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习惯了那种如同咸鱼般的味道,因为这家招待所的楼顶上便挂了一排的咸鱼,那些苍蝇围着咸鱼飞来飞去,一只黑猫也不偷懒的趴在楼顶的砖瓦上,嘴馋的盯着悬吊的咸鱼,时不时的伸出爪子企图将其给抓下来。
我打开窗户,让外面吹的风尽量拂去屋子里的臭味,然后将床上那黄皱不堪的被褥整理了一番,这间屋子极其的破旧,可能在下雨的时候还有些漏雨,因为墙上是长满了青苔。
招待所的条件都是极差的,而我此刻也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只求能够安稳的在这过上一夜,明日一早便赶回十里铺。
我躺在铁床上,抽出一支香烟点了起来,有了尼古丁的刺激,始终难以入睡,周围很静,就算是发出丁点的声音我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嘀咚、嘀咚……
一阵水滴声从走廊尽头传了过来。
有些想上厕所的我翻身下床,踏着人字拖鞋掀开那腐朽的木门,空荡荡的走廊上回荡着哒哒哒的脚步声。
我掐灭了烟头,伸了个懒腰,走进了位于走廊尽头的厕所。
嘎吱!
千疮百孔的厕所门被我推开了,里面空无一人,只是水龙头没有拧紧而已,我解开裤腰带,将内急的事解决了之后,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然而当我拧开水龙头的时候,里面竟然流出来一股红色的水。
我顿时吓了一大跳,仔细一看那股红色的水逐渐变得清澈起来,大概是因为这水龙头许久没用,管子里面的铁锈被水冲出来而变成了红色的吧。
我自嘲的笑了笑,最近的我总是有些疑神疑鬼的,到头来都是自己吓唬自己,于是捧起冷水,洗了个冷水脸。
然而就在转身离开厕所的时候,里面突然响起了一阵哗啦啦的水声,像是水龙头爆裂了一般。
我蓦然回首,他娘的,只见厕所中一片血红色的水花,一股腥臭味扑鼻而来,而在地上到处都是黏糊糊的黄色液体以及黑色的毛发。
“真他娘的见鬼了!”我大骂了一声,头也不回的跑进了自己的房间。
遇到这档子事我又不敢大声呼喊,只得尽早收拾东西离开这家招待所,然而就在我收拾东西的时候,放在袋子里的魂起盘突然有了反应,指针刷刷刷的连续转动了好几声。
我紧张的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只感觉后背已经被冷汗给淋湿了。
夏季的燥热此刻变得如同冰窟里的寒霜,整个招待所的走廊里的温度仿佛降到了极点一般,我环抱着双臂有些打起了哆嗦。
不过说来也有些奇怪,这么大一个招待所难道就只住着我一个人?
我并没有看到有任何人出现在走廊上,我扛着自己的麻布袋径直走下了楼梯,下面依旧那么的冷清,直到我走到最底层的收银台,才看到了半个人影。
噼啪噼啪!
招待所的掌柜正低着头拨动着算盘,应该是在算账什么的,我赶紧跑了过去,告诉他我要退回押金走人。
但是掌柜仿佛并没有听到我说话一般,依旧一声不响的拨动着算盘,我有些急了,一把按住了算盘,掌柜的手静止在了半空中,放在收银台上的一张泛黄的纸飘落在地。
我隐隐看到那张泛黄的纸上写着民国十三年的字样。
他娘的,这民国十三年距离现在得有多少年了?等我再回头的时候,那老板的头也缓缓的抬了起来,我当时就愣住了,双腿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几步,因为那张脸实在是太恐怖了。
整个脸像是被火烧焦了的一般,两只泛白的眼睛一睁一闭的,里面还布满了血丝,最主要的是那嘴巴,没有嘴唇包裹的牙齿露出来一大截。
我实在是受不住了,最近到底是走了什么霉运,什么脏东西都接二连三的给遇上了,于是我撒丫子便跑,谁曾想刚跑到门口,便撞上了一个带着毡帽的老头。
我认得这个老头,正是招待所收钱的人,我如同见到了救命的稻草一般抓住他的胳膊,指着柜台上拨算盘的那个怪人,气喘吁吁的说:“掌柜的,有……有鬼……”
没想到掌柜的并没有惊慌,反而还笑呵呵的看着我,然后对着那个怪人挥了挥手,那怪人立马从柜台里面走了出来,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手脚并用的挥动了起来,嘴里还不停的发出呜呜的声音。
“小兄弟,别害怕,他不是鬼,只是以前被火烧伤过,所以才变成了这样。”掌柜的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那怪人也伸出那一双被火烧得漆黑的手,想跟我握手。
我赶紧闪到了一边,心想这招待所的老板还真是重口味,半夜时分叫这么个人在这算账,不就明摆着吓人的吗?
