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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2.13.追忆(八)

1.

深圳的春节氛围远不是夏如雪父母想象中的样子,甚至都不如伦敦唐人街那不足一平方公里的弹丸之地里的春节氛围来得浓烈,至于说之前过去的西方情人节,更是没法儿去比较了。中国的改变让夏如雪的父母感到惊叹,中国传统文化的缺失又让他们感到悲观。老夏先生更是偏执地认为,就是这样的文化缺失,才会有江奕这样的轻薄男人出现。

老夏先生对江奕没有任何的好感,当然也没有太多的厌恶感,有的只是疏离感。当他了解到女儿和江奕从前那种关系的时候,他一度认为这一定是江奕欺骗了他女儿的感情,当他看到现在的女儿又是满脸的相思之苦的时候,他除了为女儿感到痛心疾首之外,能为女儿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让江奕别再靠近他的女儿。

除了对女儿的保护,更多的就是对女儿的担忧,生活在医院这样的地方,看着每天都在上演着生死离别的人间悲剧,夏如雪的父母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那就是,这种事情早晚都要发生在他们和女儿之间,那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可怕结局,更是让这对年迈的夫妇寝食难安,那种预感让人感到窒息,让人感到恐惧,感到心惊肉跳,他们每天都睡不踏实,每天睁眼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女儿的病床前看女儿有没有什么异常。

老夏先生在英国的业务往来都耽搁了太久的时间,许多必须由他亲手去谈的生意自然而然地没有了下文,很多老客户选择了其他的合作伙伴,直接造成的损失就是未来一两年的订单合同几乎全部荒废,多年苦心经营起来的公司也岌岌可危。英国的生意本来就不好做,再加上那个愚蠢的英国首相在2015年到来没几天就宣布了英国脱离欧盟的公投决定,老夏先生第一次对除了江奕之外的第二个人作出了咬牙切齿的举动,且不论那样的决定对世界经济带来怎样的不利影响,对专门在英国和欧洲大陆之间做贸易的老夏先生来说,这无疑就是雪上加霜。可是,老夏先生宁愿放弃他在英国的一切,也要在深圳的医院里为女儿把守着大门,对于年过花甲的老人来说,生意和亲情比起来,孰轻孰重,他自己掂量得最为清楚,这一生的奔波和奋斗都换不回逝去的时光和女儿的健康,做再多的的生意赚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呢?

春节过后,夏如雪母亲的风湿性关节炎又加重了,膝盖越发地红肿,剧烈的疼痛让她无所适从,走路的时候膝盖无法弯曲,她在医院里做了几次针灸治疗,但是,效果微乎其微,远没有她曾经在爱丁堡遇到的那位华人医生给她做的针灸治疗的效果明显,最后,她只好在生病的位置打了封闭针,偶尔病发的时候,也只能靠着止疼药片暂时缓解病情。

对于父母为她做的这一切,夏如雪都看在眼里,除了感激之外,剩下的就是对自己曾经的固执感到惭愧。后来,夏如雪的母亲又一次试探性地提起了他们接下来可能的行程,那就是即将带着她前往英国的事宜,她再也没有表示出一丝的抗拒,甚至主动询问了出发的时间,可是,具体的时间还没有定下来,但是也不会拖到四月份,甚至不会超过三月的中旬。因为,她的父母绝不会等到深圳的炎热天气的到来,在她女儿的身上留下任何不可挽回的伤害。

夏如雪领悟到了父母的好意,不过很快,她又陷入了惊慌失措的心境当中。她很想再见一次江奕,但是,她没有办法向父母提出那样的请求,却还要在父母的面前摆出一副镇定自若的表情。当她真正冷静下来的时候,她的心中生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那就是写一封信,再想办法寄出去,哪怕寄不出去,也要在她离开中国之前留下些什么,哪怕只是只言片语。

