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所谓的红军八路军来到我们镇子的时候，那些被我老爹欺负过的人自然是欣喜若狂。老爹成了那一个无恶不作的地主，那时候我已经快二十岁了，却依旧不能理解他。”审判长深吸一口气，“他们来了十多个人抓他，终于是将他制服了，他们把他拉到镇中心去枪毙。我悄悄跟了过去，我的母亲则是和弟弟躲在屋子里不敢出来。他被人用绳子捆住，跪在高台上，人们往他头上扔臭鸡蛋和各种菜。咒骂他不得好死，他不说话，就随着他们骂。他在人群中看到了我，却没有多表示什么。其实在他被抓走的那一刻，我发现我的心里是在乎他这一个父亲的，我并不是那么地讨厌他就算他做尽了坏事。虽然他做尽了坏事，是个不折不扣的坏人，但是他对我是好的，他或许不是个好人，但是他是一个好父亲。”
“后来枪响，他倒在血泊之中，围观的人发出胜利的欢呼。”审判长仿佛回忆着末日，脸上带着极其惊恐的表情，“他死了之后，我的末日才刚刚开始。疯狂的人们失去了理智，父亲多年的压迫让他们变得心里畸形。他们化身成强盗，背后却有那些正义之士为他们撑腰。他们冲进我家，父亲被杀死之后家里只有母亲和我弟弟，我坐在街角，谁也没注意到我。我就坐在那里一个下午，看着他们把我的家一点点地搬空。从花瓶瓷器，到桌子椅子，到最后的一砖一瓦。到了晚上人群渐渐散去，我才敢回到家。家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了，只有母亲的哭声。”
审判长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母亲抱着弟弟的尸体，那群人推开门的时候弟弟躲闪不及，直接被推倒在地。那些人贪图我家的钱财物件，哪里管得着这样一个倒在人群中的孩子呢。更何况是仇人家的孩子，弟弟就这样被他们踩死了。”
“天啊。”李东忘记了吃菜，他一直听说过新中国刚成立的时候生活黑暗，却想不到还有这样的事情。
“家里被搬空了，再也没有什么吃的。我的母亲也因为这件事情疯了，我已经记不得那时候我饿了几天了。我不敢上街，人们看着我的眼神都带着愤恨。我害怕，害怕他们把我掳走杀掉。光天化日下他们可不敢，因为他们怕共产党，怕挨枪子。”审判长脸上带着嘲讽的消融，“过了几天也算是有好人，会偷偷地给我们送一些东西吃。我攒了好几天，觉得够了，在一个晚上悄悄离开了镇子，带着父亲的刀。”
“然后呢？”李东下意识问道。
“没有然后了，我再也没有回去过那里，我的母亲大概已经死了。”审判长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后来我明白了他那时候的行为都是为了保护我们，很多人，只有恶，才能镇守得住。你越善良，他们就会越欺负你。”
“那就应该滥杀无辜么？”李东放下筷子。
“什么滥杀无辜。”审判长一愣，“是K博士？”
“对啊。”李东心里还有怨气。
“K，这个人，怎么说呢？”审判长端着酒杯，“我一直很看好他你知道为什么么？”
“为什么？”李东被激起了好奇心。
“因为他的才华，无论是你还是李一，都让我明白了这个基地里最强的博士可能就是他了。尤其是你，短时间内能把你培养成这样的高手，可见他的手段高明。”审判长回想着刚才李东的出招和反应力，“至于计谋和胆色，更是没话说。虽然K是被逼不得已，但是敢于和龙对抗，而且还让龙吃了亏。这是我那么多年第一次见到的。我不太了解他，但是我觉得他应该不会滥杀无辜，你应该和他有一些误会。”
“你不了解他又怎么会知道他不会滥杀无辜。”李东觉得审判长在糊弄他。
“你看李一，你觉得李一这样的人是K博士靠恶能镇守得住的么？”审判长喝了一口酒，“如果说恶，李一大约是基地里最冷血无情的人之一。李一看向任何人的眼神都是平淡的，不带任何感情波动，也无所惧怕。就算K有那样的实力，李一这样无所畏惧的人也不是他能够凭借恶镇守住的。”
“李一。”李东想到自己先前见到李一的时候，李一总是穿着黑色的风衣。对于任何事情的态度都是平平淡淡，平淡到连说话的语气都不会有波动。即便李一的实力很强大，但是他在战斗中也不会有任何的骄傲自满，李东一直疑惑这样的人是怎么被自己的叔叔抓住的。李一和K博士的关系更像是主仆。虽然自己的叔叔对李一没有半分作为主人的架子，K博士对李一说话的语气就像和朋友说话一样，但是李一对于他还是很恭敬，李东脑海中跳出一个想法，“你说会不会是李一喜欢K博士。”
