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的电梯正在往上走。
许恩善在那门口等时,收到了一条由妈妈发来的短信。外婆家在一个很偏僻的镇上。那边大多时候手机收到的信号都是断断续续的,所以在那不方便通电话只能靠发短信联系。
许恩善把信息点开……第一注意到的是最后一句,
“今晚就回来。”
“……”
抬头时,她注意到电梯已经要从二楼降到一楼了。“叮”电梯门一开,从里面走出来的是一个身穿黑色大衣的人。
“喔!吓一跳!”
她安抚了下自己的小心脏,无奈到刚刚整个身体都随那句话跳了起来。见到她一副被吓到的样子,那人倒没什么反应,并且很淡定地直走到她的面前对她点了下头,说了个“嗨”字。许恩善感觉自己刚刚在他面前的举动有些尴尬,就也冲他点了点头。
“嗨,金……陵?”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说出他名字时,这句打招呼的话变成了疑问的语气。
转而她注意到,他穿的仍是昨天的那件黑色大衣。没错,就是那件衣服。因为还可以看到,那衣服在那天其实也沾到了一些血迹,不过可能是因为衣服是黑色的,一点点血迹不是很明显,所以他应该没有注意到,许恩善想。
“天冷,洗了没法干,况且我就这一件外衣。”他突然说到。
“呃!”
明明只是用余光扫了一眼,并没有盯着看,可自己在想什么却又被他看穿了?他不会是有读心术吧!哦,对哦,他是神来着……
许恩善没有说话,只是努力地让自己脑里翻腾起的东西恢复平静。
突然地,他拎起手中的白色购物袋,在她的面前示意了下。
“呃,做什么?”她疑惑,并很警惕地看了一眼他手中的袋子。
“你是要去超市?”
“嗯。去买菜。”依旧是那平淡的语调,他似乎只会这么毫无生气地说话,就像是别人模拟出来的智能系统与你对话一般。
“哦!”
许恩善做出一副笑嘻嘻的样子,并往旁边挪了几步给他让开路,但他却还没有转身就走的意思。他那双深邃的眼一直盯着她的举动。接着,他说了一句话,
“你跟我一起去。”
“哈?”许恩善马上收敛了笑容,她身子前倾了下,并很惊讶地张着嘴。
“什么?为为为什么我也要去。。”这话被她吞吞吐吐地说完,然后她是一副不解的样子看着他。
“今晚,你父母会回来。他们回来时会很晚,并且没有晚餐吃。你的家里也没有食材来做饭了。所以,还是去买点回来吧。”他解释道。
许恩善在听他这段话时,自己的眼睛越睁越大,感觉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我的天,你怎么知道的!哦!难道,难道是神就可以知道我们……我们凡人的一切?”
“神?”只见他皱了下他那俊秀的眉毛,
“什么神?”
“神……就是,你不是说你是守护神吗?”许恩善说完这句话后,才发现身旁的电梯早就在往上升了。
他微微侧着脑袋想了下,然后轻轻摇头。
“我没说过啊……我也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她怔住了。他现在居然说自己不是神?难不成她之前误解了什么?不对……现在问题的重点应该是他为什么要和她一起去买食材?
……
“我只说过我是守护使者,没说过我是守护神。”
……
“若你认为我是神,那你怎么不是一副敬畏我的样子?”他突然反问她。
“我……”
想想金陵说的话,许恩善自己也觉得奇怪。她快速地了下记忆中自己对神的认识……远古时代的人们就认同神是一个高于人类的存在。神掌握人的生死,掌握世间万物的生死。神的存在确实是让人敬畏的……
“因为我并不是。我只是守护使者。”他说,并同时用淡然的目光看着她。
“我只是在想……呃,守护使者和守护神不是一个意思么?再者,守护神也是为一类神啊……不是……么?”她说完后感觉自己也怀疑自己的看法了。
“当然不是。”他立刻一口否决,那好看的眉毛又上扬了下。
“守护使者……就是守护使者而已。”
他说这句话的语气居然有些微妙的变化,不是之前那么平淡的了。那感觉是……有些悲伤?
