想要摆脱。可是林彬燕修为不俗,之前在河畔也不知是怎么误打误撞才赢的她,现下林彬燕有了防备又占了先手,情急之下哪里挣脱的出来。只是两人一个推搡,脚步移动,就被里面的徐飞鹏给听见了。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徐飞鹏在屋内已经出手,良庸忽然听到一阵细微的破空之声传来,他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就是能听见,而且仅仅一瞬间他就发现这个东西是朝着林彬燕打来的。

室内的徐飞鹏之所以打向林彬燕,固然是因为他不知道外面是谁,其次也是听声辨气能感觉到,林彬燕的脚步更扎实,修为也就更高。只有一次出手机会,当然要打厉害一点的那个人。

林彬燕浑然不觉,萧良庸本能的往她身前一探,想挡住那个飞来的暗器。林彬燕却以为这个小贼又要轻薄自己,本能的往后退去。

那暗器正是徐飞鹏打出的珍珠,虽然身受重伤,但这一下出手岂同小可?良庸被那珍珠打在额角上,登时头晕目眩,额头立刻起了个大包。这时林彬燕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屋里面两个人发现,而这个小贼居然是在替自己挡暗器。看着萧良庸疼的咬牙切齿,杀鸡抹脖子的使眼色让她赶紧走,不由得一愣。

这时,徐飞鹏也察觉已经得手。但又感觉不像是什么歹人,索性问了一句:“门外何人?”

林彬燕吓了一跳,要是让姐姐抓住,肯定会被敲几个毛栗子,只好应道:“姐姐,是我。”

然后毫不停留,拉着兀自倒吸凉气的萧良庸就飞快的跑下了二楼。

屋内的林彬语一怔,随即对徐飞鹏道:“是燕儿,真是调皮。你刚才不会打伤她了吧?”

徐飞鹏认真想了想,说道:“不对,门外是两个人。刚才听你妹妹的声音,不像是被我打中,我应该打的是另外一个。”

“两个人,”林彬语又愣了一下,“难道是春雨或者是敏敏?”

徐飞鹏摇头道:“不是,另一个脚步轻浮,没有内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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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林彬燕把萧良庸拉回到二楼,不顾几个下人奇怪的神色,毫不犹豫的斥退他们。带着萧良庸进了自己的房间。

萧良庸被打的这一下真的不轻,徐飞鹏的修为身手绝非少年人可比,而且他仓促之下没有防备,只觉得天旋地转,头上的包也越来越疼。林彬燕的房间点了许多蜡烛油灯,几乎亮如白昼。借着光亮,林彬燕才看清这个小贼其实肤色还是挺白净的,只不过有些灰头土脸,因为肤色较白,头上起了很明显的一个包,而且脸上还有自己下午打上去的红印子,在那里呲牙咧嘴的喊疼,忽然觉得好生滑稽,没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良庸听到她笑,抱怨道:“你还笑得出来,真是疼死我了。这一下比你打我可疼多了。”

林彬燕知道刚才是他为自己挡了这招暗器,这一下应当是徐飞鹏出手,如果自己挨了这一招,估计样子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不由得心生感激。觉得这小贼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帮自己挡了暗器。暂且就先不跟他算账了吧。

本应道谢,但是这小贼可恶的神态总让她想起在富川河畔的遭遇。不由得又板起脸来,但看他疼的厉害,那头上的肿包也确实有点触目惊心,只好选了个折中的语气说道:“念在你给本姑娘挡了这记暗器,就不多惩罚你了。现在两清,好了吧。”

“好什么好,”萧良庸根本听不懂她的逻辑,说道,“我的匕首还在你的朋友那里,我得要回来,不然没完。”

林彬燕心想那匕首虽然漂亮,她却也没有十分上心。正要开口说去帮他要回来,可是忽然念头一转,这小贼拿到东西了说不定就走了。还是拖他一拖。

这念头刚起,自己又有些奇怪,为什么自己要拖着他不让他走?林彬燕看着萧良庸那滑稽的样子,立刻给自己找到了理由,心想这个小子明明不会武功,但是却能把自己打败,多久没有被人赢过了,这小子身上定有古怪,一定得盘问出来,那时再让他走不迟。

说服了自己,林彬燕也就释然了,对萧良庸道:“匕首拿回来之后呢,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萧良庸一愣,他还真没想过,自从刚出来就遇到这个红衣少女上演了一出闹剧,到现在都没结束,他还来不及思考人生。而且到现在为止他水米未进,已经饿得快不行了。加上又中了一招厉害的暗器,只觉得这人生真是莫名其妙,一刻都不得消停。当下道:“没有打算,你先把匕首给我再说。”

萧良庸感觉头上的包终于没有那种钻心的疼了,他不抱希望这个刁蛮少女能帮他拿回匕首,只求不要再生事端就好。却见林彬燕听了他的话,思考了一会儿,说道:“你吃饭没有?”

“啊?”萧良庸有些意外,但他的确是很饿很饿了,“没有啊,我刚出来就碰到了你,折腾到现在你看有一刻消停的吗,我怎么吃饭。”

其实他是没钱,不然早就在这家临风客栈先吃点东西再行动了,不过他不太好意思直说而已。

“出来?”林彬燕问道:“你从哪里出来?”

萧良庸一愣,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说道:“干嘛要告诉你。你不是说我是无赖嘛,就是无赖好了。”

没有纠结这个话题,林彬燕忽然展颜笑道:“要不,我们先吃点东西吧?”

萧良庸有点疑惑,这少女怎么突然转性了。但是他也着实是饿了,没有多想便点了点头。

林彬燕起身正要出去叫人,忽然又回头问:“你喜欢吃些什么?”