“噗！”听到这句话的审判长喷了李东一脸，李东翻了个白眼，默默拿起毛巾擦掉。
“对不起对不起。”审判长连忙道歉，“我觉得应该不可能，而且K博士是你的叔叔，你应该相信他。”
正在擦脸的李东眼睛一瞪，“什么叔叔？我不知道啊。”
“别装傻了，龙查不到基地内部的资料，但是我作为基地的一把手还是查得到的。”审判长听了福伯说了之后特地派人查过K博士的资料，自然就发现了K博士和李东的关系，“不过K这些年老的很快啊，明明三十九岁，却和六十九岁一样了，完全变成了两个人。”
李东心中暗笑，审判长哪里知道K博士是带着面具的，面具每天细微地变化不会被人察觉，但是那么多年下来现在的K和以前的K完全不是一个人了，李东试探地问道，“你不会说出去吧。”
“不会不会。”审判长摇摇头，“我可不是那种喜欢嚼舌根的人，怎么样，你有没有兴趣当我徒弟接受我的位置。”
“暂时没有。”李东摇摇头，他也不知道这里的事情了了他要去做什么。
“好吧，等你以后有了想法欢迎来找我，我正好差个接班人。”审判长拿起毛巾擦了擦嘴巴，“你今晚就住着吧，我让人给你安排房间。”
李东这个晚上就在审判长的地方住下了，李东听了审判长的故事发现自己还是在乎K博士的，至少李东不会眼睁睁看着K博士就这么被处死。就算K真的是十恶不赦的人吗，李东也会替他赎罪。
……
某私人医院，烈山正躺在病床上，他的胸口已经经过了包扎。病房里没有其他人，烈山喜欢安静，更因为这次的事情一出龙就要下位了。龙是他那么多年的好战友，烈山对于龙要下位这件事感到烦躁，可是他却什么都做不了。他大约也只能保证在龙退位之后不被别人杀害吧，龙的仇家很多，退位了难免会有一些心怀不测的人，“怎么回事？”烈山脑袋一晃，头脑中传来眩晕感，“难道是我老了么？”烈山看着自己手上的皱纹，他已经七十余岁了，不过因为平时保养得好所以看上去没那么老。
“谁让你进来的！”烈山怒斥道，一个不懂事的小护士推门进来。护士带着口罩，手上端着银盘，头发盘在帽子里，但是从裸露在外的眼睛可以看出是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应该是刚来实习的小护士，“出去，把门带上。”烈山指着门。
“那个，是刘医生叫我来的。”小护士柔柔弱弱的声音让烈山一愣。
“刘医生说什么？”烈山脸色缓和了一些。
“刘医生说您要把这个药吃了。”小护士将手中的银盘放在一边，拿起托盘上放的药。
“我没事，不吃。”烈山摇摇头，除非刘医生亲自站在他面前，不然他是不会吃药的。
“可是刘医生说了，你不吃药的话，会……”
“会怎么样？”烈山笑道，他现在身体没有任何不适。
“他说你的眼睛会渐渐失明，看不到任何东西。”随着小护士的声音，烈山渐渐感觉到自己的眼前一点点变黑。
“蛇！你是蛇！”烈山惊恐地大叫，烈山一下子明白了，眼前这个人并不是什么护士，而是十二相中最恐怖的蛇相。
“你再也没有力气大声说话。”
烈山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有眼泪从他眼角溢出，“是龙，让你来杀我的么？”
“是的。”小护士原来柔柔弱弱的声音现在烈山听来犹如地狱的噩耗。
“不！不可能。”烈山惊醒，“谁派你来的！”烈山一边说着一边抬手，床头有按铃，他只要按下很快就会有人到这一间病房。
“您哪里来的力气按铃呢？”烈山听到这个声音，原来抬起了手忽然间没力气似地落下来，掉在床上。
“就是龙让您去死的，你看看龙不就在你眼前了么？”
“可是，可是我看不见。”烈山如同一个盲人一般，另外一只手挥舞，可是眼前却是一片黑暗。
“您现在看得见了。”柔弱的话语却如同是法则一般，烈山眼前的光明陡然间恢复了。
“龙，龙。”烈山看到床头站着那一个白发苍苍的人，他抬起手想抓住那个人。那个人却仿佛没听到也没看到似地，就这么站在那里。
“烈山，自行了断吧。”低沉的声音在烈山的耳边响起。
“好，好。”烈山木讷地点点头，双手颤抖，脸上热泪落下，猛然间一掌拍在自己的胸口。鲜血从口中吐出，浸染了白色的被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