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的时间。
琼林书院逢四休二，每到休沐，洛南落有同窗，不走动太可惜，就把人召集起来。功课多时在她家凉亭里讨论几句，闲暇时去闹市街头淘书，买些零零散散，图个热闹。四个人换着书看，倒也省银子花。走至街头巷尾，每每看见肉包子、冰糖葫芦、小糖人之类的，封源就走不动道了，小手一掏银子大方请客，每个人都吃的饱饱的。
几次相聚后，关系渐渐熟了起来，打打闹闹，开开玩笑，也不觉得读书、上学堂有多无聊。
这日放学，程昱在后面拍拍洛南落的肩膀，“猴子，书摊上又来新书！明天休沐咱们去不去？”
四人处的熟了，互称起外号来，洛南落活泼好动又机灵，叫猴子，程昱穿的那叫一个花，叫花蝴蝶，封源胖，叫胖子，赵拓常常冷着个脸，叫冷大侠。除了自己的，其他外号都是洛南落想的。尽管被喊的人都不乐意，都不乐意也就都乐意了。
“不去！分班考在即，上次不说好了去我家温习？孔子云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咱们要是分一个班，想怎么玩怎么玩！”洛南落说着说着劝起程昱来。
“唉！”一旁靠墙的封源闻言叹气，“你们仨走了，就剩我一个了。”
封源跟着三人一起功课长进了不少，只不过天资有限，才学算不上拔尖，中等之资。要知道洛南落他们可是要考进甲、乙、丙、丁、戊之中的头号甲子班，他自知望尘莫及，一谈到分班话题，便唉声叹气，比那深闺里的怨妇还要愁上几分。
洛南落见不得他叹气，“勤能补拙，胖子你每日早些过来看书！少吃点，吃多了困觉。”洛南落说完，拿着本小人书来到最后排赵拓桌旁，晃悠着书，“冷大侠，来找你换书来啦！”
赵拓从书本里把眼挪出来，看着洛南落，“真慢！”洛南落不服，辩解道，“还不是夫子老头总挑我错处，隔日便有四尊诀来写，忙里偷闲，能看完就不错啦！”
两人交换了书，洛南落开口提醒，“明日休沐可记得来何处？”
赵拓合上书，“你家。”
洛南落微笑，看着赵拓就想起了他哥哥，长得可真好看，脱口而出，“蒙易哥哥长学什么字号？”
赵拓被洛南落一个‘蒙易哥哥’惊的掉了书，斜眼望去，“自然是长学甲子班，兼修武学，长学修满会去军中历练。你问他来做什么？”
洛南落一想还有这么厉害的人物在，不拉入好友简直可惜，面对赵拓的问题，眼都不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上次福香楼一见，令兄气度非凡，心中仰慕，故生结交之意。”转而一手撑桌一手叉腰，斜挂在桌旁，两眼星星状，“赵拓，你让你哥来教教我怎么样？”
赵拓对洛南落的厚脸皮习以为常，拿书敲洛南落的头，“他对我自然是倾囊相教，我又得其要领，你若要人教，有吾足矣。”知道这些还不足以让洛南落死心，继续说道，“大哥他长学刚入，诸事繁忙，又勤练武学，难得抽得空闲出来，此法作罢才是上选。”
洛南落觉得有道理，“那就你来！”说完潇潇洒洒地转身。
···
四人聚在凉亭，围着圆桌坐，南落祖母让阿华端去点心茶水，封源刚伸手，洛南落一记眼刀，“只能喝茶！点心走的时候任你吃。”
洛南落家的点心很得三人喜欢，是祖母从本家带来的点心方子，纯正的南方口味。茶香沁人，芝麻糕香气扑鼻，豆糕糯而不腻，盛在青花瓷盘里，形象颇佳，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增。祖母信佛，待人和气，又喜欢教人做点心。洛南落止不住祖母做些糕点，便叫阿华端了下去，好断了胖子的念想。
封源见吃的要飞走，一把抓住阿华，阿华受到惊吓，踢了封源一脚，“拿开你的手！”
封源吃痛，“阿华，你怎么力气这么大？踢得真重！”
阿华见封源没有怪她，吐了舌头作鬼脸，“那是你活该！”不管封源如何反应，端着点心走了。
赵拓家的老嬷嬷本看上次赵拓回来衣衫湿冷，调养的身子又不好起来，不太乐意赵拓跟那群小子胡闹，恐损了皇子的身份，无奈赵拓坚持，只好作罢。这两回见赵拓跟着吃吃喝喝还壮实了不少，居然催促起赵拓出门来。
程昱调笑起胖子来，“胖子，你爹不是当官的吗？叫他给你把考题拿来，省的你日日辛苦。”
封源认真道，“你以为我没想到？早跟我爹说了，听说我爹被院长骂惨了，回来也把我骂了一顿，扬言我若不考进甲子班，就打断我的腿！没看见我比以前更勤快了吗！还有，我总觉得夫子最近看我眼神怪怪的，弄得我好难受。”
程昱讶然，“那是你做贼心虚！不过这琼林院长倒是不缺骨气，不惧官威啊这是！”
洛南落来了兴趣，“不知院长是何方人也？”
“琼林书院直属京都，院长乃前朝阁老，曾是当今皇上儿时的太傅，告归所任。年近花甲（六十岁），平日不喜见客，颇有仙风道骨。”赵拓缓缓道来，作为宫廷人士，这点消息还有的。不过他也是幼时见的集贤殿阁老夏远林，记不得模样，不久夏远林就还乡办学，所以他不认识夏远林，夏远林却认识他。
三人作了然状。
四人各自安静看书，洛南落出声打破平静，问道，“你们看‘处治世宜方，处乱世宜圆，出叔季之世当方圆并用’此处的叔季之世是否能并含治世乱世二意？”
程昱笑说，“行啊猴子你，都看到后面来了。我昨日看到此处也是解为此意，与上文呼吁。不过，叔季出处就不知道了。”
赵拓放下书，“我也看过了，叔季出自《左传?僖公二十四年》，孔颖达疏：‘伯、仲、叔、季，长幼之次也，故通谓国衰为叔世，将亡为季世。’”
封源听了目瞪口呆，“什么嘛，你们看你们后面的书作什么，又不考！”封源嘴上说着不考，手里小心翼翼地将书角叠起来，好再回去仔细琢磨琢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