“叮!”
他们争执这一话题……电梯又降到了一楼,它的门在慢慢打开。许恩善却还沉浸在金陵说的话里……守护使者?守护使者不是神灵?“只是守护使者。”到底是什么意思?
金陵见电梯门要开了,就很地突然拉起她的一只手,
“走吧!”
许恩善还没反应过来,被突然他牵走时还是一副木木样子。从电梯里出来的人是两个女生,她们在电梯门打开时,就刚好看到金陵牵起许恩善的手准备要转身离开的那一幕。
“天啊!好帅!啊……”她们从电梯里出来时一起激动地说。
“喔……可惜人家有主了……”
什么?!“有主了”是什么意思?!
许恩善听到后面的女生这么评论后心里一惊,才猛然发现自己的手被金陵的手牵着,而且居然还是十指扣!
……
他难道没听到后面女生说的话吗?!再不松手这误会就大了啊,虽然还不知道后面的那两个女生是哪层楼的邻居,不过,真怕一传十,十传百……被爸爸妈妈知道就惨了!
“你别抓着我了,我跟你去超市就是了……”许恩善有些慌张的对他说。
但走到了大楼外,他才放慢了些脚步,侧着头一边走一边看向身边的她。
和那双暗红色的眸子对视时,真的是很难再挪开自己的视线。
他莞尔一笑,说了句,
“天冷,还是牵着吧。”
“……”
不……他一定听到了!他是故意的!许恩善感觉自己简直要被他害惨了!爸爸妈妈在她初一开始就一直教育她不能早恋……虽说现在的情况不是真的,不过被他这样牵着手在小区里走着,路过那些熟人的店铺也会被看到的……万一在他们中有一个人无意中和妈妈八卦起来就真的完了!许恩善感觉想想这些就要咳出一口血来……她是做出一副怨恨的表情看着他。不过他已经转过头去了,没看见她那样的表情。
但不知道为什么,许恩善感觉自己没有力气也没有意识去故意甩掉那只手。金陵也一直没有放开,就这么默默地……她被他一路牵到小区里的超市去了。
……
到了超市里时,原本她的手还是有些冰冰的,但现在被他抓得有些冒汗了。他也有感觉到她的手开始冒汗了,所以,他松开了点,但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你够了……我又不会跑掉。”
许恩善看着他的侧脸说到。好吧,他没理她说什么,仍然只给她侧脸。
“喂……你有没听到我说话!”她急了,压低声音对他说。因为她注意到周围的人看他们的眼神不对……但他却没什么反应……一边推着超市的购物小车一边看着货架上的商品……他真的是故意的……
“喔!我喜欢这个啊!”
突然地,他居然把手松开了。然后就奔着前面货架上的变形金刚玩具去了。
“不……是……吧……”许恩善站在原地看着他像个孩子般兴奋地跑过去,简直惊呆了,不可思议……
“你看,我最喜欢这个!”他取下一个商品,走了过来,把它在她眼前晃了晃。
“呃,大黄蜂……你们……男生都很像啊……”说完,她无奈地干笑了两声。
“你不喜欢?”他用很直接的语气问她。她立刻摇了摇头,说到,
“不,我也喜欢啊。看科幻电影也是我的爱好,不过……呃,没你们那么迷……”
……
然后……他居然像那些小男孩一样把玩起那玩具来了,并且嘴里还念着大概是电影里的一些台词……他还会说英语?!话说说得还蛮标准的……现在的他,完全脱去了一直的那副高冷模样。
“哦……说真的,我觉得这个做的很好!就跟我在美国看到的一样啊。”他一看着那玩具,一边脱口而出这一句。
“美国?!你原来生活在美国吗?”许恩善感觉心里有些莫名地激动,就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他把玩具放回了货架上,才注意到她说的话,
“是啊。”平淡地回答中多了一份不走心。因为在说话时,他的视线依然没从大黄蜂身上移开。
他回神后,抿了下嘴,补充了一句,
“我是在美国出生。还有,你看不出来我是中英混血么?”说完,他疑惑的看向她。
“中英混血?!”她迟疑了下,“你是混血儿啊?”