于是在白天,她背着父母——尤其是她的父亲——向每天都给她做检查的护士借了纸和笔,偷偷地藏在了枕头下面,然后她等待着漫漫长夜的到来。等到夜幕来临,她向母亲提出一个小小的请求,那就是在睡觉之前,允许她一个人在病房里呆一两个小时,母亲同意了,于是在吃过晚饭之后,等母亲离开房间,她悄悄地从枕头下面拿出纸笔。

在落笔之前,她首先做了一个深呼吸,那不是因为紧张或是害怕,而是通过这样的呼吸,驱散她身体里的那些莫名的痛感。但是,她的右手在握笔的时候感到麻木僵硬,根本没有气力去握住那只中性笔,想起最近输液的时候,针头一直都是扎在这只手上的,于是,她试着用左手去握笔,用歪歪扭扭的字体写下了一封前言不搭后语的信。

信的内容里没有提到任何人的名字,甚至没有抬头,但那字里行间所体现的,确确实实是她要对某一个人说的:

将近两个月的时间了吧?我没有使用手机,不是不想联系你,而是爸爸担心手机带来的辐射影响我的健康,我想不到其他的联系方式,可是这些天我一直都在尽力去回想从前的岁月,可是,我为什么要回想那些一去不复返的往事呢?我为什么还想着和你说起这些呢?我又准备去英国了,这一次也极有可能是一去不复返。我很害怕去英国,我的记忆出了问题,有些事情的的确确记不清了,而那些记不清楚的事情,就是2007年之后,发生在英国的那些事情,我只记得,我曾经在英国给你写过一封信,但是那一封信阴差阳错地落到了别人的手中,最后又回到了我自己的手中,我可以确信你没看过那封信,以后也不可能再看到那封信,因为,我写了它,最后是我毁了它,而现在,我越来越无法集中注意力思考,我怀疑自己除了肺癌之外还有其他的病症,比肺癌更加可怕更加严重,但是,这也只是我的猜测,没人会告诉我真实的病情,你们为我承担了所有消极和压力,过去是你,现在是我的父母,而我,还在继续苟延残喘地活着。

夏如雪为这一大段话语画上了唯一的一个句号,不知道因为什么,她突然觉得这给个世界对她很不公平,于是她感到很生气,甚至感到愤怒,但是,那些愤怒无处发泄,而且,比起她对江奕的思念,这些没有对她公开的病情就显得微不足道了。她想把自己愤怒的情绪都发泄到江奕的身上,但是,江奕不在眼前,他就算是写了信,也没有办法把信给江奕,于是,她干脆停下了那封信,将纸和笔又藏在了枕头下面。

她觉得这封信没有写好,没有表达出她想表达的东西,她想重新写一封,将自己2007年以后的那些在英国的日子都写进去,她努力回想着,也确实想起了一些,但是,那些日子也都是“和江奕不相干”的日子。

她越发地痛苦不已......

2.

从2007年的7月份,一直到2008年的7月的这段时间里,不论是江奕还是安晏,都没有人来打扰她,她不曾给江奕留下她在英国的任何讯息,至于安晏,她在到达英国的第一天就和对方划清了界限,她主动和安晏提出退婚,她和安晏坦言,自己当初答应安晏的求婚,不是因为爱情,而是带着一种不纯洁的阴暗的目的,想摆脱过去,借一段婚姻来剔除她心中那挥之不去的痛苦。安晏并没有对她表示出理解,但是,他还是顺从地答应了下来,从此以后,她在爱丁堡,他在曼彻斯特,两个人再不往来。

