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毫无预兆地降临，洛嫀尚不及反应，小三与周围一切景物，都化为了虚无。
“小三？”洛嫀条件反射地伸手抓去，却什么也没碰到。
“孩子，报上你的姓名。”苍老而沙哑的嗓音，在这无边黑暗中，骤然响起，洛嫀蓦地转身，瞪大的双眼，依旧什么也没看到。
“你是谁？”洛嫀戒备地环视四周，希望能寻到一些蛛丝马迹。
“孩子，我只是一缕残魂，你不用害怕。”老者仿佛被苦难打磨了棱角，历经漫长岁月的锤炼，收敛起了所有锋芒，给人温润而平和的感觉。
“那你知道我在哪里吗？我之前经历的那些都是幻觉？”洛嫀思及小三的眼泪，心中微恸，如果一切都是假的，也未尝不好。
“亦真亦假，端看你的意愿，”老者轻轻叹息道，“我有一事，困扰五百年，不得解脱，只望有缘人指点迷津。”
洛嫀晃了晃头，老者的嗓音似乎跳过耳朵，直接在脑海里响起，令她不太适应，“小女子刚入道不久，纵然想帮，唯恐力有不逮。”
“孩子，你先别急着拒绝，”老者似乎摇了摇头，轻道，“当年，小三姐给了我一枚遁空印，隔着水晶墙，直接印在我体内。”
“你是梦里的小四？”听了这话，洛嫀恍然大悟，原来她一直身处老者的回忆里，感受着他幼时的所遇所见。
老者似乎又叹息了下，黯然道，“你很聪颖，我的确是小四。”
“你是怎么出来的？那些主人到底是什么？小三和娘她们呢？”洛嫀连珠带炮似的发问，似乎在无意间取悦了老者，对方居然笑了起来，嗓音愈发柔和。
“往常进入这个幻境的人，无一不是急着寻找出路，哪像你，竟把里面的人和事当了真，安安分分地生活起来。”
洛嫀听了老者的话，急躁的心骤然平静，回忆着幻境里的过往，淡笑道，“那里的食物真难吃，也就冰虫羹勉强入口。”
“是啊，小三最爱吃它，总说冰虫羹很甜。”
“比起绿色的鼻涕虫，它确实要美味得多。”想起鼻涕虫又黏又臭的味道，洛嫀皱紧了眉头。
“其实它的名字是青蛞蝓，鼻涕虫是娘随口乱叫的。”
“哦。”洛嫀一时无言。
老者沉默半晌，缓声道，“如果你是小四，如果小三送你遁空印，你会怎么做？”
“怎么做？”洛嫀抬头，望着眼前的无边黑暗，喃喃道，“小三快死了，娘也丧失斗志，其他兄弟姐妹形如牲畜，如果我要离开，我会先把他们都杀掉。”
“杀了他们？”
“是的，”洛嫀重重点头，“我是人，我不允许自己的同类这般活着，即便他们自甘堕落，我也不容许。”
“这就是你的回答！”老者仿佛回想起最初的童年时光，那是他人生的开始，几经辗转轮回，此刻亦将成为他的终点。
老者清楚记得，当年小四得知可以逃离那个牢笼的狂喜，以及对亲人的不舍。最终，他决定把这件事告诉所有人，告诉他们外面还有另一片天地，还有长得跟他们一样的同类，他们可以选择一位最强大最聪明的人逃离这里，想办法再回来救大家。
可是，小四的热情，换来的是众人麻木的眼神，对于他的兄弟姐妹来讲，自由似乎并不重要，只要讨好主人就能得到许多好处，不听话被当作肉牲吃掉，也是天经地义，他们不想抗争，只想顺应自己的命运。
老者不明白自己为何与大家格格不入，想法总是离经叛道，他天生觉得自己该是自己人生的主宰，他不屑讨好别人，不想身为刀下俎，他只想做自己，一个无需依靠攀附别人，就能活着的人。
所以，他很愤怒，正如亲人们对他的想法感到不解，他不满于他们的逆来顺受，甚至看着他们都成为一种煎熬，心中的厌恶与憎恨，一直在堆积。
“小四，娘老了，剩下的路不想再走下去，我们早已被消磨了所有意志，再也无法适应外面的世界，如果你真心为娘好，你就把我们杀掉，自己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