他听到她用这么疑惑的语气说到,就转过身来正面对着她,让她仔细看看他的五官,是不是可以看出他是有外国血统的。大概是因为现在的光线比较充足的缘故,他的五官显得更立体了,特别是那眼眸也更加深邃了。许恩善的脑中突然浮现出了曾经看到过的希腊神话画作里,那位俊美王子的画像。那位王子真的是太英俊了。她依然还记得的是那位王子是传说中的美神的得意之作,但是她已经忘记他是哪国的王子,忘记了他叫什么名字?
……金陵……
“哦,确实是这样。”她说出一句这么简短的回复。因为她在看着他的脸时,感觉到自己的大脑总是被一些奇怪的想法侵入,就组织不出复杂的话来。
“许恩善?我可以买下这个吗?”金陵又去拿起了那个装着大黄蜂的盒子,接着是一副有些祈求的模样看着许恩善。
她也看着他,但她却感觉自己的心被他的那个样子轻轻揪了一下。她稍微冷静地皱了下眉,淡淡说道,
“你想买就买啊……为什么要问我啊……”
“那就是可以咯!”这句话的语调突然变得高了些。紧接着,他莞尔一笑,就把那个大盒子放入了购物小车里。然后,他拉着小车就直接转身向前走了。许恩善愣在原地站了两秒,才跟上了去。
……
转而到了蔬果区。映入眼帘地是各类的蔬菜,这让许恩善有些难以抉择。但是,她看到金陵随手就抓起了一袋超市里已经包装好的油菜,示意她,
“这个可以吧?”
她只是点点头。但他见她点头后就很干脆地把它放进了小车里,居然不看一眼那袋油菜的质量和价格。然后他就立刻去挑那油菜旁边摆着的芋头。但在他刚刚拿起那芋头还没来得及问许恩善时,只见她立刻反应到,
“这不行!”
“为什么不行?”他疑惑地看着她。
“我不会做这个。”
听她说完,他嘴角勾起了一个小小弧度的微笑。
“我会。”
他说完,就把那芋头放进了托车里。许恩善在那怔住了……他说他会是什么意思?难不成……
“呃?你不是要到我家下厨吧?”
他只应了个“嗯。”也不解释一下其他的什么。眨眼间,他又给小车里添了几把青菜,甚至连一些肉类也挑好了放了进去。
“应该够了吧,你觉得呢?”
他这时才看向了她,才发现她是以一副难以言喻的表情愣在那。他微微眯起眼睛,靠近了点她那双此时有些空洞的双眼……又看出来她在想些什么了。接着他从他那件黑色大衣的口袋掏出了手机,打开了一条短信,并递给给她看。
“什么?”
许恩善扫了一眼那短信的短短几行字,还有一个落款。就全明白了。
居然是爸爸给他先发了短信!跟他说请他到我们家里吃一顿饭。所以就让他陪同我一起去超市买菜!许恩善这之后更是掉了下巴……
“走,结账了。”他那平淡地语气一出,立刻又让她回过神来。但她只能自己对自己生闷气到,爸爸太过分了吧!居然先告诉一个外人他们什么时候会回来……我之前也想太多,还以为那是因为他是有预知能力……
结账时,许恩善把他的大黄蜂递给他,但他又上扬了下眉毛,疑惑地看着她,说了一句,
“干嘛?”
“这是你的。”许恩善把那玩具推到他的面前。
“嗯。我知道。”他点头说到,但没接过去。
“喂……你的那你自己拿着付钱啊……”她的这话语气有些着急。因为她感觉得到他们后面有排着的长队给予的无形压力。可是面前的他还是以一副极其冷静的态度说到,
“我知道是我的,可我没有钱。”
她听到他这么一说,自己完全怔住了……不是吧?!他没有钱?!合着刚刚他问她他可不可买大黄蜂的意思是……是让她帮他买的意思?!