那整整一年的时间,她在英国过着一种疑似正常的井然有序的生活,那是真正只属于她的生活。她在爱丁堡大学上学,不管是最初的英国文学专业,还是后来的计算机专业,她都认真地对待每一节课,她得到了老师和同学们的尊敬,她比在中国的时候更加努力也更加专注,她尽量不去想学业以外的事情。放学回家,和父母一起共进晚餐,说一些家长里短的闲话,晚餐过后,她就在自己的房间里看书。在夜里十一点钟之前,就上床休息了。之所以说那种生活疑似正常,是因为在那一年的时间里,她没有任何的业余活动,除了去学校之外,她几乎足不出户,与世隔绝。当她的父母不在家的时候,她一个人偷偷地躲在卫生间里,打开排风扇,然后点起一只香烟。为了不让烟味沾染到她的衣服,她几乎是赤裸着全身坐在马桶上的,抽完一支烟,又用即将燃尽的烟蒂点燃第二支香烟,然后是第三支。三支支香烟抽完之后,她便洗一个冷水澡,当她站在淋浴蓬头下面,望着镜子里赤身裸体的自己,那冰凉的水无法熄灭她心中燃起的腥红的火苗,她的内心开始荡漾,却也只能是自顾自怜。她曾经无不羞耻地幻想过,她要把自己的第一次留给那个她最爱的男人,把自己内心深处以及身体深处都交给江奕,在此之前,她会为江奕守身如玉,但是,她的爱情已经先于她的身体死去了,他最爱的那个男人已经先于她的幻想,早早地和另外的女人结合到了一起。

爱丁堡是一座世界文化旅游名城,散发着古老而幽雅的迷人魅力,吸引着世界各地的学者和游客,而她,却对眼前的城市熟视无睹。她一次都没有去过那座举世闻名的6世纪的皇室堡垒,一次都没有参加过苏格兰的盛大节日,她受不了喜苏格兰风笛那高亢嘹亮的音色,更欣赏不了那些男演奏者穿格子呢短裙配长筒针织袜。她不喜欢那些离自己很久远很古老的东西,每当她看到那些古老建筑的时候,她都会想起深圳,那座欣欣向荣朝气蓬勃的城市,她曾经爱过一位怀揣古怪梦想的年轻人。她从来都不接受别人的邀请,不参加任何人提出的活动,哪怕是中国留学生组织的活动,她也婉言谢绝。她只一个人偷偷地去过几次利物浦,看过几场英格兰的超级联赛,就是因为Steven Gerrard。

3.

她记得自己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和别人一起出行,是在2008年的9月份,目的地是美国纽约。和她一起前往美国的,是她的计算机专业的大学导师和系里的另外一个博士生。三个人远赴重洋,为的是参加了一个意义非凡的活动——Google公司的秋季新品发布会。发布会的重头戏就是一部第一代安卓系统手机产品。

2008年的9月23日,当夏如雪经过一整天的奔波,从纽约回到伦敦,再从伦敦回到爱丁堡的家中的时候,已经是晚上的十一点钟。她望着眼前的桌子上,摆着一部她从美国带回来的第一代安卓手机,这些年来的点点滴滴都让她感慨万千,她难以抑制自己激动的心情,她没有抽烟,却喝下了半瓶中国白酒,酒精在她身体里燃烧起来,一边流动一边燃烧,最后,她的血液开始沸腾,她的脑子里出现了无数个江奕的幻影。

她想,一年了,她终于可以给江奕一个交代了。

她摊开一叠信纸,开始给江奕写信,从午夜的十二点,一直到夜里的凌晨5点钟,她才为那封信的最后落下自己的大名。那封信有密密麻麻地好多页,当她放下笔,揉了揉自己那因为熬夜和哭泣变得浮肿的眼睛,她把自己一年多以来所有压力都释放了出去,把所有的难过和委屈都通过那支笔,延伸到那封长长的信里,那是她很多年来都想说的话,她从前有无数次机会,可以当面对江奕说的话,现在却只能孤寂地躺在英国的夜色当中。

她拉开窗帘,望着远处那一幢幢如同鬼影的建筑,那潮湿压抑的气息令她不寒而栗,当夜色渐渐退去,远处古老的城堡在一片迷雾之中显现出它本来的面目,屹立在众多的古老房子中间,显得更加的高大和宏伟。她伸了伸懒腰,重新在座位上坐好,开始小心翼翼地折叠她的信。她将信折了一下,再想折第二下的时候,信纸太厚了,已经很难再折回去了。她将信纸塞进一个大牛皮纸信封里,将那个信封以及那部新手机放在一个纸箱当中,最后,她又在包裹里放了一张当天的有关这部手机的报纸,还有一张她初来英国时候的照片。然后,她将包裹包的严严实实,便回到床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天亮以后,夏如雪经过短暂的休息之后,便摆脱了旅途和熬夜带给她的疲惫,她又恢复了往日的精神面貌,她像往常一样,做了她在平时早上要做的一切,然后,她在去学校之前,将那个包裹递给了当地的邮局,在填写地址的时候,她填写了江奕在深圳的住址。那是欧城告诉她的。

