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中的夜色更浓了,紫藤花的藤蔓在月光下婆娑的蹁跹着。客人们一个个逐渐满意地准备离开了。然而在5号桌,有一位面容清秀的年轻人却依然愁绪满怀。桌上的无花果饼早已见底,竹叶青酒也已经筛完了几遍,他却依旧用手指轻叩着雕花的木桌。“上酒,再来一碟饼。”他唤着薄荷,眼神里满是醉意,却不减半分愁绪。薄荷一边答应着,一边去筛酒。来到柜台边的酒坛子前,薄荷绞着手,担忧地对柳絮飞说:“姐,你看到5号桌那个年轻男子了吗,他已经喝了差不多快一斤的竹叶青了。我们的无花果饼也已经上了两盘了。他的情绪丝毫没有好转哦。”
“哦,是吗?”柳絮飞顺着薄荷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男子身材修长,青色的袍服虽然略旧,却素雅干净,一尘不染。头发墨黑,背脊挺直,淡雅素净的气质,清澈的眼神中却有着化不开的愁绪。这种惆怅从他的面庞深深地感染到了柳絮飞。“这人是怎么了,到底是有着怎样的伤心事,难过成这样子。从来没有人两盘无花果饼下肚,还是这样的。虽然没有百分之百的解忧,可是也断断不会这样。”柳絮飞对薄荷说。“嗯嗯,我们店里的无花果饼再配上无忧泉水酿的竹叶青,什么样的愁绪也都化作烟云了。”薄荷使劲点点头。“姐,还要给他上酒吗?他这样子,今天恐怕是要醉倒在我们店回不去了。”柳絮飞皱了皱眉,说:“还是给他再筛上一壶吧,等客人都走了再说。”
“酒,酒,酒怎么还不来?”年轻的男子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催促的话语中却带着了明显的哭腔。“来了来了”,薄荷赶紧答应着,小跑着过去了。她是真担心再晚一点,男子会在店里嚎啕大哭起来。
“你的酒,慢慢喝。”薄荷放下酒,叹了口气离开了。柳絮飞和薄荷打量着这个年轻男子,只见他这次索性连酒杯都不要了,整壶地直接往嘴里倒了。都说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他实在是控制不住悲伤了,眼泪像开了闸的洪水,无声的淌了下来。许是还有一丝清醒,在公众场合,他最终还是没有嚎啕大哭。只是,就这整壶的酒,慢慢的,他醉倒了,趴在桌子上。先前的儒雅斯文,此时却醉成一团烂泥,那种风致仪态在这种绝望的悲伤中消逝了,却又平添着一种亘古的忧伤的美。除了他之外,店里的最后一位客人都已经走了。已是午夜,碧桐轩也该打烊了。看来今天这位客人是走不了了,柳絮飞摇摇头,怜悯地看着这个男子,是怎样巨大的悲伤让他成为这个样子。说实话,就算今天他不醉倒,柳絮飞也是不忍就这样让这个男子得不到开解带着悲伤而去的。虽说碧桐轩并不是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但是还是会让每一位寻找到这里的人带着最满意的心情归去的。
“秋葵,这位客人想是今天走不了了,你和蒲瓜把他扶到客房去吧。”柳絮飞指了指那5号桌的男子。“好的,”秋葵和蒲瓜满口答应着,上前去搀扶这个年轻人。这个俊俏的青年早已烂醉如泥,只是眼中还是流淌着泪水,秋葵背起他,蒲瓜走在前面,提着一盏小灯笼在前面引路。皎洁的明月这时候已经躲到了云朵里面去了,夜晚也逐渐变得模糊起来,石榴树和丝瓜的藤蔓隐隐地有些斑驳。绕过庭院中的廊缦,到了院中的一僻静处,这里便是客房了。推开吱呀作响的房门,可以看到竹制的床上挂了轻纱罗帐,床上被褥齐全。屋子中间摆了张桌子两把竹椅,墙上挂了有两副字画。虽然简单,却也雅致。秋葵把男子放在床上,脱掉了他的鞋子。这么热的天气,也不需要被褥了。蒲瓜放下了纱帐,看看男子,醉的浑然不醒,口中却还喃喃地念着“白茹,白茹…,白…,白”后面便再没有清晰的词语和句子。秋葵摇摇头,一脸惋惜的说:“这是个姑娘的名字,看来又是一个为情所伤的痴情男子。”蒲瓜故作深沉的说:“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哟哟哟,你还吟起诗来了噢,看不出来啊,蒲瓜,你还挺有文学才华的。对感情这档子事,你感触还挺深的嘛。”秋葵坏笑着打趣蒲瓜。“我不过随口一说罢了。”蒲瓜看秋葵打趣他,有点急了。“呀,随口一说就这么有文化,那不随口一说还了得啊。感触这么深,你莫不是喜欢哪个姑娘很久了吧。”秋葵看蒲瓜急惶惶辩解的样子,越发觉得有趣,眨巴着眼睛促狭地说。“没有没有的事。”蒲瓜慌忙地摆手。“噢,我知道了,你喜欢薄荷是不是?哈哈哈,被我猜中了吧。”秋葵继续逗他,“我没有,没有,死秋葵,你不要胡说啊,要是被柳姑娘听见了,让我怎么解释。”蒲瓜急的脸都红了。“就是喜欢薄荷,蒲瓜喜欢薄荷…”秋葵嚷嚷着。“不许胡说,就你这细小的身板,我一指头就可以把你打翻在地。”蒲瓜捂住了秋葵的嘴,秋葵呜呜地说不出话来,摆手求饶。
夜色更深了,月亮已经完全躲进云里去了,院子里已经没有什么光了,紫藤萝花架连暗影也都不见了,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融化进了无边的夜色中去了,深沉的黑。只有蟋蟀还在吱吱地鸣叫着。碧桐轩也已经要开始沉睡了。四周一片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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