掌柜的弯腰捡起掉在地上黄纸,略感抱歉的说:“咱们这家招待所已经有八十多年的历史了,是我爷爷辈传下来的,从民国到现在,我们几十年的账全都记在这本厚厚的账薄上了。”
我瞥了眼柜台上厚厚的一本账本,封面是那种皮质的材料,上面用繁体字写着“黄泉客栈账薄”六个大字,我当时就有些懵了,还从未见到有客栈叫黄泉的。
掌柜的放佛看穿我的心思,笑道:“咱爷爷的名字就叫黄泉,这黄泉客栈的名字也是他老人家取的,后来他老人家死了,为了避嫌,我便将客栈的名字改成了黄全客栈。”
我当时进来的时候还真没有注意到这家招待所的名字,退出门外一瞧,大门上的确挂着“黄全客栈”的大牌子。
“我说掌柜的,你丫的做生意也不是这么带吓人的吧?”我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那种感觉就如同又去古墓中走了那么一遭一样,一惊一下,就跟坐过山车一样。
“这是我们不对,要不这样吧,今晚住店的钱咱一分钱不收你的,怎么样?”掌柜的倒也豪爽,随后对那怪人吩咐道:“老五,你去腾一间宽敞的房子出来,让这位小哥住。”
那个叫老五的怪人点了点头,上了楼层,而那掌柜的则招呼我在招待所的大厅里喝起了茶。
大厅里还保留着民国时期的样子,一口挂钟在墙上摇摆不定,还有一台老式的留声机,以及那种拨盘的老式电话机,整个简直就像博物馆一样,掌柜的拿出一根雪茄抽了起来,一点也不像一般的招待所小老板。
我坐在太师椅上,心里还是有些忐忑,将麻袋牢牢的拽在手上,掌柜的上下打量着我,笑道:“小兄弟,莫要害怕,我们这客栈虽然是破了点,但都是老招牌了,信誉绝对是道上信得过的。”
“我不太明白先生说的是啥意思?”我有些摸不透的感觉,这掌柜的说话咋有些怪怪的,而且整个过程还不停的盯着我的麻布袋子看。
掌柜笑道:“既然小兄弟不明白,那应该是我看走眼了,待会回去睡个好觉,那我也就不奉陪了。”
说完那掌柜的便站起身来,正准备走的时候,我突然叫住了他,说:“你们这客栈是不是不太干净?”
“哦?”掌柜的转过头笑了笑,说:“小兄弟,我看你最近是不是碰到什么霉头了,小店开门做生意已经几十年了,你还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啊!”
我看到掌柜的表情有些不高兴的样子,也就没有再继续说下去,想想或许是自己看花了也说不定,就在这个时候那怪人走进了大厅,在掌柜面前比划了两句,那掌柜好像很着急一般,急匆匆的走了。
当时我并没有多想,便跟着那怪人进了另外一个楼层,这个楼层明显住的人多了起来,很多屋子里都还亮着灯,偶尔还发出嗯啊的叫声,可见黄泉客栈低廉的价格还是挺招那些野鸳鸯喜欢的。