这一年多的时间,只有偶尔的几次,她和欧城有一些电子邮件的往来,也是简单的一问一答式的交流,她拐弯抹角地向欧城打听江奕这一年来的动向,欧城也很乐意为她提供和江奕相关的一切,他幸灾乐祸地将江奕在深圳的落魄详详细细地对夏如雪描述了一番。

那封信寄出去两个多月,她没有得到任何的回音,她只从和欧城的谈话交流当中得到了一点江奕的消息,江奕去找过欧城,让他重新回到他的队伍中去,继续他们曾经一起做过的但是没有完成的事业。但是,欧城此时春分得意,在一家上市公司做着开发主管的工作,他没有同意。在发给夏如雪的邮件当中,他表达了自己对江奕的轻蔑和不屑,他仍然觉得江奕讲的那个梦想中的东西太过抽象,简直就是个天方夜谭。和他现在握在手里的非常可观的年薪没法儿相比。

夏如雪为欧城和江奕的决裂感到遗憾,但是,她更多地是为江奕感到高兴,因为,欧城在此之前告诉过她,江奕在2007年创业失败之后便改行做生意,在电子一条街卖电脑。电脑已经过了它的黄金时期,江奕不过是在苟且地过着令他绝望的生活,他唯一的动力,就是妻子彦歆的怀孕,给他单调的生活带来一点绮丽的色彩。而如今,江奕终于要重新回到他的理想中了,终于要开始他新的生活了,江奕能重拾信心,或许就是因为她给他的信,或许就是因为她给他寄去的新的手机产品。但是,那也仅仅是她的猜测,她和欧城通完了那个电话之后,便换掉了自己的手机号码,从此再也没有和欧城联系过,为了江奕,她不惜去记恨任何人。

但是,她最关心的,不是那个手机,而是那封信,那封表露了她全部情感的信。如果是在她生命力旺盛的时候,她完全可以不顾及自己,完全可以肆意地挥霍自己的爱情,她可以一遍又一遍地去尝试爱情带来的各种各样的可能以及不可能。可是,当她感到生命的脆弱,当她几乎能预料到自己什么时候离开人世的时候,她只想得到爱情里最美好的一面。

因为,就在她为江奕写下那封长信之前的一个多月,她确诊了自己身患绝症的残酷事实。

4.

夏如雪确诊肺癌的日子,是在2008年的8月。

从2008年的年初到年中,她的身体开始在不知不觉中消瘦下来,她的脸色也越来越差,而且经常不住地咳嗽,她的父母以为那是由于学习负担造成的,她自己却把这一切归咎于相思病,这一年来,她的的确确是太思念一个人了,思念不但造成了她心理上的扭曲,身体的改变也是在所难免。可是,终于有一天,她看到自己咳出的痰液里带着鲜红的血丝,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随着痰液咳出的血丝日渐增多。她有过一丝害怕,但是她还是侥幸地以为,这或许是大西洋的气候造成的,她相信时间久了,就会好起来。

2008年的7月。她报名参加北京奥运会志愿者的通知寄到了英国。她无比的兴奋,因为她能有机会回自己的国家了,可是就在回国前的一次体检中,大夫告诉她,她的身体或许出了一点状况,肺部有些不明的黑色阴影,需要留在英国接受进一步的检查。

在爱丁堡的一家私人医院,彦歆拿着医生为他开出了诊断证明,站在医院那空旷幽长的白色走廊里,她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那张诊断证明上清楚地写着:Lung and bronchus malignant tumor。简单而粗暴地翻译过来就是:肺部及支气管恶性肿瘤。