“你没钱?!我……”
许恩善感觉到收银台的小姐在帮他们计算好那些买来的蔬菜的钱后就一直默默定在那,皱着眉头看着他们。但她却没说一句话去催他们快点付钱,这让许恩善更觉得着急。但她不知道,其实那位收银小姐是因为盯着那位的英俊侧脸走神了才没说一句话来催他们赶紧结账……
金陵侧了下脑袋,示意许恩善后面还有很长的队伍等着要结账,让她快点决定。
……
思考的十秒钟让许恩善觉得像是过了好久好久……最后,她做出了一个勉强点头的动作,给所有的东西付了钱,当然也包括那大黄蜂。
……他曾救过我一命,我却还没同他说过一句谢谢。那买下这个送给他就当是报答他的救命之恩吧……可这是我一个月的零花钱啊……算了算了不管了不管了……那是她在那十秒内所思考的事情和所下的决定。
……
回家的路上,天上已露出星星点点……
没想到他们俩居然逛了两个多小时的超市,现在已经晚上七点多了……
许恩善庆幸自己的书包里没有背着很多的书,不然背着走这么久一定会很累。金陵把所有刚刚买来的东西都用那个他一直带着的白色购物袋装上。她问他要不要换着提,但他说这很轻,没这个必要。所以到现在,许恩善跟在他身边走着,感觉到自己就是在享受着那份轻松的罪恶感。接着,她转念一想,那就省着足够精力和体力来做一桌好吃的饭菜给爸爸和妈妈吃,当然,还有金陵。
“呼~”走着走着,她呼出了一口冷气。看着那冷气从自己嘴里跑出来,在那有些昏暗的街灯照射下隐约创造出一种奇幻意境的感觉。许恩善对着那画面莞尔一笑。
“冷?”金陵看向她,问了句。许恩善只是摇摇头。接着,他对她微微笑道,
“那要不要牵手?会暖点。”
她没想到他居然会那么说。她突然地感觉到耳后一热,就立刻对他说到,
“你别再讲冷笑话了。我觉得更冷了!”说话的同时她还耸起了肩膀并把双手环抱住自己,接着就加快了步伐要先走一步。
他收敛了笑容,冲着走在前面的她喊了句,
“我是认真的。”
可他的语调依旧平淡,依旧没有能听出有什么感情色彩。许恩善这才想到,没准是因为他以前生活在美国时先学的是英语,后来才学中文的原因吧。虽说中文说得听不出有什么口音了,但应该是还没有掌握说中文要抑扬顿挫的技能吧……所以,就连说笑时也是透着让人毫无感觉的平淡。
“……金陵。”
又和他并排走后,她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他也是平淡地回应,
“嗯?”
“你的父母以前是在国内住过吗?”
他似乎没想到许恩善会问他这个问题,微微低头沉默了下,才说到,
“没有。”
“……那你……为什么突然回国住呢?”许恩善接着问。
然后,他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看着她。简短地说了一句,
“为了来找你。”
金陵说那句话的同时,他那双鬼魅般的暗红色眼睛看着她似乎在给她下咒语一般。让她感觉到它在告诉她他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他永远不会欺骗她……
“呃?”许恩善怔住了一会儿,然后有些木木地笑了笑。
“来找我?!你别再说冷笑话了……”
许恩善没想到,在自己说完这句话后。金陵的神情突然就暗了下来。但那绝对不是街灯的光线问题,她可以感觉到那是他的内心有些东西使他做出了这副阴暗的回应。
突然沉默的瞬间,一个冰冷冷的声音宛如一直冷箭穿透了那安静得诡异的空气,就向着她整个身体袭来……
“你把那个世界忘得一干二净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