萧良庸其实不知道应该吃什么,于是便随口应道:“什么都行,我好久没吃东西了,饿的厉害。”

林彬燕这才醒悟过来,这个少年一身褴褛,她本就觉得是个无赖或是乞丐。她生在钟鸣鼎食之家,自小没有冻馁之虞,但也听说过一些人间的惨事,只不过没想到这小贼居然落魄到连饭都吃不上。不禁觉得这人有些可怜,心想对他还是不要太刻薄了。

于是她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是良庸自有名字以来,第一次有人询问他,心想自己也是有名字的人了,底气十足的回答:“萧良庸。”说着小心地揉着自己头上的包,看了林彬燕一眼,“你呢,你叫什么?”

林彬燕心说这名字倒不像是个无赖,于是也回应道:“我叫林彬燕,你喝酒吗?”这是她学大人说话了,一个这般年纪的少年怎么会有喝酒的习惯,果然见良庸摇头,便出去叫人上一些饭菜来。

不一时,饭菜竟是那掌柜的亲自带人端了上来,摆满了一个桌子,那临风店的掌柜知道林彬燕等人的身份,见有吩咐自然很是巴结,虽有些奇怪的看着这千金小姐和这个衣衫褴褛的少年,但也不敢多问。

见林彬燕脸色与刚刚回来时截然不同,显是心情好了许多,他是久经沧海的人了,对少年男女的情感自以为很是了解,落魄少年千金贵女,想必也是一段佳话,这等献殷勤的好时机怎能放过?于是开口道:“林小姐,一会儿是否需要为这位公子准备换洗衣衫?”

林彬燕被他提醒,倒是想了起来,看着萧良庸这副样子,实在难看,于是便道:“也好,你再准备些活血化瘀的药来。”

那掌柜的自以为猜中了林彬燕的心意,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说道:“是,稍后贵人用完晚饭,在下再亲自送来。林小姐有事随便吩咐。”便陪着笑脸就退下去了。

不等林彬燕开口,萧良庸便自己吃了起来。他实在是饿的厉害,吃相也就不会好看到哪里去,鸡鸭鱼肉一捞而食。风卷残云一般扫干净了桌上的食物,待他回过神来,才看到林彬燕坐在桌子对面撑着下巴一脸笑意的看着他。

萧良庸心中警钟大作,生怕这个少女又有什么坏主意。当下便收敛了点自己肆无忌惮的做派,小心问道:“怎么了?”

林彬燕看他吃的热闹,自己也不是很饿,所以就让他一个人吃,没想到这家伙真能吃得了这整桌席面,说道:“你的肚子是什么做的呀,猪吗,一个人吃了一桌席面?”

萧良庸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实在是饿了,不好意思啊。”

林彬燕乐了,笑道:“这倒没什么,但是你不撑吗?”

良庸越发尴尬,干笑了一声说道:“有点。”

这下两人都笑了,毕竟都是少年心性,并不记仇。林彬燕只觉得很有意思,就让萧良庸在掌柜的引领下去洗澡了。

林彬燕的确觉得有趣,但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对这个无赖态度这么温和,不过转念一想,自己是这人的手下败将,也没什么资格拿架子。索性就释然了,正想着,门忽然被推开,她有些惊讶的回头:“这么快就洗好了?”

没想到推门进来的是自己的姐姐林彬语,林彬燕微微有些尴尬,叫了声:“姐姐。”

林彬语已经从下人那里得知自己的妹妹在和一个陌生少年吃饭,她倒是不在意林彬燕偷听,反正自己也经常跟她说徐飞鹏的事情。只是徐飞鹏告诉她,刚才自己的妹妹是和另一个人在门外偷听。是以她对这个少年令人好奇。她坐下来问道:“洗什么?那个小家伙去洗澡了?”

林彬燕看着自己姐姐的眼睛,就知道瞒不过她,点了点头。

林彬语越发奇怪,自己的妹妹对那些少年俊彦从不假以辞色,今天是怎么了?但她何等聪明,一瞬间就问到了关键地方:“这个小家伙就是你说的那个小贼?”

林彬燕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不知道怎么解释,便只好又点头。

林彬语看着自己妹妹扭捏的神色,打趣道:“你不是说,下次见到要杀了这个小贼的吗?”

林彬燕被姐姐这样问,觉得好生尴尬,只好推脱道:“我本来是准备教训他的。但是刚才他帮我挡了一下飞鹏哥哥的暗器,我总不能马上恩将仇报吧。”

林彬语笑道:“也罢,这都随你。不过我有点不明白,那些南海城的少年俊杰你都看不上眼,怎么反倒请一个泼皮无赖吃饭?”

林彬燕早准备好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因为她自己刚才也问过自己了,当下毫不犹豫的答道:“你说的那些少年俊杰呀,哪一个打得过我?全都是手下败将,那种俊杰,我才不稀罕。”

“哦?”林彬语不依不饶的说,“那你的意思是承认这个小贼比你厉害了?”

林彬燕说道:“那倒也不见得,但不管怎么说我至少在他手上输了一阵,既然输了,也就没有什么资格摆架子了,你说是吧姐姐。”

林彬语有些哑然,她知道自己的妹妹心高气傲,没想到竟然用这种理由来推脱,可见妹妹的确对这个少年是另眼相看了,竟然肯为自己的行为找台阶,这可是以前从来不会出现的情况啊。

还要继续问,却听得门响,正是那少年洗完澡换好了衣服,由那个掌柜的亲自引领回来了。

林彬燕这下觉得尴尬到了极点,连看自己姐姐都不敢了。林彬语倒是不以为意,反而对这个少年的好奇让她决定,好好看看这个少年是如何的不同寻常,能让自己的妹妹刮目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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