这一天,正是2008年的8月8日。她从医院回到位于科林顿大街的家中,打开了电视,坐在客厅的沙发椅里,静静地看着奥运会开幕式的转播。她不想再错过任何美好的东西,即使只是在很远的地方观望。直到奥运会的开幕式结束,无数的烟花在眼前绽放,那绚丽迷人的景象不过是转瞬即逝的光影,她看到了无数张笑脸洋溢着幸福的表情,她百感交集,关上电视,又一次把自己关在卫生间里。她没有抽烟,却将自己身上的衣服一件件地退去,看着自己的消瘦的身体,粗糙而又松弛的皮肤,最主要的是,当她想到自己还是一个处女的时候,当她想到自己临死前都无法把自己的身体交给江奕的时候,她的眼里终于流下泪来。

转天的早晨,夏如雪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屏幕上闪现出的名字居然是安晏,她感到一丝莫名其妙,这个电话上一次响起来的时候,她和安晏的婚约还没有解除,那还是在她刚到英国的时候,安晏去机场迎接她,询问她在机场的哪一个出口。一年过去了,安晏再也没有没有给她打过电话,可是,当她刚刚得知自己得了绝症的时候,安晏的电话就打来了。

这是什么?这就是她的宿命。

她让自己冷静下来之后,才接了那个电话,电话的一边传来了安晏低沉的声音:“如雪吗?我是安晏。”

“好久没见了,你还好吗?”她平静而绝望地回应着。

“是啊,既然好久不见,我们能抽空见个面吗?”

“见面?这......”

“很为难吗?或许......只是见个面而已。”

“没那个必要了吧?”夏如雪实在是提不起任何兴致,那张医院的诊断证明一直困扰着她折磨着她,不是针对安晏,她此时谁都不想见。

“那么,我就在电话里和你告别吧!”安晏感叹道。

“告别?告什么别?”

“我要回中国了,那样的话,我离你更远了。”

“回国?什么时候啊?”

“后天。”

“为什么会突然想到回国?是为了观看奥运会吗?”

“呵呵,我对奥运会没兴趣,我要为我明年的登山做准备,地点仍然是乔戈里峰。我要回国做长达8个月的训练和准备工作。”

“就是这样的理由吗?我是说,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回国的吗?”

“理由?不,说起回国的理由,我想,也许,和我当初来英国的理由一样吧?可是,如果你愿意的话,随时都可以来找我,或者是我去找你。”

“呵呵。”她被安晏最后的那几句话击中了,她脸上的肌肉微微颤动着,最后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让自己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很可笑是吗?”

她用一个连自己都听不太清楚的声音说道:“对不起。”

安晏抢过话来,激动地说道:“如雪,我还是愿意,不论如何,我什么都愿意,愿意等你,不论何时何地,我都愿意等。我就是不愿意听你说什么对不起!”

“谢谢你。”

“也不要说谢谢。”

夏如雪只好挂掉了电话,安晏的那句话深深地刺激了她,他等得起,可是,她却给不起了,没时间了。

5.

一年之后,她的病情开始加重,为了不让父母看出她的身体出了异常,她搬到了学校寄宿,不顾学校的警告,擅自减少了自己上课的时间,自己偷偷地跑到医院独自做放射性的治疗。

2010年,当她通过安卓应用市场发现了一个名字叫SNOW的应用软件,那正是一款用来聊天的软件,软件可以和一切的社交账号绑定在一起,当然也包括手机号码,它可以语音和视频聊天,可以关联手机通讯录里的任何一个人,只要有网络的地方,这个软件完全实现了免费使用。那款软件受到很多人的追捧,夏如雪也下载了那个软件,当她打开软件的一瞬间,看到应用的开启画面的时候,她惊呆了。她看到开启画面的右下角有四个汉字,写的就是:江奕作品。

就在那一刻,她突然决定要回到中国,她伪造了一个聘书,聘书里虚构了一个软件公司,聘请她到中国参加工作,她把那个聘书拿给自己的父母,她没有征求父母的同意,便毅然决然地回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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